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长安。
乾坤殿内,坐在铺设黄绸的大案后面,威严,凛然的新康帝李岱手中拿着有关黑云山战况的抵报,表情肃穆。
大案前地面上,鱼龙卫指挥佥事夏秋冬跪伏在地,一动不动,大案旁是一如既往迷眼微笑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赵英。
“夏爱卿,起来说话。”
五体投地的夏秋冬谢圣恩后站起身来弯腰低头,不敢有任何造次。
“全死了?”
“全死了,三百鱼龙卫将黑云山翻了个遍,赵允信将军带人将岳州城围的水泄不通,一直苍蝇都不可能非的出去,最终俘虏九百一十三人,分做三天杀完,一个没留。”
听着夏秋冬将事情娓娓道来,李岱脸上这才出现一丝笑意。
“嗯,夏爱卿此事办的不错,朕会重重有赏,你先退下吧。”
“谢陛下,臣告退。”
夏秋冬低头弯腰,缓缓倒退着出了乾坤殿。
“赵英,你说林宪死了没有?他可也算是一个可用之人啊。”
赵英弯腰低头说道:
“陛下,有神宫监赵栎亲自去他多半是死了的。”
新新康帝李岱笑着说道:
“唉,可惜了,就这么死了。”
只要眼前这位大太监说谁死了,那一定是死了的,即便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回到鱼龙卫驿所,夏秋冬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放下手中佩剑,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书案。
”我……到底是谁?”
内堂十二监,直受皇命,在大黎并没有任何权利,但每次掌印出宫必然会伴随着江湖的腥风血雨,是除了候官三卫之一的嘲风卫之外最为神秘的组织。
此刻,神宫监掌印赵栎正坐在神宫寺内,禀退所有伺候的太监后,怔怔出神。
思忖良久之后,他天生阴沉的面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自言自语:
“不知道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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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黑云山,两名少年,一人负剑挎刀,一人背负长枪,看着宽阔的官道,心中一股豪迈感油然而生。
“啊,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
魏子庚瞥了一眼身旁一点也不像乞丐的乞丐,说道:
“打住,你想想,这几日来你都吟了多少诗了,还来,有没有搞错?”
自从出的岳州城,许岳便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他原本就是一匹野马,不过如今这个称号更加名不副实了。
“远看陵州远,近看远陵州,谪仙人故里,故里无仙人!怎么样,小爷我的即兴之作如何?我甚至觉得我比许印更加适合读书。”
这一路来,他做了无数首诗,且每一首都是这般开头。
魏子庚一脸不屑,随即想到什么,从怀中拿出一本书和一个赤色小葫芦,扔给了一旁的许岳。
“呐,给你,这是蒋礼手中的葫芦,也是一枚方寸物,而且珍贵异常,世间仅此一枚而已,你可要好好保存,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示人!”
许岳兴奋的一把接过扔过来的赤色葫芦,高兴的在手上一直不停的把玩,圆润的手令许岳感爱不释手。
许久之后他才注意到还有一半蓝色封面的线装书。
“嗯?子庚,这本书是什么?斩仙飞刀?!”
魏子庚看着前方的官道,说道:
“这是安兴寨二档头蒋礼的成名绝技,斩仙飞刀,这本书便是斩仙飞刀的秘籍,他临终前托我寻得一位传人,所以我便给了你。”
许岳脸色一凛,心中寒意顿生,作势便准备将这本秘籍给毁了,魏子庚见状急忙拦了下来,问道:
“这是何故?你可知有多少修士对此梦寐以求!”
“他的秘籍不我学,人不是什么好人,想来秘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依旧记得,当日攻入岳州城的安兴叛军,若非如此,许老头和郑先生也不会死。
魏子庚摇了摇头说道:
“秘籍不分好坏善恶,你若是用它来行善,那他便是世间最好,最善的秘籍,反之则是最坏,最恶的。”
想了想,好像有那么点道理,许岳又笑嘻嘻的将秘籍收入怀中,他其实很愿意学,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而魏子庚恰巧又把这个理由送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手心的葫芦,许岳左看看,右看看,把葫芦口的塞子拿下来朝里面又看了看,到底是没看出什么名堂。
“诶?这葫芦有什么说法吗?我看这和普通的葫芦也没什么区别啊。”
魏子庚说道:
“此葫芦为下三法宝之一的收纳法宝,除一般方寸物功能外还可收纯粹的五行之力以及地火水风,另外葫芦内养着七十二柄斩仙飞刀,你将气机灌入其中,需要收物时喊出“请宝葫芦吞宝”即可,如果需要拿出某些特定的东西只需要喊出“请宝葫芦转身”便可拿出,理论上来说,只要是存在于这世间的一切都可以收入其中。”
许岳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手中这枚其貌不扬的红葫芦会这么的厉害,当下便觉得更加宝贝了。
沿着官道又走了近三日,前方终于看到了城头,那里便是陵州城。
江南道,陵州城,江南第一富庶之地,由吴州,胤州以及青州等大小十六州组成,临太湖而观浩瀚,烟波浩渺水接天。
魏子庚望着那座在江湖中都很有传奇色彩的陵州城时对许岳说道:
“说到陵州,有一人便是永远无法饶的开话题。”
许岳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五行吞宝葫芦说道:
“谁啊?”
