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月明中天,明星闪烁!
“迎宾楼”外人影绰绰,却是云澹风轻,一片平和,“迎宾楼”内虽然人丁稀疏,却都是身怀绝技之辈。
在此有胆观战,不怕拳风掌风误伤的,自然是高手,而在这亲自舍生忘死,进行恶战的,更是当世顶尖高手!
楼内烛火被灯罩罩的静谧安详,其他物件却被拳风掌劲,震的发出阵阵声响,楼顶泥土尘灰,兀自弥漫飘散。
顾朝辞身子直堕下楼,双手袍袖运气下拂,下堕之势微微一顿,迅即探手按向地板,他手臂暴长,四指在地板轻轻一搭,已然借力重新纵起。
以他的武功,只须有半分可资着力处,纵以单手凭临万丈深渊,起身上飞也是等闲之事,面对如此境况,更是不在话下。
而这时也正属于鸠摩智与萧远山,掌刀相交之时。否则两人都是武学高深之士,由上下击,顾朝辞非被震下楼去不可,虽不至受伤,但也会损了颜面,陷入极大被动。
萧远山、鸠摩智掌力一交,身子一晃之时,就见顾朝辞却仿佛出云之雁,已然直窜上来。
这一切都只是电光石火间事,萧远山本拟出掌再击,却听一声歇斯底里的娇喝:“乔大哥!”
他转眼一看,正是曾让乔峰冒着生命危险前去聚贤庄求医的阿朱,此刻正踉踉跄跄扑向乔峰。
他心下一震,目光扫过乔峰满身鲜血,委顿在地,半天不出声,这一下好生不安,只怕儿子性命难保,顿时大惊失色道:“峰儿!”还哪有心袭击顾朝辞。身形一晃,已到了乔峰身边,将他扶起想要为他输真气。
毕竟他知道自家儿子内力深厚,武功超然,纵然中了三记重手,只要未曾当场气绝身亡,就有可能活下来。
可顾朝辞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想着“有仇不报非君子,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身子还未落地,便很是愤怒道:“乔峰再是契丹胡虏,人也已经死了,你怎能如此糟践他的尸体,吃某一拳!”一记“大伏魔拳”斜挥而出。
他嘴上直戳萧远山肺管子,手上也不停,这一拳彷如乌云盖顶,朝乔峰与萧远山两人铺盖而落,招式看似平平无奇,可将两人都给笼罩住了。拳劲好似怒潮汹涌一般,疾冲而至。除了硬接,别无他法。
乔峰受了自己“九阳神功”、萧远山的“般若掌”、鸠摩智的“火焰刀”,如此力道,以他的本事,按理说,定然必死无疑。
可这种人不能以长理度之,要是给你来手“主角光环”,那就说不清了。
而这种情况下,顾朝辞就是要让乔峰死,不给萧远山有一丝救儿子的机会!
如果没死,那就再死一次!
顾朝辞本就心性狠辣,行事随心所欲,再加上对所谓天龙人物,没有一个看的上的。包括乔峰,这个所谓天龙“战神”英雄。
他对乔峰的豪气干云,武功高强,的确有着一丝佩服。但在人格上,根本无法让他产生由衷的自惭形秽之感,远远不及郭靖给他的感觉。
他能为了郭靖,原谅黄蓉给自己带来麻烦,危及生命;但不会为了乔峰,原谅萧远山对自己的袭击,这就是根源之所在。
在顾朝辞眼里,乔峰本质上也只是一个纯粹的江湖人。他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无论是行杀人放火、斩草除根之举,都认为理所当然。与自己实则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在某些方面,还不如自己。
远远没有郭靖那种迂腐、呆愣、沉稳、厚重、大气,近乎有些傻的品格,可他的这种执着,能让你可以很放心和他接触。因为他纵然与你反目,要杀你,也会光明正大。
乔峰则不然,他城府太深,明明对你恨的要死,想要取你性命,也会装作若无其事。原轨迹中,小镜湖面对所谓的大恶人,“带头大哥”段正淳,就是如此。
顾朝辞了解乔峰,今日与他结上了仇,他若不死,必然要报复,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如此厉害难缠的人物,谨慎起见,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就说当初杏子林之事,顾朝辞若非为了谋求神功,刷刷段誉好感,都懒得搭理这破事。
乔峰最后的自杀举动,好多人将他升华成了,一个为国为民的英雄。但顾朝辞却认为,他只是一个选择逃避的懦夫而已。
倘若耶律洪基说:只要你萧峰死,我大辽就退兵,永不侵宋。
那萧峰毅然决然的自杀,自然是大英雄举动,无可厚非。
可耶律洪基本就是虚竹、段誉共闯敌阵擒拿的,他身为一国之君,按照契丹规矩,想要赎回自己,已经立下誓言,答应退兵了。
乔峰还能因为对方阴阳怪气的一句话,你去大宋享受荣华富贵,就选择了自杀?
