陆阳生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心魔种子完全被他吸入体内以后,他才缓缓收回了手,然后第一时间转身对着陆承志夫妇说道:“爹,娘,我成功了。”
陆承志伸出一个大拇指爽朗笑道:“不愧是我儿子,跟老子我一样厉害。”
冯雪玲脸上也满是欣慰的笑意,她斜瞥了一眼自己丈夫娇嗔道:“你说这话也不嫌害臊?明明是儿子自己厉害好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承志被自家媳妇儿在儿子面前这么说,倒是不觉得丢了面子,他打了个哈哈笑道:“儿子厉害不就是我厉害了吗?都一样,都一样。”
冯雪玲不去看自己丈夫,转头对着儿子笑道:“阳生,你真的长大了。”
她说着说着,眼里就开始有泪水渗出。
陆承志看到自家媳妇儿这个样子,也止住了笑声,他叹了口气,轻轻挽住了冯雪玲的肩膀。
陆阳生脸上笑着,眼中却有泪水流出,他轻轻问道:“爹,娘,你们要走了吗?”
陆承志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要走了。”
陆阳生即使早有预料,可是在得到确切的答复以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悲苦,他小声说道:“就不能不走吗?”
陆承志摇了摇头说道:“你应该能感受得出来,我们这次能够现身,其实更多的是因为你自己。这里是你的心境,我们说白了是由你幻化出来的,并不是真正的我们,所以当你的心魔被你降伏以后,我们完成了守护你的使命,也就需要离开了。”
冯雪玲趴在自己丈夫怀里,颤声道:“阳生,对不起,爹娘不能看着你长大,也不能给你什么帮助,接下来的路,还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
陆阳生摇着头,哭着问道:“可是,我能感受到爹娘的气息,你们就在我身边,我能感受得到的。”
陆承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确实不是真实存在的,至于你为什么能够感受到我们……儿子,这就要你自己去想了。”
冯雪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是似乎碍于某种规则,使得她根本没办法将嘴里的话给说出来。
陆阳生也感受到了这些,所以他赶紧说道:“娘亲,我将来会靠我自己找到答案的,一定会的,所以你千万不要勉强。”
冯雪玲又尝试了几次,在确定自己真的没办法泄露天机以后,只能选择放弃,她抽泣道:“阳生,对不起,娘亲还是这么没用。”
陆阳生拼命地摇着头说道:“不,我陆阳生的爹娘是最好的爹娘,是最最好的爹娘。”
冯雪玲一瞬间泪如雨下,她想要靠近自己的孩子,可还没等她动身,就被陆承志拦了下来。
陆承志指了指冯雪玲的双脚,她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双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不仅如此,就连她的小腿也在向上慢慢地消失着。
陆阳生也正是发现了这点,才没敢往这边走,因为他感觉得到,只要他走过去,那陆承志两人就会像心魔种子一样被他吸收掉。所以即使还想再抱父母一下,可是他却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不见。
这种无力的感觉,当年的他感受过一次,今天又来了一次。若不是还有理智在支撑着他,或许他早就已经崩溃了。
陆承志叹了口气,强挤出一个笑脸说道:“儿子,趁现在还有点时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只要是我们能说的,都会告诉你的。”
陆阳生皱着脸,强忍着哭声问道:“爹,娘,你们现在还好吗?”
冯雪玲已经哭得说不出话了,所以只能由陆承志回答,他笑着说道:“放心吧,我们挺好的。”
听到他这么回答,陆阳生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在知道自己可能被人算计以后,陆阳生其实特别害怕自己父母的灵魂会被人给控制住,这不并不是他想多了,而是一个再合理不过的猜测。
就像镇上的人养猪狗一样,要想它们不会跑掉,那就需要有一个猪圈和绳索来控制它们,而对于陆阳生这个活生生的人来说,他爹娘的灵魂无疑会是最好的绳索了。
事实上星灵子也确实这么做了,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中途会出来一个江归凝来捣乱,不仅劫走了陆阳生他爹娘的灵魂,还把他给封印了起来。
陆阳生不知道这些,但是能够知道爹娘现在过得很好,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又赶紧接着问道:“爹,娘,我醒了后能去找你们吗?”
陆承志摇了摇头,有些愧疚地说道:“这恐怕不行,我们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不能和你见面。而且由于我们不是本体来了这里,所以真正的我们怎么样了就连我俩都不知道。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好好修行,等时机合适了,我们自然就会见面了,不过由于我们的肉身已经腐烂,恐怕只能以灵魂的姿态和你见面了,到时候你别害怕就行。”
陆阳生连忙摇头说道:“才不会觉得害怕呢。”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陆承志两人的下半身已经完全消失了,他推了推怀里的冯雪玲说道:“媳妇儿,和孩子打个招呼吧,不然就来不及了。这次离别以后,再想要见面就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冯雪玲刚刚还是一直在对抗着某种规则,想要给陆阳生多透露一点消息,但是可惜的是她只是一道借助陆阳生的力量而化形的心念而已,根本突破不了这种天地规则,所以即使她想尽了办法,依旧没能将她想要说的事情说出口。
无奈,冯雪玲只能放弃了那种没有意义的对抗,开始珍惜现在和陆阳生在一起的最后这段时光。
她离开了丈夫的怀抱,对着陆阳生红着眼睛说道:“阳生,这些年来过得苦不苦啊?”
