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列的声音在讲坛上回荡,但是迟迟没有人敢回答他。
好在余列也没有想着让这些人回答,他将手中的纸刀在道袍上面擦了擦,收入袖中。空出一只手出来后,他将手指放在嘴边,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声。
哔!
哨声传出,被余列系在远处的纸驴得声,立刻就从呆立的状态中复苏,然后一摇一晃的擦着地儿,走到了余列的身边。
余列站在讲坛上,按住自己的纸驴,轻松的就将它推倒在地,然后他袖子中的纸刀流出,他捏着,像是剖鱼一般,将纸驴的腹部划拉出个大口子。
剖口光滑,露出偌大的空驴肚子,可以装东西。
于是稀里哗啦的声音响起!
余列将自己已经摆放在旁边的狼妖脏器,一一塞进了纸驴的肚子里面。特别是他手中刚才捏着的头大狼心,被他安置在了纸驴肚子的最上面,免得压坏了。
收拾好这些,纸驴的肚子中还有着不少的空隙,余列本着不浪费驴肚子的想法。
他又从狼妖尸体上摸出了几根肉条,同一个狼妖衣冠中夹带的酒杯,一并塞入了纸驴肚中。
酒杯是青铜质地,锈迹斑驳,虽然没有灵气,但保不齐会是个小古董,不能嫌弃了。
讲坛的四周依旧安静,山民们正傻愣愣的看着余列,感觉余列的动作又诡异又阴森,让他们口舌继续发干。
反倒是余列利索收拾好了东西,他将双手按在驴肚子上,用狼妖的血水在剖口处摸了几把,就把驴肚子合了起来。
他自己站起身子,手上掐了个诀,口中呼到:“宝驴宝驴,听我号令,起!”
吱呀!
纸驴听见余列的口令,当即动弹。
它脚不落地的就轻飘飘翻身,重新站了起来,头上长着一张鬼画符的脸,似笑非笑。
等到余列一屁股坐上去之后,纸驴吃重,驴头上的表情就变得更加滑稽阴森了。
余列骑在纸驴上,回头冲着呆愣的山民们笑了笑。
他打着稽首,说:“黑水镇巡山道童,降妖事毕,告退了。”
说罢,余列一摆袖子,便骑着纸驴,身子摇摇晃晃的往来时的山路小跑而去。
山民们听见余列自己说了身份,这才从痴愣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但他们不敢张声,眼睛都左右寻思,想要找到村里的村长道童,让对方出来和余列搭话。
可是下一刻他们才想起来,自家的村长早在三天前降妖不力,被狼妖吃进了肚子,现如今已是不知道被狼妖疴到哪里去了。
另外一边,当余列走到路口时,那被绑在铜锣上的黑八哥听见动静,它又飞来起来,噼波的就要叫唤:
“开席了!开……”
可它还没有叫唤两声,就被骑驴跑过来的余列伸脚一踢,给踹飞了出去。
铜锣哐当响,八哥被麻绳扯着,也在地上跌了个狗啃食,尖声戛然而止。
余列斜着那黑八哥,啐口暗骂到:“酒席都散了!你还开席开席,是想再吃谁的席?”
八哥摔在地上,焉了几息,它明智的口中不再叫唤“开席”二字,转而咯咯的学起了鸡叫,并且扑腾着翅膀,想要飞起来。
这个时候,山民们终于从恐惧中回过神来,他们见余列欲走,确认了余列就只是来降妖的,并非大妖吃小妖。
于是讲坛上一阵哐当的声音响起,山民们跪了一地,邦邦的磕起头,口中高呼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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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道爷!多谢道爷!”、“道爷救命大恩,没齿难忘!”
“道长慢走!”……
一并的还有孩童哭叫声响了起来,是山民磕头的时候,几个小孩从他们的衣肚子里掉落,摔在了讲坛上,摔哭了。
磕头感恩的声音中,顿时又掺杂上了一阵手忙脚乱。
山风的呼啸依旧,如泣如诉。
而余列骑着纸驴赶路,听见了背后山民的嚎声,没有去理会。
这个时候的余列,已经没有兴趣去搭理山野的民夫,他的脑子里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得趁着热儿,赶紧回到黑水镇子中,租上一间静室,布置好科仪,将自己冒死猎来的狼心狗肺炮制好。
就此服食入体,步入道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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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镇,镇如其名,是潜州潜水郡下的一方小镇,周遭有黑水河流过,山地居多,风沙刺目。
余列骑着纸驴,从降妖的山坳走回来,迫不得已,脸上面已经缠上了一条纱巾。
那只黑八哥后来被余列顺手捞了起来,它被系在纸驴头上,干瘦干瘦的,已经被吹打得成了一只傻鸟,身上的毛儿都掉了不少,颜色也变得灰扑扑,瑟瑟发抖。
余列没有在乎傻鸟,他望着出现在眼中的高高山岗,目中出现振奋,已经到地儿了!
这里没有寻常的入镇道路,还没来得及修,也能防止镇子中可怜的道童们,被山野的勐兽精怪给叼了去。
毕竟方圆数百里,就属此地血气冲天,崖下面的黑鱼都被养的又肥又壮,极为营养。
好在余列骑回来的纸驴还没有报废,他不用辛苦攀岩。
等走到了山岗下面,余列狠狠地一踢动纸驴,驴子就继续往前走动,踩着近乎垂直的峭壁,驴蹄子像壁虎脚贴在了崖壁上,竖着往上赶路。
不一会儿,余列就来到山岗上,正式的进入黑水镇地界。
镇子也没有门户,只有黑黢黢的山石,雾气也大,山鬼似的居所。
半盏茶后,一幅粗粝、简陋、压抑的建筑出现在余列的眼中,街道和黑水河平齐,蜿蜒状,屋子都是石头造就的。
门户狭小,就像是小孩住的一般,并且不少屋子干脆就没有窗户。
余列回来,看见黑水镇的第一眼,脑子里就又浮现出了“猪圈”两个字。
他不敢在镇子中继续骑驴,从纸驴背上翻下,牵着驴,低头走在街道上,完全没有了之前在山民面前生剥狼妖的气度。
街道上黑水横流,充满了腥臊、糜烂、恶臭的味道。
不过街道上面的行人不少,刚刚清晨,不少门户就已经洞开了,挂着“茶”、“酒”、“肉”字等招牌的店铺已经开门,一个又一个行事匆匆的路人,从余列的身边走过。
这些人多数和余列一样身着灰布道袍,但面容要么妖异的红,要么暗澹发灰。
余列牵着纸驴,有些引人注意,但行人都只是瞥了余列一眼,发现余列的脸上蒙着灰巾,认不得后,也就挪开了。
余列继续低头的走着。
突然,他的耳垂一凉,呵气声响起。
一根红舌头从余列的脑后伸出,刮下了他脸上的灰巾。
“余哥儿,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