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重重,不见天日。
马怀流一叶障目,但身为中四境纯粹武夫的他又怎么会被这所困扰?
短暂的惊骇过后,他逐渐找回了自己的感知,他扭了扭脖子,双耳微动,朝着一方猛然轰出一拳。
这一拳的拳风直接轰然了一片区域的迷雾,正中魏子庚的腹部。
迷雾阻拦了蒋礼两人,却同样的也让魏子庚不能辩物。
结结实实挨了一记拳风,少年猛地向后飞去,“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知晓这一拳打中,马怀流嘴角微微扬起,寻着刚刚那一拳的方向,他躬身弯腰,双腿略微弯曲,继而小腿猛然发力,速度之快扬起无数碎石以及地上的烂肉。
“奇技淫巧倒是不少,但这又能如何?能挡得住我的三板斧?!”
奔跑途中,马怀流右手张开,那柄巨大的宣花板斧自动将自己送到了他的手中,瞅准时机,一个健步跃起三丈高,巨斧举过头顶,猛然劈下。
少年后背撞在一副砖墙之上,堪堪停下身形,而映入他眼帘的是那被无限放大的斧仞,马怀流如同一颗炮弹,托举这那柄巨斧,往他天灵盖砸来。
将中未中之际,先前那被人拖拽的感觉再次传来,一个踉跄往左侧挪移三步。大斧轰然砸下,砖墙倒塌,一劈两半。
“嗯!没砸中?小子,好诡异的身法,谁教你的轻功?”
谁教的轻功?少年自己都仍在迷茫之中,先前因为马怀流身形太快,加之自己也因为那一拳而受伤不轻,他刚刚停住步伐巨斧便向他砸开,若不是被人拖拽一旁,自己恐怕已是死人一个。
到底是谁?现如今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他立刻调整呼吸,将紊乱的气机稳定下来。
“我们家客栈的一个店小二而已。”
马怀流先是诧异,随即轻蔑一笑。
“店小二?哼,也罢,这都是无所谓的答案,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应该是初入中四境的修为,若是对上我们其中一人,你尚且有一战之力,可以你对上的是我们两人,有什么本事快些使出来,否则就没机会了!”
话音落下,身前迷雾正在朝着一点极速聚拢,慢慢的消失,后方,蒋礼将葫芦口塞好,手拿赤红色摇晃了两下,咧嘴一笑。
“泰山观神霄符箓派,文圣一脉的星罗棋布之法,小子,你给我的惊喜实在不少。”
蒋礼信步走来,在他的身畔,三十余柄斩仙飞刀缓慢盘旋,做防御状。
魏子庚喘息着,一手持刀,一手捂着胸口,看着来人,眼前之人对于离手兵器的造诣岂是之前何人财能够比拟的,单凭他同时操纵三十余柄飞刀就能够看出,内力之深厚可见一斑。
“传闻,早间江湖有一散修,妄图拜入挂剑阁,却因其使用的是江湖中最为不被看好的离手兵器而被拒之门外,后凭借七十二柄斩仙飞刀一人闯山门,无往不利,直至杀到藏剑峰才被挡回。”
说到这里,魏子庚冷哼一声,继续说道:
“蒋礼,你可真的不讲理。”
蒋礼摆摆手,故作沉思状说道:
“这都是十几年前的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
魏子庚单手掐诀,马怀流只觉眼前迷雾跑去,他眨了眨眼,看着少年略有疑惑。
“前辈说得对,对于中四境武夫来说,一叶障目不过是奇技淫巧罢了,最多干扰,而且如果对上中四境修士便很难再有效,晚辈这点微末道行就不献丑了。”
少年主动解开了星罗棋布的法术,气息逐渐平稳。
蒋礼两人就这么看着,等着少年逐渐恢复体力,这个少年让他们觉得甚至有趣。
魏子庚长呼出一口气,蒋礼说道:
“小子,恢复的差不多了?”
