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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刑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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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最是夕阳那不尽温柔的昏红 166、君臣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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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皇宫通往武威侯府的马车缓缓行驶,车上的氛围很怪,君臣都不发一语。苏明成是个不知讨好为何物的铮臣,亦有自己说话不讨喜容易得罪人的自知之明;喾帝也深知这一点,更没有话要跟苏明成聊,这就是沉默的来由。

    但是这样过得久了,君臣二人都有些不自在。有的时候,喾帝觉得这样的「默契」不好,大家摆明车马,你利用我,我利用你,没有一点君臣的情谊在里面,非为君之道。于是他觉得自己有打破沉默的义务:

    「苏卿,府上可缺用度?回头朕让内务府安排给你送去。」

    苏明成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了看喾帝,但没敢盯着,只是低着头。车厢里又是一阵窒息般的沉默。

    喾帝有些恼火,他知道苏明成不可能缺用度,只不过用个容易拉近关系的开场白,有助于缓和君臣之间僵硬的气氛。没想到对方如此的不识相,根本不接他的话头。

    苏明成忽然道:「陛下,飞仙盛会洽谈在即,这对历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而谢青云是个中关键,如果他死在武威侯府,损失会非常巨大。从微臣个人角度,炼气士不可信,但谢青云是谢家血脉,微臣相信,忠勇侯不会让他的子孙危害历国,损害历国的利益,所以……」

    满朝文武,独独那位深居简出的谢老太公,深得这位文官之首的信服。这份信服甚至令喾帝感觉到了嫉妒。他冷淡地说道:「还说那小子不会损害历国利益,武威侯对外是历国的守护神,对内是世袭罔替的侯爵,无论哪个身份,都不是他所能冒犯的。」

    苏明成道:「对于武威侯及整个齐家为朝廷做的贡献,臣心里有所称量;然而,据最新线报,谢青云打进武威侯府是为了让武威侯遵守历律,按照历律执行对两个死去的卖身丫鬟的妥善安置。」

    喾帝当然也早就收到消息。他冷冷道:「你只看到他为了历律,没看到谢家已经有所行动。倘若因为那小子导致齐、谢两家火并,你知道会造成多大的损失吗?」

    苏明成道:「可武威侯若是能遵守历律,又怎会发生这种事?」

    喾帝勃然大怒:「你的意思是,所有的错都是武威侯引起的?」这不知触到了他的哪个痛点。

    「陛下息怒。」苏明成叹了口气,不再开口。

    车厢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不知过去多久,当马车行驶在明阳街,距离武威侯府只剩不到三里路程的时候,喾帝忽然打破了沉默:「苏卿是个读书人,应当看得清楚当今天下的局势。虢国数次对外征战不利,对历国早有虎狼之心,只有吞掉历国,才能弥补元气,继续与周、留二国对抗。」

    「臣明白。」苏明成点了点头。

    喾帝深吸口气:「正是历国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倘若齐、谢两家再交恶,那将是一场难可挽回的灾难。」

    「谢青云固然要保,武威侯的颜面亦要顾全,总之,朕让苏卿跟着来,就是想让你给朕出个折中的主意。」

    「主意是有,但不知闹到怎样的程度了。」苏明成道。

    喾帝冷冷道:「他小小一个谢青云,还能闹翻了天不成?」

    苏明成道:「谢青云是炼气士。」

    「炼气士。」喾帝「哈」一声,略带讥讽道,「此界有多少炼气士,配与武威侯动手?修行界把武者看得一文不值,难道苏卿也这样认为?」

    苏明成认真想了想,道:「陛下所言甚是。」

    喾帝极少得到这位大臣的认可,这话不是马屁,却比谄臣的马屁还更让他舒坦十倍,他非常受用地点头微笑。「可惜武者没有飞天的手段,不然飞仙盛会有那些炼气士什么事?」

    这时,辇车忽然停了。他皱眉正要发问,车外有人

    慌乱喊道,「陛下,不好了,武威侯府被人毁啦。」

    「什么?」

    喾帝的舒坦没能维持多久,闻言霍然站起,他强忍着一脚踹飞车门,抓住说话人的脖子质问的冲动,冷冷道,「发生什么了,速速禀来。」

    「卑,卑职也不知啊。」那人惊魂未定,「卑职奉命前往侯府勘探,但才刚到,就一阵地动山摇,卑职到高处去看,湖中小岛沉下去了,那湖上仍有高手在打斗,卑职实力微弱不敢靠近。」