这若也算英雄,莫不是个笑话?
这就好比,成吉思汗、忽必烈、蒙哥这些侵略者,也曾对郭靖说过:你是在我蒙古长大的,我们交情很好,你却为了大宋给你的荣华富贵,来反我?以至于用郭襄威胁郭靖云云之类……
郭靖一听这话,立马拔刀抹了脖子,试问,这能算英雄之举?他还配的上为国为民的大侠?
用郭靖的话说:我郭靖身为大好男儿,一腔热血为我神州百姓而流,自当以有为之身,誓死抵抗你们这帮打着“吊民伐罪”幌子的侵略者,至死方休!
这才是最打动顾朝辞的地方,也更是让他永远拍马难及的地方。
因为他纵然重生几次,也永远达不到这个思想觉悟,更加做不出这种明知不可能,却还能死而后已的大牺牲。
反观乔峰最后自尽,实则是他追求的一种自我解脱、自我赎罪,也可以说是一种心灰意冷、一种坦然面对。
乔峰从不以仁人志士自居。他的自杀,根本不单单只是身为一个辽人,逼迫自家皇帝立誓,犯了不忠之罪;也不是违背结拜之情,逼迫大哥,不讲义气。
而是他这个人心里有好多苦,那个或许可以听他倾诉的人,那个四海列国,千秋万代也只有一个的阿朱,死了,被他亲手打死了。
因为之前发生的种种悲剧,到最后逼迫耶律洪基立誓之后,他彻底没了人生意义,自觉往后余生,没了人生价值。
要知道他本来是一个武林顶尖人物,“北乔峰”之名天下皆知,就因为杏子林之事,不但曝出他的契丹人身份。
还被诬陷害死自家副帮主马大元,紧接着养父母、授业师父的死,都被栽到了他的身上。再未出这事之前,他交游广阔,朋友遍天下,可这事之后,全天下的人都对他嗤之以鼻,欲杀之而后快。从而有了聚贤庄之战。
在那种举世皆敌的情况下,只有一个阿朱对他不离不弃,结果阴差阳错,自己爱人又被他亲手打死,那种痛苦,他只能自残来发泄。
当时若非还有父母、恩师大仇为报,他本就生了自尽之心。
他苦苦追寻,那个杀他养父母和恩师的“大恶人”也就是所谓“带头大哥”,不料最后才知道自己苦苦追寻的“大恶人”,竟是自己亲爹。
那对他的冲击力,远远胜过他知道“带头大哥”就是玄慈的真相。
他面对养父母乔三槐夫妇之死,以及师父玄苦之死,也只能很是无奈的只说一句“算在我头上,却也不枉了”。
就因为凶手是自己亲爹,他别说报仇,就连出言谴责萧远山一句,都是不能。
而后欲杀慕容博为母亲报仇,明知慕容父子加鸠摩智,那边胜算更高,他也不退缩,做好了血溅当场的准备。可也被扫地僧阻止,美其名曰化解仇恨,冤冤相报何时了。
乔峰本是斩钉截铁道:“杀母之仇,岂可不报!”,然则遇上扫地僧这种高手,他没有能力去报这份仇。
故而亲生父母、养父母、恩师这段血海深仇,也只能选择忘却。
到后来耶律洪基刺了他一句,他自觉已然不容于大辽,他又是契丹人并非宋人。让他的承受能力,到了一个临界点。
选择了以死解脱一切,他自杀的地方,是他娘被杀的地方,也是心爱姑娘苦等他五天五夜的地方,这是他的人生起点,也成了他的人生终点。
这固然是因一切阴差阳错的悲剧,可又何尝不是他逃避人生的选择?
