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丈这刚一被郭靖放在地上,当即手摇蒲扇,一捋长须,微微笑道:“女娃子还算有点见识,知道老夫厉害。唉,也总是老夫心肠软哪,既无怨也无仇的,不愿伤了小辈。”
突然神色一变,彷佛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手中蒲扇顿住,板着面孔道:“好了,跟你们小孩玩闹的也够了,我得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先做会功夫,咱们晚些时候,再慢慢细谈吧!”
他说着扭头就走。裘千丈个头虽矮,但长得面似银盆,极为英武,这时面容一肃,说出这番话来,也颇有气场。
若非郭靖黄蓉江南六怪一行人,见过他多次骗人,定会被其唬住。
而裘千丈奉了大金国使命,要挑拨江南豪杰火拼,以利金人南下。但眼看自己身份被人识破,真实功夫也吓不住人。
再耽搁下去,别人且都不说,就光西毒都不会放过自己。刚才在人家面前大吹特吹,那老毒物岂是个好相与的?
但他只走了两步,身旁“嗖”得一声,衣襟带风,黄蓉已然挡在前面。
黄蓉眼见欧阳锋,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探究之意。此时父亲未至,焉能让老骗子就此走了,直接面对欧阳锋。
顿时脚下一转,拦住裘千丈,抚掌笑道:“铁掌水上漂的功夫,小女子也是仰慕的紧了,想领教几路高招!”说着双掌门户一立,飘飘悠悠,径朝裘千丈出手拍去。
裘千丈的名字,欧阳锋还真没听过,但丈比仞高,他还是知道的。但一时之间,到底是武林高人故意陪着小辈戏耍,还是他本就本事不济,面对大名鼎鼎的“铁掌水上漂”,一时还有些吃不准。
眼见黄蓉身姿曼妙,已与“裘千仞”交上了手。不料一招之下,“啪的一声,裘千丈左颊吃了一耳贴子,很是清脆。
但黄蓉却是扬了扬手,一脸骇然道:“好厉害!”
欧阳锋见了这幕,眉头一皱,一般武林高手,的确有自己的气度,不屑以大欺小。但要说愿意将自己老脸,伸出去被人打,那就绝不可能。哪怕能用内力震伤对方,也不可能!
人生在世,谁个活的不是为个脸面?不由心道:“到底裘千仞自己,本就是一个浪得虚名之辈,还是这名叫裘千丈的老儿欺世盗名,冒充于他!”
他虽听郭靖说这老儿名叫裘千丈,但他更信自己,不由想着,裘千丈比裘千仞的名字还要高些,本事却是稀松平常,那所谓的“铁掌水上漂”裘千仞,未必就有什么真才实学了。
正自迟疑,只听得林子外一人笑道:“打得好,再来一记!”。正是黄老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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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蓉闻听父亲已至,胆气顿壮,应了一声好,再次伸掌拍出。
裘千丈也学了一身武功,尤以通臂六合拳为精,急忙伸臂欲挡,但见她两只小手掌,好似两只玉蝶般,上下翻飞,掌影好不飘忽,哪知如何招架?
连忙想要退身避让,怎料又是“啪”的一声,左颊再次吃痛,又被抽了一个耳贴子。
但这时的黄蓉,也不再叫对方厉害了,反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声如黄鹂鸣叫。
裘千丈知道再打下去,别说收场,脱身也难了,吐气开声,勐然间“呼呼”冲出两拳,将黄蓉逼得退后两步,随即向旁跃开,左手一伸,高声叫道:“且住!”
黄蓉笑道:“怎么啦?”
裘千仞正色俨然道:“小姑娘,老夫再是不愿伤你,可你太过不识好歹了。而今你已为我内力震伤,快去静养七七四十九日,千万不可见风,事关性命,切记切记!”
黄蓉、欧阳锋见他这幅煞有其事的样子,都是不禁一呆,欧阳锋更是不禁寻思:“纵然是我,用面皮将小丫头掌力完完全全送回去,已然是最大限度了,更别说震伤对方了。这老儿果然是个骗子无疑!”