“谪仙人,李沧澜。”
谪仙李沧澜,四岁第一次握剑,无任何师门传承的他十岁阅尽天下剑谱,于剑道一途无师自通,一路高歌猛进,十二岁行走江湖,初出茅庐的他已是初入中四境的剑修,挑战当时陵州地界成名已久的剑法大家韩江雪,仅仅只用了十八招。
十六岁于江南已然无人出其左右,此时的他早已是上三境天璇境,如此天赋,旷古烁今,故而被称之为谪仙人。
有人有时赞曰:一剑出自陵州李,天下英雄莫可敌。
彼时用剑之人,李沧澜便是他们心中的大山,便是心中的心魔,虽然其风姿引得无数人走上剑道,但同样的也差点让剑道一蹶不振。
二十岁那年,李沧澜一叶横渡太湖,也就是这一年他遇到了一个女子,而这位女子也成了他最大的心魔。
“而那名女子便是当时江南三巨头之一的江南山庄大小姐,江湖人称杨柳绿丝绦的杨楚钰。”
魏子庚说的生动,许岳听得入迷,他在岳州城内虽然也经常在酒馆茶摊中听到一些说书先生讲道一些江秘闻,但有关谪仙以及江南山庄大小姐的事儿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后来的?后来怎么样了?那位谪仙与江南山庄大小姐后来如何了?”
魏子庚停顿了片刻说道:
“二十年前,江南烟雨巷一战,谪仙人李沧澜消失于江湖,生死不知,只留下一柄剑在那阅江楼顶,而那位大小姐也至今未嫁,如今已经成了江南山庄庄主了。”
许岳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随即目光落在了魏子庚身后背负那柄剑之上。
“传奇剑客都会给自己的佩剑取个名字,打架时报上名讳也威风,那你的呢?有什么牛哄哄的名字吗?”
魏子庚摇了摇头,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一直都未曾有一个合适的名字,一来这柄剑是苏乞儿的,他现在至多只是借用,二来他水平有限,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名字。
他时常就会想,如果周莹在就好了,她那般有学问,想一个好名字定然不会是什么难事。
可是呢,她已经不在了。
一时间他有些呆住了,但许岳一直在他的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你想想,我们这一途可是要徒步数千里,一览江湖河山,不给自己的佩剑取个像样的名字,将来你在江湖闯出个名堂,有人来找你比试时难道说“一睹你破旧长剑的风采?你也不能一直说“剑出”对不……”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魏子庚先是一愣,继而打断了说话,目光灼灼的看着许岳,后者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茫然说道:
“一睹你破旧长剑的风采?你也不能一直剑出?”
“不是,上一句!”
许岳依旧茫然的说道:
“混出名堂,有人找你比试?”
“哎呀,徒步数千里后面!”
许岳这才反应过来,沉吟道:
“一览江湖河山?”
魏子庚一拍脑门,兴奋的说道:
“对!我想到了!这柄剑,我答应过苏乞儿,带着这柄剑一览江湖山河!对!这柄剑名字我想到了!”
许岳也略带疑惑的问道:
“想到什么了?你决定叫什么?”
魏子庚一字一顿的说道:
“山河!山河剑!”
得到主人的命名,身后破旧长剑颤鸣不已,隐隐有要出鞘,一出九天之感。
魏子庚一拍身后长剑。
“山河!”
一声雷鸣以剑内传来,剑气纵横,剑意瞬间节节攀升,升至顶峰!
远在千里之外,那座如今聚集了无数江湖人士与庙堂高手的落鲸山山腹之中,那座漆黑的城池最好的铁塔顶端,一颗珠子熠熠生辉,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流正缓缓凝聚,其上有几道深刻的裂缝,正缓慢修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