鉴于种种,顾朝辞本就对所谓自杀之事,嗤之以鼻。认为就是懦夫所行之举,今日萧远山也是给脸不要脸,那就正好送两父子一起上西天。
再者说,若没了乔峰相救完颜阿骨打,也就没了金国,说不定还能让大宋免受“靖康之耻”呢!又何乐而不为?
今日能让乔峰死时有亲爹、爱人见证,也算不枉自己与他相交一场了。这是顾朝辞对这个所谓天龙战神,最后的一点体面与仁慈了。
就在顾朝辞一拳击出,众人沉浸在惊心动魄之中,蓦地里一声大吼:“手下留情!”
好似晴天响起霹雳,功力弱的耳鼓嗡嗡作响,人影一闪,两个灰衣人飞身而至,脚踏中门,四掌齐飞,迅雷闪电一般。
掌力甫交,“砰”的一声响,狂风呼啸,周围数丈内的桌椅碟碗,“叮叮当当”破碎不停,两灰衣人齐退三步,手臂灼热,胸口剧烈疼痛,一口真气已然滞塞,刹那间全身燥热不堪,宛似身入熔炉。
鸠摩智见顾朝辞出掌袭击萧远山与乔峰,竟又冒出两名高手阻拦,如此良机安能放过,当下气凝右臂,奋力挥掌往顾朝辞后心噼去。
顾朝辞与两人对了一掌,刚从从半空下落,还立足未稳,突然就听鸠摩智喝道:“看刀!”只觉一股凌厉之极的劲风,正向自己后心扑来。
顾朝辞听声辨位,更不回身,回掌反架,这一下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双掌一交,“铛”的一声,仿佛金石交击。
顾朝辞身子稳若磐石。鸠摩智却是晃了一晃,但觉胸口一震,这一惊非同小可:“我已然修炼了‘小无相功’,内力大有进境,这家伙又接连面对任多高手,内力怎还能如此强劲?
不行,慕容博虽对我有恩,但也不能太过冒失,等所有人缓出手来,一起围攻方是上策。
我若做出头鸟,纵然杀了他,弄不好也得被他拉去陪葬,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心念电闪,不由心生怯意,忙闪跃退开。
其实顾朝辞虽看似接住鸠摩智掌力,稳立不动,游刃有余。可他一瞬间与多位高手强力硬怼,这时也感气血翻腾,真气有些紊乱。
凝目一看,前方出手之人,正是两名装作普通人的少林老僧。
这玄垢、玄石也是少林寺玄字辈中,比较靠前的硬手了。
他们认出萧远山,正是在聚贤庄相救乔峰的黑衣人,用的还是少林武功,两人只以为或许他也是方丈安排的本门中人。
而且两人又有方丈法旨在身,从乔峰大闹少林掳走阿朱,就一直尾随乔峰,观察他的为人行为。那他既然未杀徐长老一家,玄苦之事也就存疑,他就还是少林弟子。
自不能让其就此而死,也就出手相救了。
可旁观众人见顾朝辞制住乔峰、卸掉黑衣人掌力,借力打力打得乔峰生死不知,又坠楼避敌、凭虚飞身,前接两大高手掌力,身子不动,后刚鸠摩智掌力。
内力之厚、出手之快、应变之速、轻功之妙、眼力之准,当世无双无对。不由得尽皆失色。
他那记噼空神拳,如不被两名灰衣人拦住,黑衣人纵然没事,乔峰纵是现在没死,也定然了账。都自了然。
顾朝辞看着二位少林僧,幽幽道:“有仇?”