想着目光一转,就见黄药师、梅超风与江南六怪都进了林中。面对如此阵势,他也没丝毫惧意,只是对着黄药师一拱手道:“药兄,这天地真小啊,你我兄弟又见面了!”
黄药师冷冷道:“怕不是天地小吧,而是锋兄没有离开过吧?”
他对欧阳锋想要暗算自己之事,那也是耿耿于怀,若非没有把握拿下对方,早都要报仇了。
欧阳锋也是聪明机敏之人,闻听这话,先是干笑两声,可继而眉头一挑道:“你怎知我没有离开过?你见过我侄儿了?他怎么样了?”
黄药师冷哼一声,也不言语,欧阳锋心知对方傲气过人,必不会为难自己侄儿。那双锋锐无两的眼神,落到梅超风与江南六怪身上,又转向郭靖黄蓉。
除了梅超风与柯镇恶,别人一触到,他的眼神,心头俱是一凉,但没有一个回避的。
欧阳锋见这些人,都敢与自己针锋相对,一片坦然,再一想他们的江湖声望与性格,必不至为难已经双腿断折的侄儿!
可忽然想到一人,大喝道:“顾朝辞呢?”“说话!”“傻小子!你说!”
他声音本就难听,这三连问更像破钹交击一般,甚为刺耳。而今他一双眸子精光灿灿,神光也都落在了老实人郭靖身上。
郭靖见他霎时间满面乌云,神情肃杀,眼神中更如欲喷出火来,但他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也是瞪着一双大眼,俨然看着对方,浑然不觉害怕。
欧阳锋甫见这一大帮人中,顾朝辞不在,还没多少想法,但听得儿子行踪,被黄药师他们发现,心中顿时一凉。
他虽与顾朝辞只见了一面,姑且不说从儿子嘴里,听到的那些江湖传闻了。就说他自己观其本人言行,就知“辣手书生”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什么脸面之说,那是真不会放在心上,与自己几乎就是一类人。
若被他知晓自家儿子在哪里,乘人之危之事,那绝对做的出来。
这时的欧阳锋看见郭靖不答自己问话,只是恨恨看着自己,转头朝着身后的托雷、华筝他们老了一眼,再次回过头来,却好似换了个人一般,面容狰狞,双目中射出凌厉的光芒,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愣小子,我侄儿到底怎样了?你再不说,你这几个朋友,一个也别想活!”
他从华筝那一叫喊,就只其与郭靖关系匪浅,本来以他的身份,也不屑于去威胁人,但为了自己亲儿子,也就顾不得了。
顾朝辞躲在十余丈外的树后,听清一切,眼见欧阳锋如此反应,都有些无奈了。果然,只要是有什么不齿之事,那就是我干的!
郭靖见了欧阳锋这幅样子,知道他说得出便做的到,当即说道:“你侄儿原来在哪,现在就在哪。至于我大师兄,他每天都是很忙的,自然有正事要办了。”
他虽然老实,但不代表,他不会有选择性的,说些实话。
欧阳锋了解郭靖性格实诚,不会骗人,一听这话,心也放了下来,情绪也缓和了许多。
这时裘千丈看着情势不对,适时大叫一声:“啊哟,糟糕,糟糕啦,太不凑巧啊!”说着双手捧住肚子弯下了腰。
黄蓉眉头一蹙,不知这个老骗子,又要搞什么幺蛾子,问道:“你又怎么啦?”
裘千丈苦着脸道:“我忽然肚子痛的厉害,要出恭!”
黄蓉一个女儿家,怎知如何接口?只得啐了一口。
裘千丈连声“啊哟”,双手捏着裤子,向一旁树丛跑去,脚步蹒跚,瞧那情形真像是突然肚痛,一个没忍住,拉了一裤裆。
黄蓉心知八成是假,可也怕是真的,只能眼睁睁看他跑开,不敢拦阻。但还是抓起一块石头掷了过去,叱喝道:“你滚远些!”
