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辞对欧阳锋说杀铁木真,特意凝声成线,就是不想让人知晓,免得铁木真收到消息,有了防备,毕竟台下群雄,难保就有探子。
怎料西毒欧阳锋那是何等高傲之人,只一下定决心,就明说了出来,那是压根没将这事放在眼里,根本不怕为铁木真所知。
而群雄中自有睿智之人,明白顾朝辞为何要让铁木真死。自也有单纯之人,比如郭靖,虽然他听顾朝辞让自己将母亲接回来,经过黄蓉对他分析,就已经意识到,在顾朝辞眼里,蒙古肯定会对大宋不利。
可关于此事,终究不能肯定,就像现在他只知托雷安答还来临安与大宋结盟呢,迟然半晌,终究飞身上台,想要问个清楚。
黄蓉听了欧阳锋的话,则是眉头颤动,又惊又喜,她对铁木真死,那是极为乐意的。但又觉得自己这样幸灾乐祸,好像不对,不禁叹了口气。
郭靖跃至顾朝辞面前,一拱手道:“大师兄,大汗他……”
顾朝辞一摆手道:“师弟,你想说什么我都知晓。”
双手背负,向石场中心,踱开几步,谓然断叹一声道:“唉,你从小跟着铁木真长大,自是不忍他死,我能理解。
可我就问你一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莫非真的不知?
想当年铁木真势力未成之时,拜王罕为义父,又与扎木合结为安答,可那王罕、扎木合今又何在?”
郭靖心里咯噔一下,这两人他都知道,现在不都死了,部落也被铁木真吞并了吗。
就听顾朝辞接着道:“铁木真前些年对金国俯首称臣,按时岁供,可统一草原后,立马联宋灭金,呵呵,就冲他这行事风格,你说,金灭之后,他会不会再反过灭宋呢?
到时你将如何?我汉家百姓将如何?”
郭靖听到这里,也没丝毫犹豫,朗声道:“大师兄,我虽长在蒙古,托庇于成吉思汗麾下,但若他敢南侵,我自会竭力反抗!”。
顾朝辞从未怀疑过这个,郭靖被成吉思汗封为宋王,他都要舍弃一切南归,这份心是母庸置疑的,但他终究和自己不同。
他是论迹不论心的仁人志士,只要铁木真还没侵宋,他就不愿意去猜测。
而自己就是唯心行事,这就是最大的不同之处了。不禁叹了一口气道:“师弟,你与我不同,你为人处事论迹不论心,这是大侠最基本的品格,这没错。
可铁木真说好听点,叫雄才大略,说难听点就是野心勃勃,不知满足,他的行事风格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刽子手!
你长在蒙古,蒙古之间是如何吞并部落的?他们见了女人就抢,男的高过车轮统统杀掉,我问你,这是对待自己同族之人,都如此狠辣,那对于外族之人呢?
圣人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不单我南朝子民知晓,蒙古人这些外族人,他们也都知晓。他们一旦决定侵略,什么烧杀抢掠、屠城之事,绝对做的出来!
你想一想,面对如此野蛮的族群,我们还要等着他们付诸行动,再反抗吗?
我们为什么不能提早解除后患?
说的再通俗一点,死一个铁木真这样的野心家,可以换取无数人的活命,我又何乐而不为?
即使他能如你所想,不举兵南侵,我顾朝辞枉杀他了,又能怎样?他脚下土地沾满鲜血,莫非就不该死?
他能杀人,我如何杀不得他?
最主要一点,你我相识已久,我顾朝辞并非你这样的大侠士,我认为谁该杀该死,那他就不该活!
我愿意对你说这些,只是知道你的人品,极重信义。但你一定要明白,所谓信义,那有大信大义、小信小义之分,倘若只求全一己之小信小义而亏大节,就算不得信义了。希望你能想明白这些,不要去钻牛角尖。
铁木真这种人,影响的是天下大势,关乎万千生命,容不得有丝毫马虎。
而且你母子只是托庇于他帐下,你从小是你母亲放羊织布拉扯大的。后来江南七侠到了蒙古,也是以实力养活自己。
铁木真对你的那点恩情,在你冲向万军阵前救他一命时,也早已抵清了!
至于你被他封为金刀驸马,那也只是你自己本领过人、人品贵重,他想为自己找个好帮手罢了,这叫收买人心,各取所需!
同样有一天,他若发现你与他不是一条心,杀你时也会毫不犹豫!
