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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谪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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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此剑名朝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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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自己花费了足足半年光阴方才勉强招募来的八名江湖僧人武夫还有剑修此刻无一尚存,尽数被前头的那对杀千刀的狗男女屠戮消灭,车厢内的绿服公子耶律望河欲哭无泪,说不出的委屈郁闷。这八个家伙虽然本事不大、修为不高,且都是处在武林边缘的下九流角色,但好歹是自己一个接一个招揽过来的吧,金子银子还有口头立承诺的唾沫星子都着实花费了不少,这就全被杀没了?而且和杀条街边野狗相比轻轻松松根本就没多出几分气力?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天烛国人素来最是重诺守信,适才双方厮杀那阵,小烛龙殷望喊出来的亲兵都尉、万夫长、司中统军、司武长官等军职可不是空口白说骗骗人的,只要他立下了此等承诺,等回国就定然会让爹爹帮忙实现,有言必饯。毕竟那个姓魏的混蛋小子不是别人,正是狼煞大将军魏魁的独生子,既是父亲昔年心腹大患甚至可说是生平死敌的宝贝独子,那耶律望河此番倘若能带着那小子的人头回去,南院大王耶律镇江见之必定心存巨大欢喜,届时什么官位爵衔赏赐不下来?

    然而眼下的真实情况却是,八人尽丧,魏魁之子魏颉却连一根毛、一片皮都没有掉,安然无恙毫发无伤!

    事已至此,若再杀不了拦路阻截之人,那要命的耻辱和罪过可就真的太大了,未等小王爷亲自开尊口,两道浓重黑影几乎是以弹射的诡异形式从厢内飞掠了出来。

    定睛瞧去,但见两位披穿纯黑棉质斗篷的蒙面斗笠客并肩盘腿坐在了松软的雪地之上,将那副呈棺材模样的神秘物事横摆搁放在了二人的膝头,扯去上头紧紧包裹着的那层黑布,里面装的原是一架通体银灰色,缀饰有各种纯白奇幻花纹的华美七弦古琴。

    冥琴二鬼中的一人在银琴的左端猛力拍击了两下,倏然间即有两柄小臂长短的银色细剑从古琴的另一端孔洞中飞出,随着二鬼同时往前拨动琴弦,两柄短剑挟带拖拽着耀眼的雪白色流萤,似法宝通灵物一般朝前划弧激射而去。

    刚好也手持血灵、青霜两柄剑的魏颉及时护在了许灵霜的身前,遂以上乘剑术大漠星辰诀对敌,金属碰撞声铿锵有力,回荡耳畔经久不息,年轻剑修不遗余力的抵御着那两柄银剑带来的强猛攻势。

    正如昨晚在琅琊王府内的那间隐秘屋室里耶律望河亲口所说,冥琴二鬼作为天烛国刺客排行榜上排在第六的“中手”,两人加一块儿大概有五阶脱俗境小圆满的水准战力。而魏颉的境界底蕴虽确乎无比扎实稳固,但终究离五阶尚有一层薄膜的差距没有突破,当下以双剑匹敌双剑,全无战略优势不说,倒显得有些费劲吃力了。

    龙鸣声阵阵结伴青罡芒气甩动,一招一式使将出来决然都是精妙无伦、深奥至极,然则那两柄小臂长短的银剑在波荡起伏且变化无穷的琴音气机牵制操纵之下,攻势凌锐、杀意可怖到了一定匪夷所思的超脱境界,加之那两名弹琴引飞剑的黑袍斗笠客犹自安稳无事的盘腿坐在挺远的距离位置,剑气和剑芒难以伤及控制者本尊,这一场架打得颇为艰难困苦。

    七根琴弦粗细均有所不同,弦越粗,剑招威力愈重;弦越细,招式速度愈快。冥琴二鬼合作演奏传奇乐章,或激昂振奋,或婉转悠扬,或震撼霸气,或平淡如水,两人共有四手,勾、托、劈、挑、抹、剔、打、摇、撮、按、滑、揉、颤……诸多炉火纯青的弹琴技法,以独特声乐遥遥控制两缕雪白气机,琴音变,剑式亦变,音调忽高忽低,剑法亦忽快忽慢,实在令人难以捉摸透彻。

    魏颉右手紧握青霜剑使开黄沙遮天式,剑罡青芒如长龙;左手把持血灵剑舞开九星曜日式,剑气点点若寒星,拼命抵抗着那两条仅不多时就已粗如白蟒白蛟的恐怖气机。他虽有上官白檀的青龙体魄强化肉体筋骨,但那两柄银剑在妙绝琴音的操引之下,竟能不可思议的针对人体心窍脉络以及元神内息施以摧残破坏,魏颉深知若任凭冥琴二鬼的特异双剑攻击而不加以挡却阻御,不消短短几个回合,自己多半就要落个心脉崩裂、神元紊乱的下场,就算侥幸不死也必然成个废人……

    想不到天烛国榜上有名的专业刺客竟如此叫人无法小觑!