少年躬身作揖,说道:
“多谢前辈,恢复的七七八八了,晚辈深知不是前辈对手,恐也难逃一死,继而有个不情之请。”
蒋礼说道:“哦?何事,说来听听。”
魏子庚嘴角带着那一如既往的温煦笑容,说道:
“早有传言,七十二柄斩仙飞刀齐出可结成锁神阵,晚辈想亲眼一见。”
听闻,蒋礼两人先是愣了一愣,继而嗤笑一声。
“江湖后生,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你接我三十余柄斩仙飞刀尚且吃力,如何能接锁神阵?”
就在他话音落下,少年嘴角微扬,两人脸色又是一惊。
“剑出!”
少年身后,那柄藏于身后灰色布囊中的长剑带着一声龙吟猛然出鞘,于天际盘旋一周,悬浮在少年身前。
锈迹斑斑的剑身绽放诡异的光芒,少年气势猛然一变,剑气充盈此方天地。
“不知可否一试?”
蒋礼表情变化,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少年,眼中欣赏神情溢于言表。
“你还是个剑修?怪哉怪哉,江湖中何时出了你这么个怪才?你是哪个宗门弟子下山历练,还是某个隐世宗门不世出的天才?”
魏子庚淡然一笑,说道:
“飘飘何所以,江湖一孤舟罢了,不值一提。”
蒋礼看着眼前的少年,微微点头,江湖百年,难免会出现那么几个惊才绝艳的天才,但是他们哪个不是昙花一现?
二十年前的谪仙李沧澜如此,近十年江湖中的白君子如此,如今眼前的少年恐怕亦是如此。加之今日一战,怕是他们二人此生最后一战,想到这里,蒋礼看了看一旁的马怀流,魁梧大汉点了点头,退到一旁。
“请宝葫芦转身。”
蒋礼手中五行葫芦中吐出一本线装书,封面写着“斩仙飞刀”几个字,一甩手将这本融汇了自己一身修炼心得的秘籍扔向少年,后者一把接过。
“也罢,小子,你我有缘,若是此战你有幸不死,请帮我把这飞刀以及这五行吞宝葫芦找个天赋还算说得过去的徒弟吧,虽然不能算如何旷古烁今的秘籍,但也算我蒋礼不白来这世间走一遭。”
接过秘籍,少年低头看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前辈放心,若是侥幸不死,晚辈定然不负前辈所托。”
说完,蒋礼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表情一变,身前的三十余柄斩仙飞刀旋转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很快只能见到一道道白光闪过。
“小子,当心了!”
斩仙飞刀化作一抹抹白光,朝着少年飞去,但这次并不是直奔少年面门,而是沿着一个特定的方位钉入。
魏子庚没等他锁神阵成,提刀猛然前冲,抬手打落斩仙飞刀的布阵。
“江海!”
身畔飞剑被一股磅礴气机牵引,飞入魏子庚手中,他一弯腰,来到阵下方,一个翻身,左手持剑,右手持刀,疯狂撞击飞刀,剑势刀罡恍若江海浪涛汹涌拍击海岸,一道一道,不曾停歇。
“世间剑招犹如大江东去,一剑而去不复还,但世间剑意则犹如潺潺溪流,户枢不蠹,流水不腐,切不可只知海浪大江波涛汹涌而疏忽了厚积薄发。”
魏子庚心中不由得想起湖畔苏乞儿对自己所说的有关剑道感悟心得,他一剑复一剑,剑意却有如源源不绝,无穷无尽,节节攀升。
“苏乞儿,你真的把道理都说尽了啊。”
这一刻,曾经很多没有明白的话,突然有如醍醐灌顶一般,一时间想清楚了很多很多。
在这无止境的剑意冲刷之下,斩仙飞刀一柄柄掉落,不复先前生机,蒋礼不慌不忙,眼神中透着冷静。
“请宝葫芦转身。”
这时,葫芦口中再次飞出四十柄斩仙飞刀,在飞出葫芦口的同时,原先掉落在地的好像得到了某个指示,再次恢复了先前的生机。
“小子,此阵法阵法遵循天地至理,以地煞七十二星为图,七十二柄斩仙飞刀为栏,以天地伟力为推手,强行锁人三尸神,之所以说非上三境不可强行破开是因为我修为不够,严格意义上说是非仙人境不可破,因为只要你尚为凡人便有三尸神,而只有超脱为仙人才会斩得三尸,你可明白?”