陆阳生摇了摇头,眼睛红红的,却笑着说道:“不苦,娘亲,我过得挺好的。”
以前的时候,陆阳生真的没觉得有多苦,可是现在爹娘都在眼前了,他反而觉得以前的生活真的好苦,苦到让他都有些挺不住了,不过为了不让爹娘担心,他只能强忍着。
冯雪玲哪能不知道陆阳生这些年过得如何,她捂着嘴,强忍着哭声说道:“孩子,对不起,是娘亲没用,生生把家底给耗没了,要不是娘亲,你也不用过成现在的样子。”
陆阳生抽强忍着冲进娘亲怀里的冲动,拼命摇头喊道:“才不怨娘亲,是我自己没用,没能救得了娘亲不说,还没能守住咱们的家。不过娘亲你放心,我长大了,又跟着人学会了一些仙法,所以总有一天我能把咱们家买回来的,而且有人跟我说了,只要我好好修行,迟早有一天可以让你们起死回生的,到时候咱们就能一起回家了。”
陆承志为了不让媳妇儿太难受,他抽了抽有些酸涩的鼻子,大声说道:“好,有志气。那儿子,爹娘可就等着你来救我们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家。”
冯雪玲羞恼地看了一眼丈夫,要不是现在下半身已经消失了,她肯定会忍不住踹上两脚泄愤。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说以前的事情的时候,所以就趁机转移话题说道:“阳生,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啊?”
陆阳生实话实说道:“等到给九爷守完灵以后,我就要想办法出小镇了,因为有一个道长跟我说了,小镇只是小地方,我要是想增长实力的话,还需要去外边多走走。”
冯雪玲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娘亲虽然不懂这些,但是多走走总没错的,不过儿子,你要是出去的话,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外边不比小镇,你千万不能苦着自己。饿了要吃饭,冷了要添衣,不要傻乎乎的只会做好人,实在不行了就再回来,小镇虽然小,但是活得也会更容易一些……”
这种话一旦开了头,就不容易停下来了,所以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几乎都是冯雪玲一个人在说,陆阳生和陆承志俩人默默地听着。虽然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但是陆阳生却听得十分认真。
就这样直到两人的肩膀也消失了,冯雪玲才停了下来,她依依不舍地哭道:“儿子,不管能不能成为仙人,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你爹和我,只要你能活得好好的,我和你爹就会觉得很开心了。”
陆阳生拼命地点头说道:“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而且将来我肯定会复活你们的,一定会的。”
陆承志接话道:“儿子,你娘亲说得对,你只要能活得好好的,我们能不能复活无所谓的。对了,听说外边的世界有很多仙子的,儿子你要是遇到好的仙子了,一定要娶回来给我们看看,到了那时候,我们就算不复活也无所谓了。”
冯雪玲也在一旁笑道:“对啊,阳生你要是遇到好姑娘了,一定要给爹娘说一声,知道了吗?”
陆阳生难得有些脸红了,他小声说道:“我知道了,到时候肯定第一时间告诉爹娘。”
看着他这个样子,离别的氛围似乎都淡了许多。
在陆承志他们消失的最后一刻,陆阳生忽然喊道:“爹,我可能要拜师了,可以吗?”
陆承志大声回答道:“你已经长大了,这些事情你自己决定就行,你只要知道,爹和娘会永远支持你就行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就彻底消失不见了,这个空间也再次只剩下了陆阳生一人,面前的场景也重新变成了一排排阶梯。
看着一排排阶梯,陆阳生红着眼睛,自言自语道:“爹,娘,等着我,我一定能复活你们的。”
说完以后,他就开始继续向上攀登,但是这一次,还没等他落脚,整个台阶就突然破碎了,然后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让陆阳生只觉得痛不欲生。
那种痛感,就好像有人在拿着小锤子,一锤锤砸碎自己全身的骨头一样,又好像有人在以钝刀子,慢慢划拉着自己全身的皮肤。
然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那种剧痛越来越强烈,疼得陆阳生差点神识溃散,直接魂飞魄散,可偏偏他还无法昏厥过去。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陆阳生都已经适应这些痛感了,可在某一个瞬间,那些痛感却忽然全部消失了。
到了这时候,陆阳生终于松了口气,他先是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猛然抱拳,对着前方空间猛砸过去。
这一拳下来,空间开始自落拳处出现一道道裂缝,然后在某个刹那,空间砰然破碎。
外界小木屋内,昏迷了一整天的陆阳生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天地间的灵气就开始疯狂地向他丹田涌去。
感源境、纳源境、隐源境,最后直到隐源境巅峰,灵气才逐渐停了下来。
“哟,醒了?看你红光满面的,一定做了一个好梦吧?”
一个略带调笑的声音忽然传来,陆阳生转头望去,入眼处正是一个看起来贱兮兮的小道士。
陆阳生笑着回答道:“道长,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