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迟之刑,是刑罚之中时间最长最残忍的一种,也是最痛苦的一种。
斩首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可千刀万剐并不会让犯人在第一时间死去,反而会在行刑的过程中给犯人喂食人参等补气救命的东西,好吊着一口气。等受完三日的折磨之后,才会一刀毙命。
这种刑罚因为太过残忍, 大夏立国到现在,还很少动用,如今行刑的刽子手倒是用过几次,但是那些犯人们无一不是痛哭流涕,惨叫崩溃,没有一个犯人像这位魏督公一样,从头到尾,淡定自若,就好像被行刑的不是自己一样。
今天,已经是行刑的第三日了,尽管被魏云舒的意志力所震撼,但等到了午时三刻,即便魏云舒还活着,也会被杀掉。刽子手只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普通人,他不懂什么罪不罪的,他只是知道魏云舒是个顶顶尖的汉子!从未有这样一个在行刑的过程中还可以自若的睡着的人!也从未有一个可以在行刑过程中和自己搭话的人!
到了最后,刽子手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这位魏督公,真的还是人吗?
魏云舒斜倚在柱子上,眼睛从始至终盯着城门口的方向。
他在等。
台下观看的百姓已经从一开始的狂热到现在的茫然无措,那些胆小的早就已经吐的不成样子, 回家去了。如今还在这里的,都是一些胆子大的人。
虽然还有唾骂魏云舒的人,但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已经很少了。不管魏云舒是不是坏人,就这份淡定, 足够他们敬佩。
人一少, 一些行为举止与大部分人不一样的人就显露了出来。一群最开始根本挤不进来的百姓此时正齐刷刷的跪在地上, 对着魏云舒所在的位置痛哭流涕。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魏大人?魏大人是好人啊,他解了青芜州之祸,救了我青芜州万万百姓啊……”
“魏大人灭了我们州府的强盗,救了我娘和妹妹,他是个好人啊!”
“大人,大人……”
在稍远一些的位置,停着几辆低调的马车,车里有妇人轻微的啜泣声。魏云舒这个人啊,不管旁人如何说,但他在年少时就点亮了她们的少女时光,虽然说出去有人会觉得可笑,可是她们真的发自内心的觉得,那如玉般的魏家大公子,不是那么坏的人。
今日相送,也算,也算全了那一段少时明媚的春光。
同一个刑场之上,有人唾弃厌恶, 有人心痛到几乎晕厥, 有人摇头叹息……
众生百态,不外如是。
而在魏云舒身边跪着的几个被捆成粽子一样的人, 正是那些背叛他的义子义女。魏云舒一如既往的六亲不认,就算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义子义女,一旦背叛,总要讨回来。那些义子义女在背叛之后本就最害怕再对上魏云舒,可偏偏即使远在诏狱之中,魏云舒也可以将他们挂上同样的罪责,让他们和自己共赴皇权。
此时,那几个义子义女的目光都呆滞了。他们是被强逼着看魏云舒的行刑过程的,此时嘴角都挂着呕吐物,越是这个时候,他们就越是担心害怕。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竟然有胆子背叛这样一个人?这已经不是人了吧?是人的话,怎么能承受得住这样强大的痛苦还能理智尚存?
还有,凭借着教导过少帝的情分,魏云舒明明可以选择一个不那么痛苦的死法,为什么非得是凌迟?他们绝对不信他是贪生怕死!唯一的可能,大概就是想拖延时间,可这有什么意义呢?就算他可以撑过这酷刑,今日,他也非死不可了。包括他们自己。原来,叛徒真的到哪儿都不受欢迎。少帝不愧是魏云舒一手培养出来的人物,利用他们的时候言辞诚恳许下众多条件,一转身就可以轻松的叫他们去死……
明明他们只是单纯的想要荣华富贵啊,为什么魏云舒就不明白呢?什么家国大义,魏云舒为的那些人现在正在冷眼旁观他被千刀万剐,有意义吗?
可如果真的问心无愧的话,他们也就不会不敢去看魏云舒了。
此时,国师闲庭信步的从观刑台上走下来,来到魏云舒身边。
大家都知道国师脾气温和,无论何时何地脸上都挂着温柔的笑意,可是在这个血淋淋的行刑现场,他依旧能笑得这么开心,叫人觉得害怕。
国师可能知道,但他现在并不在意。他几乎是以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魏云舒身上的惨不忍睹的伤口,然后俯下身子,轻声细语的开口。
“魏云舒,你看,你现在多美啊。高岭之花从神坛上跌落的场景真的是最美的,你想不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见魏云舒不吭声,国师也不在意,他看着眼前这个人,即使如今这般惨烈,但那张脸依旧出尘绝色,这让他忍不住回想起另外一个人。
“啊,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啊,总是喜欢去做一些无意义的事。那位不谙世事的太子是这样,你也是这样。这黎民百姓,有那么重要吗?看,你们最终都是因为这样的人失去了自己的一切。骄傲,自尊,心血……”
“可我看着你们这个样子,就觉得身心一阵舒畅,美得叫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哈哈,哈哈哈——”
到最后,国师甚至肆无忌惮的笑了出来。周围人都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虽然魏云舒犯下了大罪,但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但凡有点儿仁慈之心,都不会哈哈大笑吧?
可国师却忍不了。他在大夏这么多年没有动手,就是因为他想要亲眼看着魏云舒跌落神坛,失去一切啊!就像……
当初的太子津一样。
魏云舒此时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国师。永安曾经对他提起过一个友人,曾经身居高位一身赤诚,却交友不慎,被一个至交好友引狼入室,毁掉了整个家国。遇上那位好友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经常求死。最终,永安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自己怀里。现在看来,这位一直表现得不合常理的国师,和永安说的很是相像。
会不会那么巧呢?但这位国师已经是第二次提起‘太子’二字了。而众所周知,大夏只有少帝,并无太子。
魏云舒有心试探,看着异乎寻常兴奋的国师,轻轻开口。
“付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