他能走到今天,这点本事那是与生俱来的,莫非你也不懂?”。
郭靖听了这番话,思潮起伏,因为他找不出一句,可以反驳顾朝辞的话,脸憋的通红。黄蓉也连忙飞身上台,连扯郭靖衣袖。
顾朝辞又很是沉重的说道:“师弟,你试想一下,倘若你的托雷安答亲自带兵侵略大宋,你会怎样?
若是杀了他,就能解决一切争端,你会不会用他的性命,换取一城百姓之存亡?”
郭靖心中一寒,苦苦思索,但脑中混乱一团,愈要想个清楚,愈是想不明白。
他毕竟未曾如同原轨迹一般,跟随蒙古大军西征,从而见识到了蒙古军队屠城时血腥残暴。而后得知蒙古要侵宋,那是一百个不愿意,才会用尽平生所学抵抗蒙古。乃至于拖雷亲自领兵攻青州时,他才起了杀安答护百姓的念头。
但郭靖如今虽未经历这些,关于这类疑问,经与黄蓉提及辛弃疾、岳飞、范仲淹等人的事迹,有时亦曾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蓦地里听顾朝辞这般说,不禁四顾茫然,喃喃道:“我该怎样?该不该杀?”
他心里仿佛天人交战一般,这事虽未发生,却是大义与小义之间的选择,饶他心里隐约有自己的答桉,却也说不出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顾朝辞明知现在抛出这个问题,郭靖此时阅历不够,对于他来说,这着实有些为难,但也不得不为。
黄蓉素知郭靖是直性子之人,只怕他苦思此事,竟致着魔,受了内伤,忙忙拉住他的手道:“靖哥哥,快别想这些了,我们听大师兄安排吧,你有什么疑问,我们再去问师父,问我爹,行吗?”
郭靖凛然惊悟道:“正是。问师父,问黄岛主!”。
他也知顾朝辞心意已决,无奈看了他一眼,长长叹了一口气,被黄蓉拉着跃下石场,到了洪七公身边。
洪七公见郭靖神色颓然,笑骂道:“不争气的东西,真是个傻小子,你自己在蒙古长大,莫非自己没有判断能力,你静下心来想上一遭,这对你很难吗?
蓉儿也在这里,你不能问吗?若还想不明白,我噼面给你几个老大耳括子!”
郭靖顿时一凛,与黄蓉走到一边,低声商议去了。
顾朝辞将郭靖一打发,转过身来,眼光向群豪脸上扫去,双手一抱拳,朗声道:“诸位,刚才我是让欧阳锋去杀蒙古成吉思汗,至于原因,想必诸位有识之人,都明白我的用意吧?”
顾朝辞和郭靖的对答,声音虽不甚响,但内功深厚之人,却早将一字一句都听在耳里。尤其听说蒙古人吞并部落,将同族之人竟然都是男的杀,女的占,这岂非与禽兽无异?就这等野蛮族群也配觊觎中原花花江山?无不勃然大怒,义愤填膺。
有人就大声应道:“顾帮主做的不错,无论金贼蒙古都是外族,他们对我大宋江山都是虎视眈眈,没有哪家是好人!
而西毒欧阳锋虽然狠毒,但他也是当世之雄,自是一言九鼎,不致失信于天下!
以他之命换取铁木真性命,这比买卖自是做的。如此一来,刚才丧在西毒手中的几位好汉,那是为国为民,更是死得其所!”
群雄一听这话,也都你一言我一语,都表赞同。此日来赴会的多数都是血性汉子,纵然不知国事日非,但听了身边一些人的讲述,再加上顾朝辞与郭靖的对答,那大祸迫在眉睫,早就深自忧心。
眼见身为丐帮帮主的顾朝辞,提起此事,忠义豪杰自是如响斯应。
顾朝辞伸手一按,群雄禁声,他负手背后,仰天叹道:“我师父常说,一个学武之人,若不能卫国御侮、精忠报国,也当行侠仗义、扶危济困。”
“洪帮主说的是啊!”
顾朝辞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顾某也以此言常自警醒!
我等都是大宋人,或许也有人了解这大宋,本就是赵大赵匡胤背信弃义,欺负孤儿寡母建立起来的,那是真正的得国不正。
这赵老二赵光义呢,也就给赵大上演了一出烛影斧声,自己坐了江山,或许也是柴荣报应使然,让他也试试被兄弟捅刀子的滋味儿!
