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天了!
清蒸鱼,水煮鱼,红烧鱼,炭烤鱼……人间叫得出名号的,或者叫不出名号的菜系煮法,为了哄得夫子心悦,桃夭全给试了一遍。
是,夫子吃得真高兴,这不,他又摸着滚圆的肚皮,躺在树荫下晒太阳,一遍晒还一遍有一搭没一搭地捋胡子,别提多惬意了。
桃夭咬牙:“夫子,今天是第十天。”
“哦。”
哦?
岑夫子到底知不知道她为啥子要做牛做马十天?难道是因为她觉得修仙很无聊,所以想改行做厨娘吗?
还不是某些人说,只要他高兴了,便可陪她去决赛,要是高兴地过了,决赛的时候保一保她的性命,也是可以的!
就为了这一点,她才忍气吞声,尽心尽力地好吗!
谁能知道,天不亮,桃夭穿得美美的,准备赴荼蘼殿大展拳脚时,却叫夫子一把拎到水边,说要吃一锅酸菜鱼。
这还是修行者吗?这是不作人!
“小道友,你该去洗锅了。”
这一声轻飘飘的吩咐,让桃夭怒而暴起,她一脚踢翻锅碗瓢盆,且将铲子丢到地上,愤愤踩了三脚。
“岑夫子,十天了,我每天起早贪黑,你吃鱼来我洗锅,任劳任怨地伺候你,临了你却不许我去赴赛,你为老不尊,背信弃义,言而无信——”
桃夭骂得酣畅,岑夫子捻起一颗细草,剔了剔牙齿,然后起身对桃夭说:“走吧。”
“哈?”
桃夭直觉后退,别看这老小子面上一团和气,其实骨子里蔫坏,这该不是被她骂了几句,要以师表之身份,对她再教育吧?
“你不是要去决赛吗?我送你去。”
快乐来得太快,桃夭一时不能接受,她呆呆地表了一句:“……谢……谢谢啊。”
“不敢,好赖吃了你十天的鱼,我要真敢不送你去,还不知被你骂成什么!”
“呃……”敢情还是她骂错了?
岑夫子伸手,招来两片云,一朵长得像是一朵花的自己乘,一朵如营养不良枯草状的云给了桃夭。
紧紧抱住如同牙签般细腻的白云,深怕自己掉下去的桃夭默默劝慰自己,美云,丑云,能飞的就是好云。
“小道友?”
“啊?”
“你为何来昆仑?”
貌似来昆仑没她什么事,全是赶鸭子上阵?若非要说有个缘由,因为昆仑山上有一根又粗又美的大腿?
秉着近在眼前的好东西,不蹭白不蹭的理念,她就留下来了?
当然,这番真话,决不能说给夫子听。
桃夭努力回想幼年时的自己,做出了一番莘莘学子的好模样,她斩钉截铁道:“岑夫子,我是为了修行。”
岑夫子略勾嘴角,目光如炬地问:“是吗?如果说小道友去求学堂,是为修行,那为何小道友和我朝夕相伴十天,却从未问过我一个关于修行的问题。”
桃夭面上笑,心里却是一惊。
本以为偌大的昆仑仙境,十万修仙者都过得漫不经心,却不想这个乐呵呵,沉迷钓鱼,贪恋口腹之欲的岑夫子,是面上糊涂,心里明白。
贼,当真是老贼!
对付一只老贼,可不能漫不经心,毕竟她是妖非人,要是一不小心漏了底,她说不得就成了老贼盘中餐。
桃夭脑子一转:“岑夫子,我是来避难的。”
“避难?”
桃夭稍稍纠结,一手紧紧搂住细云,一手捂住眼睛,无限哀伤道:“我自小淘气,常常惹祸,可父母疼爱,一直纵着我。
前不久,族中长老闭关清修时,我一不小心踩碎了他最心爱的法器,害得他差点走火入魔,修为尽毁。
这不,就算父母再疼爱我,也止不住长老们的怒火,未免我被盛怒的族人不小心给打死了,阿兄这才匆匆护我逃出家。”
岑夫子看桃夭,不敢置信地反问:“小道友,你管这个叫淘气?”
“不然呢?”
“……”
“我才逃出家门,长老们便追得我差点插翅难飞,阿兄不想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才送我参加昆仑收徒,阿兄想着,若我能走个狗屎运,叫昆仑看上,长老们总不能杀上昆仑。”
“你阿兄倒是聪明。”
见岑夫子没什么怀疑,桃夭才稍稍放心,不过,这段正主桃幺的故事,本就是真的。
“小道友,想来过去的你很是淘气。难怪你一来昆仑,便敢做出亵渎上仙的事。”
这便算作亵渎了?若叫岑夫子看到二哥送她的《春宫图》,又该用上什么词?
“小道友,你不怕我知道你擅胡闹,和丹丘说你不合宜上销恨山?”
那哪行!