魏子庚疲于应付,七十二柄斩仙飞刀犹如活物,一次次钉入地煞七十二星之中,而又被魏子庚一次次强行打落,继而与一次钉入,周而复始,不知何时是个头。
如果妄图出手攻击布阵之人,飞刀会立刻放弃布阵,七十二柄斩仙飞刀可瞬间斩杀同境界之人。
“晚辈定然牢记在心。”
蒋礼点了点头,看着在面前握刀持剑的少年,他叹了一口气,将葫芦口对准了前方。
“请宝葫芦吞宝。”
强大的吸力骤起,七十二柄斩仙飞刀瞬间回到那五行吞宝葫芦中,过了片刻,蒋礼摇晃了两下,将葫芦也扔向了魏子庚。
少年接过葫芦愣了片刻,随即看向蒋礼,眼中透着茫然。
刚刚他明显感受到,只要再过一盏茶功夫,那可强行锁人三尸神的锁神阵定然可成。
“前辈,这是何故?”
蒋礼笑着说道:
“以如今岳州城的形式,安兴王恐怕已已遭不测,江湖代有才人出,我等两人只是江湖的枯骨,没理由再霸占着江湖不松手,这斩仙飞刀以及五行吞宝葫芦拜托了。”
蒋礼看到眼前的少年,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曾经。
曾几何时,自己也如同他一般,向往着鲜衣怒马的江湖,所以他才会想在这江湖走出一条不同的路,所以他才会一次次挑衅当时如日中天的挂剑阁,以此来作为自己在江湖的垫脚石。
可他刚在江湖闯出名声,却遇到了那个男人,那个让他后悔一生却又无悔的男人。
卫年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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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请我喝一杯酒吗?”
卫年尧看着眼前这衣衫褴褛的年轻人,很明显他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卫年尧倒了一杯酒,递到蒋礼的面前,没有说一句话,后者接过酒一口喝完,看了看卫年尧搁置在身旁的剑说道:
“你知道为什么客栈里这么多人,而我却只找你讨酒喝吗?”
卫年尧愣了一会,随即饶有兴趣的看向一旁的蒋礼,说道:
“哦?难道这还有什么理由吗?你看我顺眼,我看你也没觉得难受,一杯浊酒罢了,不需要什么理。”
蒋礼听完哈哈一笑,一拍桌子,将手中猩红葫芦丢给卫年尧,说道:
“好!话虽然没错,但理终究是要讲的,因为从今天起,整个江湖都会知道,我蒋礼是最讲理的人!所以这个葫芦便是你这杯酒的谢礼。”
卫年尧接过葫芦,摸了摸,随即两人走出了客栈。
蒋礼说的没错,就在当日,甚至于太阳尚未落山之时,整个江湖都知道了,有一个名叫蒋礼的年轻人凭借一手神鬼莫测的斩仙飞刀以及无人可破的锁神阵闯入了荡剑阁的主峰藏剑峰,至此闻名于江湖,而这年轻人从那天之后便再也没有在江湖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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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蒋礼忍不住嗤笑一声,对着灰蒙蒙的天说道:
“老子当年就不该喝你的那一杯酒,老子就不过是个江湖草莽罢了!”
就在此时,蒋礼瞪大了双眼,他惊恐的看着自己胸口,马怀流以及他面前的魏子庚都同时瞪着眼睛,张着嘴吧,一脸的惊骇。
在蒋礼的胸口,一抹雪亮的剑光逐渐透体而出,剑尖寒芒不可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