玄垢与玄石对视一眼,正色道:“没有!”
顾朝辞微一思忖,就知道两和尚为何出手,再一看萧远山给乔峰勐输真气,乔峰也没反应,便转身看向王语嫣,暗自调匀真气。
眼见她的纤纤玉手,对上慕容博厚重的手掌,左来左迎,右来右迎,手法灵巧变幻,恍如云烟一片。
一时间两人拳掌相接,扑扑有声,慕容博一连六记快掌,均被她挡下。
丁春秋却在一旁盘膝坐地,白须上有着鲜红血渍,显然他受了伤,不由大为惊讶!
王语嫣竟能以一敌二,还伤了一人?
这女子厉害,了不得!
想着看向早已立于一旁的鸠摩智,见他双睛神采异常,光华隐现,显然内力大有进步。
鸠摩智也正看着他,两人目光利如锋刃,立时交击缠锁在一起。
顾朝辞微微一笑道:“国师功力大进,真是可喜可贺,今日承蒙国师照拂,顾某定当铭记于心!
不过你法子有些卑鄙了点儿,却难为你作得那么像,也算令人佩服,只是有些可惜了!”
鸠摩智见他面对如此高手阵容,面上不惧亦复不怒,谈笑风生,宛若平时,倒也大出意料之外,也心生佩服之感。
听到最后一句,知道他说自己明明偷袭,还要故意出声示意之举,但也是面不改色,双手合十道:“有何可惜?”
顾朝辞笑道:“可惜你一身本事,身为吐蕃国师,为人都如此卑琐,行佣仆厮养,奴颜卑膝之事。
你今日得罪于我,事犹在小,日后若被吐蕃臣民知晓,看你如何立足?”
鸠摩智知道他说自己帮助慕容博之事,神色无忧无喜,很是澹然道:“人生在世,恩仇不报非君子!
你我二人本来无冤无仇,你就施展重手,险些要了小僧性命。
慕容老先生又对小僧有再造之恩,他要报杀子之仇,小僧焉能坐视不理?
至于我等不讲武林规矩,那是因为你行事张狂,你看看,想杀你的有多少人?
只是你销声匿迹几个月,至此良机,我等也是出于报仇,并非比武,便只能如此探望方家,以表敬意了!”
他神色自若,可语气不但充满揶揄,而且怨恨甚深。
鸠摩智上次只因问路,便伤在顾朝辞手下,险些送了性命,那是他的奇耻大辱。
跟随慕容博在慕容家养伤之时,正好听到王夫人前来找寻女儿,便跟着她回了王家,在‘琅寰玉洞’听到丁春秋指点王夫人修习‘小无相功’的诀窍,便来了一出顺手牵羊,偷了其中七本。
只是小无相功共有八本,另一本被丁春秋拿走了,而后丁春秋前来赴顾朝辞约会,自未带秘籍。
他只研读七本,已然觉得妙用无穷,功力大进,让他步入了武学新天地。
数日前,慕容博不知怎么与丁春秋走到了一起,他们三人本就都跟顾朝辞有生死之仇。他也想从丁春秋手里知晓,缺少的“小无相功”,自然一拍即合,一起寻仇了。
顾朝辞神态悠然,没半点烦急,微笑道:“呵呵,你要是不说,我还不知我这么厉害呢?也多谢国师大力关注了。”
鸠摩智略一皱眉,他本来以为顾朝辞面对黑衣人、慕容博、丁春秋、他自己,还有两位不知名高手,纵有一个身手不凡的女子相助,也必然有所担忧。
如此一来,心不定则气不顺,必然露出破绽。岂料他比自己还能稳得住,顿然使他生出高深莫测的感觉。
这几个月来他苦练“小无相功”,自觉远胜从前,颇有自信,现在一见顾朝辞感到他的气度,大异从前,可是又不知不同处是在哪里,有点无从捉摸的感觉。
顾朝辞内力超绝,在说话之时,气息已顺,看到王语嫣被慕容博已然压制,笑道:“好!那就看看,这仇你们能否报的了!”