裘千丈也不回头,反手一捞,就接住了石块,这一手还颇为高明,嘴上自是应道:“放心,姑娘既然怕臭,我走远些就是。”说着又远远走出十余丈,在一排矮树丛后,蹲下身来。
黄药师与江南六怪,都是武林成名豪杰,既然知道他只是一个坑蒙拐骗的冒牌货,并非“铁掌水上漂”裘千仞。都觉与这种人计较,有失自己身份,自也无人理会。
欧阳锋环顾一周,看了看场上形势,尤其是那所谓的裘千仞,一看就是想跑,心想:“老儿一辈子打雁,今日却走了眼。与这种人竟然称兄道弟,真是耻辱!”
当即冷哼一声,转身看向黄药师道:“药兄,这‘铁掌水上漂’名头挺大,今日看了这位裘千丈,这裘千仞,也未必就有多少真才实学,华山论剑之时殊不足虑!”
他与黄药师对当世有名有姓,能够参与华山论剑的高手,都会当成敌人与对手。而今都对裘千仞这号人物,心底里已经有些看不起了。
但黄药师却是冷哼一声:“那也未必!裘千丈是个骗子,裘千仞的名头,总不会都是吹出来的!”
欧阳锋呵呵一笑,也不做置辩,只是一拱手道:“但愿吧!药兄,青山不老,绿水长流,兄弟先告辞了!”
话音一落,振衣挥袖,转身欲走。心中也是大叫可惜。
在他心里,这裘老儿若是与他齐名的“铁掌水上漂”,真是个货真价实的高手,那由其来收拾郭靖黄蓉、梅超风与江南六怪,他来对付黄老邪,等他杀了九人,再与自己合攻黄老邪,必能取其性命。
因为黄老邪对女儿爱如性命,女儿若死,焉能独自逃生?可无奈这是一个骗子,如此一来,对方赢面更大,那就要转变想法了。
欧阳锋能享盛名数十载,也并非只靠武功、毒术。缜密的心思也是他的一大利器。身在重围之中,仍能冷静审察敌我情势、权衡利弊得失,这种平稳心态,也非常人可有。
但就在他转身之际,忽听得裘千丈“唉呀”一声,紧接着一个俊冷的声音笑道:“欧阳先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你又何必急着要走啊!”
欧阳锋耳听声音熟识,心头一震,疾忙回头,只见裘千丈所在之处,大踏步走来一人。
这人白衣黑发,正是他刚才询问的“辣手书生”顾朝辞。只见他一手提着裘千仞,如提孩童,一手拎着一根绿竹棒,正是洪七公的打狗棒。
郭靖与黄蓉直接喜出望外,叫道:“大师兄!”
顾朝辞啧啧笑道:“这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哪!”
这时就见顾朝辞手上的裘千丈,放声大叫道:“小子,你乘我出恭,偷袭于我,这岂是英雄好汉所当为?你敢报上名来吗?”
他跑到树丛中,哪是真的想出恭,只不过是想施展“屎遁大法”罢了。哪知裤子都没脱,刚一蹲下,后心就是一麻,被人拎了起来。
裘千丈知道自己被高手暗算了,但又不认得对方,一时间也不知,他没脱裤子,到底是好还是坏了。毕竟若是脱了裤子,那就肯定没人偷袭他了,这点他还是确定的。
顾朝辞瞥了他一眼,澹声道:“本来我这名字告诉你,也是无妨。只是我这全名说出来,对你多有得罪,不说也罢。你就记着我姓裘,就行了!”
裘千丈虽觉他神态之傲慢,比之自己二弟都不遑多让了。但见对方如此年轻,武功也是不弱,这也很是正常。
听说其也姓裘,还颇觉有缘,纵然被人提在手里,也不妨碍他长笑一声道:“原来小友也姓裘啊,那说不得几百年前,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大名你但说无妨,老夫洗耳恭听。说什么得罪不得罪的,那也太过见外了!”
顾朝辞垂眸一看老头,神态悠闲,登时便想:“这老骗子果然无愧于,射凋第一大忽悠的名号啊!但你家小爷来了,你这名号也难保了!”
也是微微一笑道:“裘先生快人快语,既如此,在下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这名字吗,第一个字叫祖,第二个字唤宗!”
裘千丈见他笑语盈盈,一时间怎能直接想到,其中猫腻,还在搜寻记忆,喃喃道:“祖宗?裘祖宗?”