但这赵二一登基,信心满满的与辽军大战高梁河,竟上演了一出‘驴车漂移’,这可倒好,得了个“高粱河车神”的屈辱称号,让我汉家为四夷所笑。
他的儿子宋真宗更是大为不堪,听起来打赢了辽国,还签订了“澶渊之盟”,实则丧权辱国,每年送给辽岁币、银绢等不计其数,来换取和平。
从来不明白,和平是靠打出来,绝非上供换回来的道理。
可这也就罢了,毕竟宋朝重文轻武乃是基本国策吗,可就这么一个东西,还有脸去泰山封禅!
在那里封禅的都是什么人?那是如秦始皇、汉武帝这等雄霸一世的主!
你们信不信,以后无论有多大作为的君王,也都不会去泰山封禅了!”
“顾帮主,为什么啊?”
群雄中有人应道:“那自然是怕与宋真宗并列,侮辱了自身名头呗!”
“他这一去直接将泰山封禅的档次格局都给拉下来了呗!”
场上有不少有识之人,明白顾朝辞的意思,也就喊了出来。这话一出,众人不由哄然大笑。
江湖中人吗,谁能想到顾朝辞竟以这种调侃语气来说本朝皇帝,自然都忍俊不禁。毕竟这种调笑皇帝之事,岂是一般人敢做的?
想那“东邪”黄药师以邪闻名,离经叛道,当年也只不过在皇宫乃至各部衙门张贴一些大字报,诽圣谤贤罢了。这就惹得大内高手追杀于他。
当然这些大内高手出动了数百人,也被黄老邪杀的片甲不留,反倒成了他扬名立威的踏脚石。
但群雄却没有黄药师的本事,出入皇宫乃至各部衙门,如入无人之境。那今日能笑一笑皇帝,以后出去与人闲聊都是一份资历。
尤其这话是“天下第一高手”顾朝辞跟我说的。这话题含金量,那可是足的可以!
不错,这些人眼见顾朝辞,先打败“全真七子”,又在受伤吐血之后,大败西毒欧阳锋,都知道其以如此武功,要拿天下第一之名,绝非难事,可谓是手到擒来!
单打独斗,他们绝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能胜过顾朝辞!
这也是他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议论皇帝的底气,毕竟群雄中是否有朝廷探子谁知道?
顾朝辞双手一按,提气道:“诸位,顾某还有话未完!”
他中气充沛,一旦提气说话,就是让数万人听见,都只若等闲,此刻压下这些人吵杂之声,更是轻松裕如。云台山巅登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了。
顾朝辞接着道:“至于后面那个只会画画写字的宋徽宗,就更别提了,靖康之耻众人皆知了。
我是想说,这赵宋王朝从根子上就是烂的,到赵构南迁,偏安一隅,那是真正朝廷昏聩,兵微将寡,国势脆弱,无以复加。
鉴于这种情况,我对这赵家王朝没有半分好感,若有办法,恨不得亲手推翻它!”
这番话顾朝辞说的通俗易懂,很接地气,群雄只觉他是明显的性情中人,对“辣手书生”的恐惧之心,也不由低了很多。
但最后这句话一出来,众人一时死寂,数百道目光射向顾朝辞,有惊、有怒,有茫然,更有许多迷惑。
顾朝辞自然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只微微一笑道:“可这个想法不能付诸行动地,咱大宋北有金国、蒙古、西有西夏等四夷虎视眈眈,都欲灭宋而后快,咱不能给异族帮忙,亡了我汉家天下啊!
正因如此,顾某才会对那些,不看时机就造反的明教中人深恶痛绝,才会辣手灭了他们!
说到这里,我多说一句,咱很是佩服曹魏、孙吴、蜀汉时期的那帮人杰,他们争江山时,都能顺手将周边异族打的服服帖帖!
故而我顾朝辞就一个想法,这江山姓赵的姓王的姓张的,都可以坐,但绝对不容外族染指!
这就是肉烂了,也得烂在自家锅里。
可咱们这朝廷太废物了,靠不住!那我武林义士,江湖同道,就得站出来了,只有大伙儿万众一心,才能外抗强敌,内除奸人,匡扶大好河山哪!”