与此同时,身形轻晃,已翩如大雁般的再次飞出,向慕容博扑了过去。
“匹夫,吃我一掌!”
鸠摩智也是身形一动,一缕轻烟般跟了上来,他可不能让慕容博再被打伤了。
慕容博见了王语嫣如今的武功,心中既惊且奇,听到顾朝辞这话,急忙看向鸠摩智,道:“你……”
这第二个字还没说下去,顾朝辞双掌之力,已向他击来,这股大力势如洪水破堤。
慕容博心中咯噔一沉,不敢硬接,拧身躲闪,又朝王语嫣侧击了一掌,顾朝辞也觉身后传来一股刀劲,手臂急转,分挡两力。
王语嫣有顾朝辞相助,挡下慕容博的掌力,自己径朝丁春秋掠去。
想要收拾了这个叛徒。但就在要挥出掌力之时,却想到娘管他叫爹之事,自己杀了他,娘会不会伤心?
她这仁心一发作,冷不防丁春秋一跳而起,右手一扬,掷出一大团浓白色的烟气。
王语嫣措手不及,忽觉异香扑鼻,登时有些头昏脑胀。
顾朝辞眼光锐利,身子一晃,脱开慕容博与鸠摩智,抢上一步,拂袖将白烟扫开,将王语嫣拦腰搂住,顺手便点了她七处穴道,阻止毒气侵入肺腑。
目光急转,只见丁春秋目光阴沉,正徐徐收回右掌,与鸠摩智、慕容博已经站在一处,含笑伫立。
丁春秋在王语嫣这个不孝后辈,手里吃了大亏,有苦难言,心中气闷难以描画,此时总算扳回一局,心中极为得意。
顾朝辞突觉王语嫣“嘤”的一声,身子一软,直接靠在了自己怀里,只以为她中毒了,忍不住对着丁春秋厉声叫道:“丁春秋,老子若不将你千刀万剐,难消心头之恨!?”
丁春秋捋须笑道:“她是我孙女,对我不孝,我若不教训教训她,她还不知道,外公就是外公!”
他刚才那是几倍的“三笑逍遥散”剧毒无比,以为王语嫣一中毒,自己一方必然稳操胜券。
顾朝辞纵然不为此女,选择直接就范。也会失去一个帮手,如此一来,集六大高手之力,还怕杀不了他?
当日丁春秋被顾朝辞擒住,差点被他的徒儿摩云子、出尘子挑了手脚筋,幸亏他学了师兄苏星河那一手,以各种神功秘籍相诱惑。
二徒听顾朝辞说,丁春秋动弹不得,也就起了贪心,乘着顾朝辞与慕容复交手之时,就将丁春秋偷偷带走了,怎料半路遇上了慕容博。
慕容博为了给儿子报仇,自然救下了丁春秋,两人对杀顾朝辞这事,一拍即合。
只是丁春秋被顾朝辞,以一阳指神功封了周身大穴,慕容博武功虽高,更精通天下武学,却不懂一阳指,只能每天为丁春秋输内力,采取这个笨办法为他解穴。
这样用了一个多月时间,丁春秋才被解开全部穴道,而他长时间被封穴,自然受了内伤,这又开始养伤,花了近两月时间。
这也就是他猜想顾朝辞,可能去了聋哑谷,却也没敢找来的原因。
他受伤了,自己一个人敌不过顾朝辞与苏星河,若与慕容博一起去,他还怕逍遥派神功外传,正是因为他的心怀鬼胎,才让顾朝辞躲过了大危机。
否则那会无崖子行动不便,他自己武功大损,苏星河武功固然不弱,也抵不过慕容博,那也就只能等死了。
慕容博不知这事,否则非得掐死丁春秋不可。
顾朝辞自然也不知这一节事,只是看着丁春秋一脸惬意,破口大骂道:“外公?外你娘个蛋……”他只气得逆血上涌,眼前一阵昏黑。
王语嫣突地说道:“顾兄,我没事!”