    「饭桶!」

    喾帝再也按捺不住,一脚踹出,门板破碎砸向说话那人,将之击飞出去。

    阳光洒进来了。

    苏明成沐浴在正午的日头下,缓缓说道:「为君者……」

    「这时候不要对朕说教!」喾帝面如寒霜。

    苏明成住了嘴,暗暗地叹了口气。

    三里路很快就到了。一个影子飞落下来,单膝在辇车前伏地,「启奏。」

    「准。」喾帝冷着脸走下车。

    「凶手是谢家谢青云、谢宝鲲、虎骁将军谢元敌及不知名女炼气士。」

    喾帝粗暴打断:「说结果!」

    「谢宝鲲与齐太傅仍在厮杀,谢青云与武威侯下落不明。」

    「好个谢宝鲲!好个谢青云!」喾帝怒火中烧,忽已向齐府腾空而去,他的身法着实不弱,几个起落便已来到齐府深处,果见那湖面上有两个身影正在激斗。

    「给朕住手!」

    浩浩荡荡的声浪狂卷而去,激斗中二人停住,几次借力飞纵,便来到断桥上,向喾帝躬身作揖:「臣(草民)参见陛下。」

    「谢宝鲲,你干的好事!」喾帝冷冷逼视谢家二爷。

    谢二爷懒洋洋地哂笑道:「草民与齐大人切磋武艺,却不知所犯何罪?」

    无缘无故闯到我家里来又打又闹,却说是「切磋武艺」……饶是齐渊养气功夫惊人,也被激得险些跳起来:「你这狗贼好无耻!」

    喾帝心知肚明,抬手示意齐渊稍安勿躁。目今最要紧的,是把事情先压下来。他冷着脸道:「谢宝鲲,你纵容子侄在武威侯府打闹,连自己也参与进去,这件事你和谢家都要承担责任。」

    齐渊一听,心都凉了。「打闹」二字是极妙的,以他城府,如何听不出皇帝是想要把罪名定成「斗殴」,那样凭着谢家的保护,对谢青云顶多是小惩大诫。他实在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袒护谢青云,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这个容易。」谢二爷微笑说,「我旗下的银庄,太傅大人尽去取钱便是,侯府老旧,也是时候修缮一番了。」他语气里大有我砸了你家是安了帮你修缮得更为舒适的好心。

    喾帝担心齐渊血压飙升,赶忙又问:「武威侯和谢青云哪里去了?」

    「臣不知。」齐渊心中有气,硬邦邦地顶了一句,「鲁莽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许已死在家祖父手中也未可知。」

    这时一个侍卫来报:「陛下,街上有人说看到了武威侯和谢青云,他们打到城外去了。」

    事情为什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喾帝想不明白,而且感觉到太阳穴一鼓一鼓地疼起来,「你们俩立即出城去阻止他们,记住,把谢青云完好无恙地给朕带回来!」

    齐渊则感觉到荒谬,谢青云跑来他家又打又闹,结果还要自己去救他,凭什么?但他混迹官场多年,揣摩上意是他的本能,联系到近来苏明成与皇帝经常密谈,且屏退左右不让人听,此事定与密谈内容脱不了干系。

    他眯了眯眼睛,决心此事后派人暗查。他故意慢吞吞地应下,慢吞吞地行动。他忽然发现,谢宝鲲表现得比他还要悠闲,比他还要故意的慢吞

    吞。

    这时喾帝举几步赶上他们,冷冷地看着他们:「在朕面前耍把戏?」

    齐渊不语,谢宝鲲笑嘻嘻道:「陛下不是说,去把谢青云平安无恙带回来么?」

    「这话有什么问题?」喾帝道。

    「这话当然没有问题。」谢宝鲲道,「但草民以为,我那小侄儿不需要别人救援,真正要担心的,是武威侯。」

    「一派胡言!」喾帝是亲眼看过齐衡实力的少数人,三十年前他才刚登基便御驾亲征,在沂州如果不是齐衡出手横扫虢国四大军团,历国早就被灭了。「朕命你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去,违者抓去游街。」

    谢宝鲲耸了耸肩,施展轻功飞身而去。齐渊作揖,紧随其后。

    林子里,卷残云撞上潮汐,气浪先震碎满林子的绿叶,跟着拱起至千米高空,阳光下,云波被大力推挤开去,露出一朵雾和一辆御风舟。

    烟尘弥漫,底下情形从「千里目」里看不真切。

    霍玺的心高高提起,一面把身下云朵往上拔升,躲避可怕的冲击,一面心想:该不会真的要输了吧?

    他看了眼连亭山,后者也有相似的顾虑,于是都苦笑起来。这对决双方各自都藏了不知多少手,谢青云本来都已败了,那刀不知怎么吸了什么东西,便强横得「六亲不认」,实在出乎意料之外。

    「明玄,你究竟是怎么判断的?」他心有不甘地向同伴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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