群雄听他这些话甚是有理,都道:“不错,不错!”。
顾朝辞精神一振,续道:“敝帮帮众在长江以北,向同金贼作对,抵御外侮,但独木难支啊。
今日有缘,现下天下英雄会集于此,人人必然心怀忠义,因此我主张立一位武林盟主,怎生对付鞑子,大伙听奉号令,大家赞不赞成?”说着眼神射向少林僧众。
群雄一听不是顾朝辞想造反,顿时一齐喝采,有些人顺他眼神看去,心中念头不止。
少林僧众中来了不少人,有心字辈的,也有曾布金刚伏魔圈大战顾朝辞的苦照、苦幽、苦深三人。
他们今日只为见识全真教的“天罡北斗阵”,毕竟顾朝辞与五绝的武功,他们一辈子也没想着能胜过了。
就想着能将全真教“天下武学正宗”的名头抢回来就行。但今日一战,他们殊无把握胜过全真七子的“天罡北斗阵”,阵合意合倒不为难,但怎样能让七人内力相连,对敌时一人能身兼数人之力,这就有些难了。少林阵法虽多,却是做不到了。
几人思忖间,眼见顾朝辞的眼神,就知道这是再等他们表态武林盟主之事。
群豪也知少林如今虽然封山,不理江湖俗事。但少林底子尚在,俗家弟子遍布天下,也算武林第一大门派了。
而丐帮又是天下第一大帮,两派本并峙中原,不相统属,今日顾朝辞挟大胜之威,本无需询问他们意思,但既然有这表现,想是要分个高下了,
少林方丈心通大师未曾与会,苦照神僧辈分最高,缓缓地道:“顾帮主的话,言之成理。但本派封山闭寺乃是方丈法旨,老衲无权做出任何决定。只是选武林盟主,事关天下命脉,无论天下英雄选出何人,敝寺都是认可赞成的!”
顾朝辞一听这话,暗骂:“这些和尚当真奸猾透顶,这不就打了一个太极吗!
我们封山闭寺,只能不参与也不反对了!”
不过他也能理解,这事对少林寺干系太大,确实只有这样说,才是最稳妥的。
顾朝辞得了《易筋经》,也不想强逼他们,让少林寺太难看,遂点头道:“少林封山经年,众位都素有耳闻,只要你们同意就行。
天下各位英雄好汉,今日都聚集在此,谁心中有中意人选,大家就放胆直言吧!”
他话音刚落,一个高瘦之人站起身来,朝群雄一拱手,朗声说道:“今日群雄在此,大伙儿推举盟主,他自然得德高望重、能让人人心服。
我心中有一人选,他老人家武功高强,一生行侠仗义,大伙那会也都听到了,西毒再进中原,若非他恩将仇报,早已丧命。
而他老人家收了三位弟子,顾帮主英雄了得,且不消说了,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就说他的二弟子郭靖,刚才面对西毒欧阳锋,也都敢挺身而出,那是何等大勇啊!
徒且如此,师何必言?
这个武林盟主,自非北丐洪老前辈莫属啊!”。
洪七公本就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这人一说这话,那真是众望所归,群雄一齐鼓掌,再无异议。
洪七公对这玩意儿压根不感兴趣,他卸了丐帮帮主之位,就是想过两天安生日子,怎料又是一个武林盟主,落在了他的头上。
瞪了顾朝辞一眼,一吹胡子,还未等起身。
就听人丛中一人说道:“洪老帮主自然做得群雄盟主,除他老人家之外,又有那一个艺能服众,德能胜人,担当得了这个大任?”。
他话声响亮,众人齐往发声之处瞧去,就见一人站起身来,但见他身材瘦削,一脸精悍,自有人认得他是潼关好汉“百胜剑”路勇,只听路勇道:“只是洪老帮主年事已高,已然将帮主之位传给顾帮主,想必不耐俗事。抗敌御侮之大事,那是何等繁琐?我等怎能让他老人家如此劳累啊?”
群雄心想:“这话倒也说得是。”
这人又道:“咱们今日所作所为,全是尽忠报国之事,实无半点私心。咱们也推举一位副盟主,洪老盟主若是哪天累了,大伙儿就对他唯命是从。”
这时有人不觉心想:“好家伙,板荡识诚臣,危难见英雄!我此时出头,顾朝辞必然另眼相看。与他结上交情,日后行走江湖,多了一个护身符不说,他若高兴传授我两手武功,这趟岂不大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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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话音刚落,又有一人站起身来,高叫道:“顾帮主武功绝顶,处事条理分明,又是洪老帮主大弟子,副盟主舍他其谁?”
一些人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也立马鼓掌喝彩,呼声雷动,尤以丐帮帮众最为雀跃。
他们眼见这片兴旺气象,都是兴高采烈,一些年老之人,更忍不住喜极而泣。
什么少林寺、全真教,武学正宗,今个你们都是陪衬!
只今日一战,自家帮主大败天下武学正宗全真教,又打败五绝之一西毒欧阳锋,又让少林寺出口承认武林盟主,而且武林盟主是本帮前任帮主,副盟主是现任帮主,这是真正的耀武于万众,扬威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