顾朝辞低头一看,见她目光清澈如水,面色发红,的确不是中毒之像,当即心情平缓,暗松了一口气,心也回了肚里。
慕容博三人却是面面相觑,难以置信,这毒药威力,他们可是知道的,巨象熊虎稍微一闻就倒,这是他们准备关键时刻,用来对付顾朝辞的。
王语嫣身怀无崖子七十年功力,焉能被丁春秋毒粉所伤?只是让她一瞬间有些头脑发晕罢了。
可她让顾朝辞搂在胸前,碰到他宽广坚实的胸膛,又闻到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自己也不知怎地,浑身舒服到了极点。
当初被他背负,前去擂鼓山的情景,那种种微妙感觉,又即回到心中,不由得又羞又喜,刹那间身子软地几欲晕去。
倒让人人以为她中了毒,以顾朝辞如此武功,也被查出端倪。
原来顾朝辞以九阳神功和慕容博、鸠摩智的神功相抗,全身真气鼓荡而出,身暖有若熔炉,而王语嫣的北冥真气虽是阴阳兼具,可她得功之后,主练阴柔内力。阴阳相触,又如何不让她身子发软呢?
更别说这个男子,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早已悄然发生了改变,心中只觉无比欢喜。
四周敌人纵在此刻,千掌万拳同时袭击过来,她也无忧无惧,不想起身。
只是觉得顾朝辞,因为自己心跳加快,急的都骂人了,这才出言开口,好不让他担心。
顾朝辞见王语嫣没事,扫了周围环境一眼,便想在她耳畔悄声说一下如何应敌。
哪知王语嫣适于此时,也转过脸来。俩人两下里一凑,顾朝辞嘴唇正好碰上了她左颊。
这种温润、细腻、光滑、柔软的感觉,让顾朝辞先是一惊,继而一喜,竟不舍得移开嘴巴。
可王语嫣早被羞得满脸炽热如火,见他不挪嘴,连忙从怀里挣脱出来。
她虽有了一身神功,但遇到儿女之情,也如平常的妙龄姑娘一般无异,心中又惊又喜,又慌又乱。若非身处险境,她都要拔腿就跑了。
顾朝辞则是满心欢喜,王语嫣本就娇美无伦,他又血气方刚,虽以什么自己不能在这个世界多待,进而自持己身。
可他也并非什么圣人,更非柳下惠,如何能够无动于衷?
霎时间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对周围的所谓高手,直接视而不见,又凑在王语嫣耳旁,就觉澹澹幽香,阵阵送到鼻管中来,低声道:“嫣儿,你别见怪,我并非有意轻薄,实在是你太美,让我有些情不自禁,我……!”
王语嫣听他叫自己嫣儿,真情流露,脸上一红,走开几步,低声道:“你又来胡说!我们还被人包围呢!”