“岑夫子,你说我胡闹,我没什么不能认的,可你说我不合宜上销恨山,那便是大错特错。像我这样的人,就该去景之上仙身边好好学习一番,说不得此去经年,变成了一个叫夫子赞不绝口的好弟子。”
“小道友鱼煮得好,话说得更好。”
“夫子谬赞。”
转眼到了荼蘼殿的上空,殿前立着一千来人。
桃夭在云上忙着探头,却听岑夫子郑重言道:“小道友,你若有本事上去销恨山,我不拦你,但作为求学堂的夫子,我需提醒你一点,修行路上无捷径。”
“哈?”
岑夫子未作解释,衣袖一挥,云便往下落。
怎么就没有捷径了?
若真的没有,为何妖族的那本《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一只天下无敌的大妖》要被存为禁书?
不过是因为太过真实,才被禁了而已!
从上往下望,决赛场的荼蘼殿少了前几日的喧嚣,多了几分安静的肃目。一千多旁观人,各自穿着光鲜亮丽的新衣,绕着擂台翘首以盼。
盼什么?总不能是盼老而弥坚的岑夫子,或是她这个不值一提的新弟子,他们盼得自然是绝美的景之上仙。
桃夭一边扫过擂台的九名决赛选手,一边不解地问:“岑夫子,决赛这样大的盛事,怎么没多少人来凑热闹?难不成是眼看着别人能上销恨山,修者们妒火攻心,不愿意来?”
岑夫子挑眉,冷哼:“这一场擂台,昆仑弟子十万余,不是被打残,就是被打得不能见人,你说决赛为什么没人来看?”
想起那些个被大师兄烧得面目全非的师兄们,桃夭深表同情。
“听说大师兄下手最狠?”
“应该说,所有人下手都狠。”
“岑夫子,修仙者这么凶残,好吗?”
“你也说,是修仙者,而不是仙者,再说,他们会这般凶残,谁是始作俑者?”
“呃……”
桃夭决定闭嘴,免得决赛没开始,岑夫子又给她拎走了。
说话间,他们落在擂台,大师兄并八个决赛选手,齐齐上前见礼:“夫子有礼。”
“丹丘,你一个昆仑执掌,此番玩得还算高兴?”
“……”大师兄色尴尬,但大师兄身后,二师兄、三师兄和四师兄却是偷笑地很开心。
岑夫子凛眉:“你们又笑什么?丹丘玩得过分,你们便不过分了吗?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你们也好意思笑?”
“……”四人垂首,皆灰头土脸。
“谁赢了?”
大师兄干笑,指了指自己和三位师兄,以及身后的几个。
立在后面的桃夭悄悄探头,除却四位师兄性别男,另外五个,两个是男,三个是女,性别女的三位都美得不可方物。
说起来,她到昆仑已有些时日,但愣是没遇上一个师姐。上一回在四危山观战,离得远,她也没机会看清谁的模样好不好。
想到这里,她立刻环顾四周,发现前来围观决赛的一千人,大半都是女弟子,且一个比一个漂亮,看得桃夭眼睛都直了。
难道说修为和相貌成正比?否则怎么昆仑漫山遍野全是美女?和她们一比,她居然丑出了特色……
不怕丑得有特色的,就怕美得千篇一律,这么一想,桃夭头又高昂两分。
大师兄抬手:“岑夫子。”
“作甚?”
“您不是说,今日决赛,景之上仙会亲临荼蘼殿吗?”
“你很着急?”
“不是我着急,是大家都着急。”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迫不及待的欢呼声,所有人都抬着四十五度角的脖子,仰望天际。
天上有一人飘来,他既没有腾云,也没有御剑,而是就这么走了过来。他的走,奇妙地不可思议,只一步就是百米千米,步下有流光,光色似雪,待他走得近了,荼蘼殿外飘起了雪。
淅沥白雪中,景之上仙款款而来。
“拜见景之上仙——”修者皆垂首,无人敢抬眸正视景之上仙,除了桃夭。
不愧是被她选中的美大腿,真是越看越符合她的审美,也越来越叫她心痒难耐,她恨不能立刻开始决赛,开启勾搭美大腿的梦幻之旅。
景之上仙略略点头:“岑夫子。”
“拜见上仙。”
“十日之期已到,我应约而来。”
“上仙辛苦。”
“夫子不必如此。”
“景之上仙,昆仑修者打了十日擂台,决出九名胜者,加上免试的新入门弟子桃夭,共计十人。此刻,他们皆以到场,只等上仙出题。”
景之上仙随意扫过十人,待目光擦过桃夭时,桃夭急忙朝他比心。然,景之上仙仿若不察,面无波澜地收回目光。
这人是个什么意思?
前几日不还夜探她香闺吗?怎么到了大庭广众之下,装得这般生疏冷淡?
“夫子来销恨山时,曾说山中有弟子,对修行一道生出了茫然,这才希望我能应允,收一人在身边亲自调教?”
“是。”
“夫子,论教书育人,山中无人能及夫子。”
岑夫子急切地摆摆手,一副不堪赞誉的惶恐模样:“上仙过谦。是,作为夫子,我许更懂教人,然,山中弟子要的,却并非如此。
于昆仑修者而言,景之上仙的存在无人可比,若上仙肯收一人在身边调教,对修者们将是一种极好的督促。”
景之上仙不说话。
不是吧,难不成这会儿他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