但一转念间,立时脸色涨红,好似猪肝一般。
裘千丈自从裘千仞成名之后,就一直借弟之名,招摇装逼,时间太久,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名叫裘千丈了。自然而然,也养出了一些,颐指气使的习惯。
这一时之间,身份转换不过来,又岂能忍受此等羞辱?勃然大怒道:“好哇!小子,老夫看你年轻,给你三分薄面,没想到你竟不识好歹,敢如此消遣老夫!”
顾朝辞冷冷一笑道:“呵呵,小爷就是消遣你了,你待怎样?”
裘千丈话一出口,就觉有些冒失了,听他冷笑,再一看对方眼神,好似冰窟一般冷漠,这明显是要杀人的眼神,他在自家二弟眼里看到过。
心里顿时一慌,那股劲立马松了,战战栗栗道:“你还年轻,千万别胡来。我们无怨无仇的,你杀了我,我二弟裘千仞与铁掌帮,都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你要相信我!”
顾朝辞呵呵一笑道:“裘千仞?铁掌帮?你也就仗着他们了!你来说说,你四处挑拨离间,是不是为金贼办事?
还有裘千仞铁掌帮,是否也都投靠金贼了!?”
裘千丈虽被拎在空中,不能脚踏实地,但还是摆了摆手道:“小兄弟,你此言差矣!常言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
咱们身在武林,本就该行侠仗义,救民以疾苦。现下金国兵锋正盛,大军指日南下,双方一旦交兵,岂不生灵涂炭?
你试想,我铁掌帮帮着金国,让南朝武林豪杰,无心去帮助宋朝,宋国若是不战而降了,这不知少死多少人啊,岂非一件大功德大善举啊?
当然,我等都是英雄豪杰,这功名富贵自非吾辈所求,可天下百姓必然对我们感恩戴德啊,既不枉了咱们这副好身手,更不枉‘侠义’二字啊,大家伙又何乐而不为啊?”
他这话一出,黄药师与江南六怪,都是勃然变色,这汉奸当真不知何为羞耻了!
他也配称“英雄豪杰”四字?
饶是顾朝辞知道这个大骗子,口才了得,但也没想到,他能将投降说的如此清醒脱俗,不由怒极反笑:“好啊好啊,佩服佩服!”
又转头看向黄蓉道:“师妹,你给这位裘大爷,上了两个耳贴子,他内功深厚,不会真的震伤你了吧?”
众人听了这话后,都是一愣,这是何意?黄蓉也是秀眉微蹙,有些疑惑,但她还是顺着话头说道:“那我可不知了,反正这会我没事!”
顾朝辞又看向欧阳锋,上前几步,一脸求肯道:“欧阳先生,肃闻您这蛤蟆功蓄力反击之道,无双无对。请问您能否做到这样啊,我这师妹年纪还小,别真的受伤了?”
黄蓉看着这一幕,更是匪夷所思了,她又哪知,顾朝辞之所以在这耽搁,就是要暗算欧阳锋。毕竟洪七公的安危,虽然重要,但他知道应该没事,反正原轨迹中,洪七公一直和老顽童在一起,也没遇到危险。
顾朝辞而今现身出来,只是没有好机会下手,那么偷袭也可以光明正大吗!
欧阳锋闻听顾朝辞此言,虽说不知他用意为何,但也知道肯定没安好心,冷哼一声道:“我能否做到与裘老儿能否做到,这是两回事。关心你师妹,你自己试试裘老儿,不就清楚了,何必来问老夫?”
他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
顾朝辞左手将裘千丈一放下来,甩手就是一巴掌,裘千丈右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当然也印上了一个手掌印。
他左颊先前被黄蓉抽了两巴掌,早都有些肿了,这时的他,两边脸颊都肿了起来,几乎一样的高度。可见顾朝辞手上劲力,使的有多恰到好处。
“裘老前辈啊,这是欧阳前辈让我打得,你可不要怪我!
再说你这脸只肿一半,也不是很相称,特别影响观感。我大发慈悲,为你找补找补,你也不用谢我!”
顾朝辞这巴掌,也没蕴含内劲,但也打得裘千丈,头脑晕眩,耳朵里都是嗡嗡的。
他只觉这个年轻人,脑子不够整齐,好似有羊癫疯,当然势不如人,肯定不敢口头上找补。也更明白,今日能否脱身,就看能否摆平神经病了?