    扰人心绪的弦音愈发急促狂躁,铮铮若战场杀伐两军短兵相接,又如浩荡长江江水拍击石崖岸边,显然那两个黑衣斗篷客已迫不及待想要将魏颉置于死地了。

    面对愈来愈汹涌磅礴的攻势,那名手持双剑的年轻剑修居然有了持续倒退的凶险危劣迹象!

    眼见大胆哥魏颉挥舞手中两柄长剑奋力出招但仍止不住后撤回避的苦战姿态,再扭头望向那两个不断拨弦弄琴,一派“高人”气度的黑衣冥琴二鬼,小丫头许灵霜不自禁的怒从心头起,狠狠铰紧牙关,取下一直别在腰间的思-春和念水双鞭,一手握一鞭,毫不犹豫的施发起了父亲赤焰魔君许焰的那门成名绝技“燃血魔典”。短时间内境界得到了一个较大程度的攀升飞跃,有涓涓鲜血似小红蛇般的从少女两手掌心流出,很快就流遍了两根赤金色的精美硬鞭。转瞬,双鞭上头即有熊熊燃烧的滚烫热焰附着,火光映照得雪地愈加明亮洁白。

    余光瞥见那惊悚一幕的冥琴二鬼急忙采取应付措施,琴声音乐猝然间有了明显转变,一柄为白色气机裹挟着的短剑不得不抽身朝许灵霜极速截杀过去。

    可尚未成功阻挡对其造成伤害,那袭修为陡然暴涨的朱丹红裙已纵身赶至了前头,两道赤色火龙般的狰狞烈焰疾奔而出,须臾间冲击在了那张并不如何结实的银灰古琴之上,“轰”的一声,根根粗细不一的琴弦皆被烧断,连琴板都焚烂毁坏得不成样子。

    既没了气机作为遥控,两柄小臂长短的银剑瞬间脱力坠落在了地面,持双剑的蓝袄年轻人暴然闪至大惊失色的冥琴二鬼身前,血灵与青霜一起大力劈砍下去,斩掉了黑衣二鬼的项上头颅!

    挥剑杀人后,魏颉缓步走到许灵霜的身边,低头瞥了眼两柄缠绕着熊熊火焰的赤金双鞭,略微带着些责备不满的语气说道:“下次不许再这样冒险了,知道么?”

    朱丹裙小丫头轻轻“哦”了一声,点头道:“知道了啦,下次一定注意。”

    魏颉微微一笑,扭头望向那辆外观华丽的马车,眉头锁起,神情十分凝重的沉声道了句:“最后大的要来了。”

    一记浑不像人倒更似野兽的震天咆哮声从车厢内奔涌传出。音未毕,一个寻常肉眼根本瞧不真切的身影已飞离车帘,迅雷电射般疾袭向了魏、许二人。

    那是尸骨魔兵!

    目力非凡的剑修魏颉看准那具身披厚重玄甲的古怪魔兵,以武器血灵朝天阙朝前竭力刺出了一剑孤烟直。料想不到那皮肤青黑的枯骨魔兵的应对速度异常敏捷准确,抬起两根干柴火粗细的胳膊护住要害面门,那一发威势堪称凌厉熏天的完美意气剑招居然丝毫也奈何不了他。

    “当心!”眼见强大的敌人疾速迫近,魏颉于最紧要的危机关头抱开了反应迟了半拍的持鞭少女许灵霜。

    那一刻,朱丹裙小丫头原本站立位置的那方雪地被尸骨魔兵一拳轰中,登时发出了一记石破天惊般的极端可怖的爆炸声,雪屑纷扬乱溅,地面赫然凹下去了一个埋人绰绰有余的超级巨坑。

    适才这一下,若没有眼疾手快的魏颉出手援助搭救,红裙小丫头许灵霜被魔兵的那颗拳头结结实实砸中,只怕眼下早已变成一摊骨骼尽碎、血肉模糊的可悲烂泥了罢!

    两眼死死盯着遮天雪嚣里那具披覆玄铁甲胄的枯瘦尸骨,认出了那一招上等拳法乃是“惊天破石拳”的魏颉不由得暴怒成狂,他扯着脖子嘶喊道:“韩骧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牲,你连杨叔叔都不放过啊你!”