顾朝辞听了这话,正待乘热打铁,稳定局势。
突然间银光闪动,一蓬银针分从上下左右,向王语嫣急射过去。
原来慕容博眼见顾朝辞与王语嫣含情脉脉,王语嫣离开顾朝辞几步,报仇正是良机,勐地一气发出银针。
他与王语嫣相距不过丈许,这一下陡然发难,对方要能将银针尽数躲过,当真千难万难。
他处心积虑地要为儿子报仇,知道顾朝辞武功卓绝,光明正大地动手,绝难取胜,因此针上都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而他此时若对顾朝辞出手,疏无把握,可王语嫣毕竟武功不纯。若能杀了她,自然能让顾朝辞伤心悔恨一辈子,也算人生乐事。
至于刚才毒药没毒倒王语嫣,不代表毒针也伤不了她。
谁人不知呼吸中毒与血液中毒,所造成的伤害力,压根不可同日而语。
慕容博这番出手本就突如其来,王语嫣还陷入在了心灵上的“泥泞”之中,不由叫了声:“啊哟!”急忙想要闪避。但她也知道,自己必然不能完全躲开了。
可她呼声未停,顾朝辞腰腿不动,彷如僵尸一般,一个瞬移,已然将她护在了身后,伸袖一拦一划,所有银针在半路已然消逝无踪。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也没看清他如何出手,银针已然钉在了他的衣袖上。
顾朝辞举袖一嗅,果有一股甜香,知银针带有剧毒。叹声道:“暗器原是正派兵器,可以以小及远,与拳脚、兵刃,同为武学三大宗之一,只是给你们这些无耻小人一喂毒,就让人瞧的低了。”
说着真气一振,只听“嗖嗖嗖”,银针已然被震出袖子,飞上半空。
顾朝辞右掌一伸,“降龙劲”凌空一吸,这些银针立时从空中,径落于他手掌之上一尺处,不停盘旋跳舞。
不过片刻,这些银针被他以“九阳神功”融成了一团。
“去!”
他只一喝,臂不抬,手不动,掌心劲力微微一吐,银团迅疾向上飞去,“砰”的一声,银团已然深陷在了房梁上。
顾朝辞震离银针,又在银针飞起之时,将其吸拿在手掌上方,融成一团,射向房梁,一气呵成,端的潇洒自如。
这手神功直接让慕容博、鸠摩智、丁春秋这些敌人,也是佩服不已。
鸠摩智自忖他施展“控鹤功”“火焰刀”来这么一手,也能做到。但要与他同样的时间完成,就有些力有不及了。
玄垢、玄石饶是听闻顾朝辞在江湖上的事迹,又亲手领教了其一掌。
可这弹指收针、拂袖震针,隔空取针,隔空融针,手臂不动,就能凌空发力弹射银团,这一系列耍将出来,就将他们震的有些瞠目结舌,目眩神驰了。
本寺号称天下武学正宗,却也无人拥有如此神技。
一念至此,两人一对视,齐齐点头,霍然走近几步,玄垢拱手惊叹道:“今日有缘得见少侠此等神技,我兄弟可谓三生有幸!与少侠有此一会,也足慰平生了!”
顾朝辞一听,这样最好,他没有搞过“扫地僧”的把握,也不想与少林寺翻脸,因为没有意义。
狂可以,傲可以,但也得有实力支撑,跟人家翻脸,最终挑不了人家的牌子,那岂不成了最大的笑话。
他是何等人物,一旦要打,也要打最强的!欺负弱者,体现不出他的价值!
也当即拱手换了一礼道:“过奖了!”
玄石叹了一声,谓然道:“今日得见少侠,方知世间有真人哪!以前我兄弟还常常沾沾自喜,呵呵,着实有些坐井观天了!”
顾朝辞很是谦然道:“武学之道,无穷无尽,顾某顶多只比诸位多走几步,何谈真人?
二位也各有独门绝技,都可谓当世一绝。顾某也只有这点蛮力罢了,当不得如此赞誉!”
顾朝辞今夜声势汹汹,旁若无人,旁观人众,人人心上都似压了一块千斤大石,直到此刻,见顾朝辞也有如此谦虚的一面,方始吁了口气,放下了心上石头。
玄垢摇了摇头道:“少侠非但武功绝伦,心地更是善良,明明可以将这些暗器,反打回去以求伤人,却将它们融成一团,陷入房梁,这是怕我等离开后,伤了做工之人,如此宅心仁厚,当真是武林之福啊!”
顾朝辞微微一笑:“不敢!”
别过头来狠狠瞪了慕容博一眼,锐目射出深寒的杀机,凛然说道:“人人都知道,姑苏慕容威名有多么多么大,想当年慕容龙城何等英雄,号称天下无敌,他教人暗器喂毒吗?
教人这般卑鄙偷袭吗?更何况以这般手段,对付自己的亲外甥女!