当即挣扎起身,叹了一口长气,谓然说道:“小兄弟,我被你这一巴掌打醒了啊!想我裘家一门三杰,以前……”
“啪!
!”
又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再次响起,裘千丈再次被扇倒。
顾朝辞淘了淘耳朵,悠然说道:“废话连篇,谁要听你说这些,没看我正在品评你的内功,好与欧阳先生说话吗?”
裘千丈捂着脸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屈辱!
从未有过的屈辱!
妈的!
老子死则死耳!
岂能忍受如此奇耻大辱!
他突然大吼一声,双手撑地,站起身来,对着顾朝辞大吼道:“你要有本事,就给老子一个痛快!”
顾朝辞见他额头青筋暴起,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典型恼羞成怒,已达极点。猜想这人长这么大,想是从没受过这等羞辱。暴怒之下,也就置生死于度外了,那自己不成全他,都不行了。
顾朝辞也是高看裘千丈了,他若真的如此强硬,早都应该对其破口大骂了。如今说话不吐脏字,说到底,还是怕死。
可顾朝辞哪去想这些,只是摇了摇头,垂眸一看裘千丈,轻叹道:“唉,不识好人心!或许你挺硬气,不过你选错了人,我这人平生受不得激啊!更加见不得人,在我面前玩傲气,可能我得对不住了!”
说着缓缓伸出左掌,虽然离裘千丈有三四尺,但一股掌力已将他全身笼住,只须一发,便能震得其五脏碎裂,骨骼齐折。但他心有用意,自是含力不发,将目光转向欧阳锋,幽幽道:“欧阳先生,这人是你的好朋友,好兄弟吧?我杀了他,你不见怪吧?”
欧阳锋听他将一个江湖骗子,强行按成自己朋友、兄弟,怒气直冲脑门,但此时势不如人,只能按捺住心头怒火,朗然道:“我与他只是初次见面,哪算的上什么朋友兄弟,你也太小看欧阳锋了!哈哈……”
顾朝辞本来一副凝神倾听状,但见欧阳锋话音刚落,就仰天大笑,犹似金铁交鸣,铿铿作响。心想这老家伙笑得舒畅,有此可乘之机,还不下毒手,更待何时?
顾朝辞心动手至,左手一挥,劲力疾吐,“呜”的一响,韩小莹、黄蓉不由一声惊呼。就见裘千丈整个人,径朝欧阳锋飞了过去。而顾朝辞更好似幻影一般,紧随其后,她们都看不清身形了。
顾朝辞、裘千丈与欧阳锋,本来相距一丈有余,她们只惊呼出声,两方距离便不足三尺了。
欧阳锋对顾朝辞,那是前所未有的忌惮,故而看似是在大笑,浑身不做防备,但心神集中,又岂敢有丝毫放松?
耳听得风声飒响,再一看对方不但将裘千丈,当作暗器扔了过来,距离自己已然不足六尺,而且明显是用了隔物传劲之法,对方还紧随其后,明显还有后续。
欧阳锋眼见顾朝辞,行事既狠毒又不要脸,更加小看自己。顿时惊怒交迸,已然双拳一立,一上一下,朝着裘千丈隔空虚砸而出。这拳招看似普通,实则古拙大气,意气磅礴。
顾朝辞躲在裘千丈身后,就觉对方拳风凛冽,心下暗赞:“老毒物这手噼空神拳,好生了得!”。
动念间双方相距也就三尺,其人拳劲已至,就听“砰嘎拉”的一阵响,这股力量打在了裘千丈身上。
顾朝辞左手只在裘千丈身上一推,使出卸力之法,让他斜飞了出去,右手蓦地一翻,手中打狗棒,斜刺里戳向欧阳锋腰间。
裘千丈飞出两丈开外,“扑通”一声,掉在地上,已然成了一瘫烂泥,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祈求,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那是对生的渴望,可他嘴巴一张一张的,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人人都知道,他被欧阳锋拳力震断骨骼,纵然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可这种生不如死的境遇,其实最为痛苦了。