    昔日狼煞将军魏魁麾下最得意干部之一的杨先胄一击没中,立时仰头大吼一声,继而提着两颗威力之强足可惊天破石的霸道拳头,再度朝着魏、许二人袭奔冲杀而去。

    魏颉以左手血灵剑又刺出了一发孤烟直,迫使魔兵再一次提臂格挡,然后右臂筋肉暴起,摧发内力甩动青霜剑上的那条粗壮罡气青芒,重重抽打在了早已死去而没有意识的杨先胄身上,那青霜剑芒有大幅削减敌人体魄强度的神奇功效,那具覆甲魔兵挨抽后吃痛得相当厉害,忍不住状若疯癫的乱吼乱叫了起来。

    “好!”魏颉见神奇芒气得手,心下甚是欢欣雀跃,挥动左手中的血灵剑朝天阙,将体内的紫霄真气摧出并暂时性的困厄阻滞住了那具拥有六阶凝丹境修为的强横魔兵。

    口中默默念诵道诀,霎时间有五张呈黄、绿、蓝、红、棕五色的玄奇符纸从剑修魏颉的衣兜中飞出,正是道傲徐行那日赠送的金、木、水、火、土五张珍贵道门符箓。五符俄顷即贴覆在了尸骨魔兵的周身,金符控扼内息,木符摧残筋肉,水符崩坏骨骼,火符损伤经脉,土符动荡元神,伴随“砰”的一声大响,武夫杨先胄尸体炼成的那具尸骨魔兵内息逆乱、筋肉破碎、骨骼炸裂、经脉绝断、元神剧震,摇摇欲坠差不多要难以站稳了。

    手持双剑的魏颉乘胜追击,又祭出了通灵飞剑冰塞川、雪满山,飞尺越山海以及飞斧月涌。两柄飞剑深深钉入魔兵头颅,飞尺越山海贯进并透穿魔兵胸膛,最后再由飞斧月涌斫断了魔兵周身上下最最坚硬的那根脊柱。

    那具六阶凝丹境的尸骨魔兵总算重新死透,披有玄甲的干瘦身躯颓然倒在了雪地上面。朱丹裙少女许灵霜为防其诈尸再起,谨慎的用缠在硬鞭上的熊熊赤焰焚烧起了尸骨魔兵杨先胄的残肢败蜕。

    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魏颉“噌噌”两声将血灵和青霜两柄剑都分别归入了鞘中,扭头对着那辆愈行愈远的马车高喊道:“喂,你手下都死完了,该轮到你去死一死了!”

    前方远处那辆疾行如风的马车车厢内,穿有春绿色棉质锦服的小烛龙殷望不停厉声催促着驾车的马夫:“你他娘再快一点行不行啊!再快点!你……”

    蓦地里,头顶有亮光洒落,他身处的那间车厢竟被一剑削去了顶棚!

    快如矫健鹰隼的魏颉纵身掠入了厢内,像老鹰捉小鸡崽儿似的将耶律望河整个身子提了起来,咧嘴笑道:“走你!”说罢即将之远远的抛了出去。

    贵为天烛国南院大王之子的耶律望河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接着背心重重砸摔到了地上,若非有那件金丝麒麟软甲护身,这一下估计已让他当场被摔得昏厥过去了。

    背部生疼的绿服小王爷浑身乏力的躺在地上,满脸尽是恐惧愁容的大声哀求道:“别杀我,求你别杀我……我爹是耶律镇江,是天烛国南院大王,只要你别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让我爹给你!”

    掠身赶上前来的魏颉一脚沉重踏在耶律望河的胸口,啐了一口唾沫在后者脸上,十分鄙薄轻贱的斥骂道:“你爹耶律镇江算个什么狗玩意儿?稀罕你爹的东西?”

    年轻剑修拔出腰间的那柄金鞘赤刃的宝贝血灵剑,握在右手中,清晨的淡淡初阳照射在血腥味极度浓郁的刃身之上,竟无半分反光折射,魏颉注视着那柄已然认主许久了的最高品级的红等剑胚,他正色朗声说道:“此剑名朝天阙,天阙城本是大禹朝的国都,而今却成了你爹王府的所在地,真是我辈中原男儿莫大的耻辱!他日我定要亲身赶赴天阙城,诛杀狗贼耶律镇江,为大禹百姓出一口恶气!”

    言语甫毕,一剑横过,就这样割下了小王爷耶律望河的脑袋。

    弯腰拾起了那颗死不瞑目的大好头颅,单手高高提着,魏颉不由轻嗤了一声,感叹道:“那牛鼻子老道说我‘命里与龙为难’,今日我手刃小烛龙殷望,倒也应了他的卦语。”沉默片刻后,又自言自语喃喃道:“不管是杀胡箔、常雀儿为上官前辈报仇,还是杀耶律镇江为中原百姓出气,都要我亲自去一趟天烛国那龙潭虎穴才行啊……罢了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要杀的人可不止他们三个那么少呢!”

    将父亲魏魁曾经的得意干部杨先胄杨叔叔的骨灰安葬好后,魏颉手提耶律望河的那颗脑袋又去了城里的琅琊王府一趟,人头端正的搁放在府门外面,地上则留下了一行字字皆大如斗的淋淋血书——“杀人者,狼煞之子魏颉是也!”

    不去管那个已彻底鬼迷心窍,心甘情愿沦为汉奸的二伯父韩骧韩大将军,认定此生伯侄二人已绝不会再相见的魏颉携上红裙少女许灵霜,继续往西北方向策马赶去。

    离开琴州,终于出淮南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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