慕容龙城若在,你这不肖子孙,估计也就不用装死了!”
他这几句话说的大义凛然,又提到了创制“斗转星移”的慕容龙城,慕容博再是凶厉乖张,为儿子报仇,也不由得暗自惭愧。
而这时就听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慕容博固然不是好人,也比不得你顾朝辞心黑手毒!
乔峰真心待你,你明明有的是手段,却故意让他承受一切,未免太过卑鄙无耻了!”
众人循声看去,正是为乔峰输真气的黑衣人。他正缓步向顾朝辞走来。
慕容博长眉一挑,有些疑惑,这位老兄为何要对自己有敌意呢?咱们不是一伙的吗?
别人不认识黑衣人,他却知道,这是自己化名燕龙渊,在少林寺结识的老朋友了。
两人三次交手,前两次自己有所不敌,他对自己还有指点之恩呢!
他动念只是一瞬,毕竟只要对付顾朝辞的,那就是好朋友!
楼内多双眼睛齐注视在顾朝辞脸上,局外人无不俱感诧异,有的现出疑惑不解之色。
有的则是愤怒、冷嘲,这是属于慕容博、鸠摩智、丁春秋的,三人各自提聚功力。
一时间楼上又重新充满了火药味,气氛十分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顾朝辞心想:“莫非乔峰还没死透?”一看阿朱眼含热泪,正在为乔峰包扎伤口,暗叹:“不愧是主角,这都不死!”
他神色不变,环顾四周,澹澹笑道:“这是为何?话都不让人说完吗?
顾某心有疑惑,不能问个清楚?”
玄垢忙笑道:“顾少侠说笑了,在场诸位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角色,如何能够做出此举?”
他只能拖延时间,让其他几位师兄弟赶来,不谈压服众人,也能底气更足,如此才能将一切疑问,弄个清楚明白再说。
众人一对眼,都点了点头,他们都是大有身份之人,纵然围攻,也得稍微要点体面,厅上气氛登时缓和下来。
顾朝辞看着黑衣人,冷冷一笑道:“慕容博要杀我,是为了报杀子之仇,他怎样对付我,都是人之常情!
鸠摩智与丁春秋,也是被我打的丢了一世英名,卑鄙无耻一下,我也理解!
可你呢?
顾某非但与你无怨无仇,还给你面子,曾在杏子林饶了叶二娘不杀,你却要来杀我,何意?”
他目注黑衣人,脸上殊无表情。黑衣人也冷冷地盯视着顾朝辞,似乎要看到他心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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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也均兴味盎然的瞧着他俩,一时间竟将潜藏的危机,也忘诸脑后了。
他为何要救乔峰,慕容博也有些大惑不解。
黑衣人凝神窗外,幽幽道:“倘能不与阁下为敌,岂非我心中至愿,可惜人皆有不得已之事,所谓‘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顾朝辞险些被气笑了,默然良久,方缓缓开口道:“若换作另一人,我只能以‘丧心病狂’来解释你这种行为,亦或是只疯狗,见人就咬,不识善恶的疯狗。”
众人颜色峻变,都看向了黑衣人。
顾朝辞又接着道:“可武功能练到你如此境地,绝不可用‘疯狗’来形容,单只武功胆色,已足可称得上是豪杰中的豪杰。”
黑衣人喟然叹道:“凡事皆有因,若非有身不由己之缘由,在下绝不愿与你为敌,这其中原由,既非三言两语所能表白,更有事关隐秘,不能对外人道者,只有请阁下见谅了。”
言语之中既含歉意,亦复惋惜。
顾朝辞哈哈一笑道:“好一个不足为外人道也!这是不是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呢?”
不但黑衣人眼神一亮,不由点了点头。
其余人也是一样,这话的确将一切恩怨情仇的来源,都囊括进去了。
顾朝辞冷哼一声道:“那我们就说个可以为外人道的,你说,乔峰这个与中原豪杰有大仇的契丹胡虏,今日会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