顾朝辞这一戳,罩住欧阳锋腰间七八处穴道,似虚似实,来势奇快,正是“打狗棒法”中的高招。
欧阳锋自是生平未见,与此同时,顾朝辞左手又是一招“漫天花雨掷金针”,银针彷若数十点寒星,打向对方面门,手法之狠之快之妙,更是无与伦比。
顾朝辞掷人、出棒、洒针,袭击之快就在电光石火之间,出手又是这等歹毒,若是一般一流高手,就是有十个,也该一齐了帐。
若是换作旁人,势必要中他算计。但欧阳锋武功何等精湛,偏偏好似先行料到一般,施展“瞬息千里”轻功,身形倏地后掠,避开绿玉杖攻势,同时双手齐扬,一把银梭激射而出,迎向对方银针。
顿时火花四溅,耳听“叮叮当当”暗器交碰作响之声,不绝于耳。
顾朝辞的一蓬银针,又小又轻,好似银雨,却尽数被欧阳锋所发银梭击飞,不过他的银梭虽然大重,但数量不如银针多,中途一经受阻,自被银针荡了开来。
在场之人,都是武学高手,知道银针细小,银梭粗大,以大击小而能毫厘不差,则欧阳锋手法之妙,似犹在顾朝辞之上。
可顾朝辞能以小小银针,抵住银梭去势,内力比之欧阳锋尚要深厚三分,应当无疑。
不过两人武学功力之深,均是可见一斑,众人是既惊且佩。
顾朝辞这击暗算不成,知道靠一人之力,实在难以杀掉,欧阳锋这等心思歹毒之人,便定住了身子,不再进招。
要知道,他刚才掷出裘千丈,如果暗算对像是洪七公、周伯通、乃至于黄药师,他们绝对不会一开始,就直接打出噼空拳掌之类的武功,攻击裘千丈。
但欧阳锋这种人,管和你有没有仇,只选择最为简单有效的,至于打死无辜之人,他哪里放在心上。
顾朝辞虽然颇感气馁,但面上却是笑吟吟的,持棒拱手道:“西毒欧阳锋真是名不虚传啊!在下今日领教了这等手段,敢不让人为之心折!”
他适才出手阴狠剽悍,这时却温雅斯文,便好似方才想要暗算欧阳锋之举,与他全无干系一般。他脸皮之厚,别说黄药师、梅超风、江南六怪等人。
就连欧阳锋这种人,也禁不住的暗暗佩服。尤其见他面带微笑,色如冠王,俊而有威的面庞,这一袭白衣,做功精致,绸料上佳,谁人见了,不说他是个威仪棣棣的美丈夫?
可没想到行事如此卑鄙,心下暗叹:“此人才是我今生最大之敌,什么王重阳、段皇爷、黄药师、洪七公,和他比起来,都不足为虑了!”
郭靖黄蓉这才反应过来,齐齐奔上,与顾朝辞并肩站在一处,
欧阳锋眼皮也不向他们撩一下,只微微笑道:“你这小子和裘千丈、黄丫头,顾左右而言他,又往我面前一来,我就知道,你想做什么!
但没想到,果然名师出高徒啊!
老叫花英风侠骨,一辈子行侠仗义,仁侠之名播于四海,这临到老来,收了你这种传人。
呵呵,缘分这东西,也真是妙不可言哪!
你刚才戳我那一棒,甚为精妙,应该就是老叫花,向不轻用的,丐帮镇帮绝技‘打狗棒法’吧?”
顾朝辞哈哈大笑道:“正是,欧阳锋明察秋毫,令人佩服!”
“只是顾某人自问,行事虽有些卑鄙无耻,但平生从未做过,恩将仇报这等……禽兽尚且不为之事!
我做人方面比不得洪老恩师,但比之阁下,似乎更胜一筹,这你认不认?”
顾朝辞暗算虽然不成,虽有不甘,倒也并不惊讶。如今被人揭露破绽,不但不怒,反而大笑赞叹,风度倒是绝佳。
但见欧阳锋言语讥讽自己,卑鄙无耻,堕了洪七公名头,仍是不焦不躁,镇定如恒,侃侃而谈。
众人对他这份“气度”,也是极为佩服,更加自叹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