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剑窟梅兰竹菊四大剑侍之一的阿菊陡然看见自家身份尊贵的公子被一股莫名而来的磅礴气机压得整个身子都下趴至了地面,无不大吃一惊,匆忙朝前递出一记全力劈砍,袭向手持双鞭的对手,趁着那名身穿朱丹色霓裳小裙的同龄少女侧身闪避剑气的时机,王敏尽可能快的飞身掠向了已经被按得完全动弹不得的大公子龙彦。
手握思-春、念水的小丫头许灵霜正准备继续上前追击,却被大胆哥魏颉及时出言阻拦住了,“小霜儿,嬴老前辈都已经来了,你也就毋须再多动手了。”
碧玉少女许灵霜轻轻“哦”了一声,她曾在长江之上亲眼目睹过剑圣嬴秋一剑击退江河蛮圣俞肥,令浩浩荡荡的长江江水逆流而上的通天大手笔,明白只要有这位堪称剑道天下无敌的“谪仙人”在此,自己出不出手都影响不大,便就乖乖的听话站定了下来,隐去了双鞭之上的滚滚青雷和阵阵火蛇焰气,然后将恢复原本赤金色华美模样的精致短鞭又别回了自己那纤瘦若柳的腰间。
“公子,你……你怎么样啊?!”雪色白袍的绝美女子王敏拼命试图将自家公子从冰冷的地上搀扶起来,可不管她怎么竭尽全力的或推或拉,身穿黄绸衣裳的剑窟大天才龙彦始终就保持着那么一个双膝跪地,屁-股位置高高撅起,大半张脸都紧密贴合地面的狼狈丑态,莫说站立起身,就连哪怕连稍稍改换一个舒服点的姿势都是不可能的奢望。
穿灰袍、肩头披有白老虎皮的白发老剑圣嬴秋再不去关注那个无规无矩、狂妄自大的嘴-臭小子,转而看向了那名与自己确乎是缘分不浅的魏姓年轻人。
魏颉深知此番自己又得益于嬴老剑圣出手搭救,这才得以如此迅速的摆脱苦战僵局,于是拉着朱丹裙少女许灵霜的手一同快步迎上前去,恭恭敬敬的向白发白须的老前辈欠身拱手致谢。
嬴秋摆了摆手示意这等无聊的繁文缛节大可不必,挺起那不甚宽厚的干瘪胸膛,对着魏颉开口调侃道:“你小子怎么回事?这醉乡楼可是家有名的妓院,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又快速的打量了朱丹裙少女许灵霜一遍,脸上笑容更盛,继续问道:“还带着个姑娘,你是怎么劝她答应一起来陪你逛青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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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灵霜当初知道眼前这位邋里邋遢的老者前世乃是天庭宇内剑道最高之人白佥的时候,确实是有被结结实实吓上一跳。但长江上发生的那场大战之后她从魏颉的口中更多的了解到了一些关于老剑圣的事情,比如在痛思崖上慷慨传授剑招孤烟直,再比如于山脚下的酒肆里喝完酒不愿给钱等等“平易近人”之事,心里也便知晓了那位老前辈并非什么值得让人害怕的坏人,相反还是位愿意为江湖“守门”的英雄级别的前辈人物,内心对其多少也产生了些许敬仰之意。然而此刻这姓嬴的白发老人居然用这种完全不够尊重人的说法来描述自己,就好像天底下的女人只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一样,胸中那原本就不多的敬佩情绪顿时一扫而空,心情很是不好的怒瞪了嬴秋一眼,几乎就要忍耐不住破口骂人。
魏颉早从鬼神俞肥口中就得知了嬴秋嬴剑圣在将近一百年前就有着逛青楼的习惯,故对老前辈出现在这座醉乡楼里倒也没什么突兀的不理解,当下他唯恐因为许灵霜心生怨怼而闹出甚么不愉快,赶忙抢先一步出言解释,将自家因为西域玉龙关外战事告急而快马前来百花城,以及为何会在这座醉乡楼里与那白龙剑窟的龙彦大打出手的种种因由都说了,最后表示希望嬴前辈能不要误会自己此番来逛青楼的正当目的。
嬴秋听罢后微微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还有如此巧合之事,真是有趣!”
就在这时,那名姿容气质绝俗的白袍女子剑修匆匆来到了嬴秋的身边,毫不迟疑的“扑通”一下双膝跪倒在地,那张气质清冷的秀面之上满是泪渍,她哀声苦苦恳求道:“大侠,求你放过我家公子吧,我家公子也就是一时嘴巴快才会说出那样无礼的话来的,求大侠你发发慈悲,就放过他罢……他,他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身材高瘦的灰袍剑圣低头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白袍女子王敏,默然不置可否,并没有给出及时的正面回应。
剑窟剑侍阿菊见老者不愿过多言语,只当他仍然没有消气,遂双手撑地,深深伏低上半身,打算往地面磕头为公子龙彦开罪求饶。
双腿以剑为足的老剑圣这才弯下腰去扶那名哭花了脸的白袍女子,用那副公鸭般难听的嗓音说道:“哎呀,这么好看的一个姑娘,把额头磕破了多可惜呀,快些起来,我饶过那小子就是了。”
将阿菊从地上扶起来后,黑瘦如松的老者伸出干枯如木柴的中指和大拇指,双指摩擦后发出“哒”的一声清响,被莫大气机压了许久的龙彦终于摆脱了那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威压,背上压着的那座无形“大山”瞬时消失,整个身子变得异常轻快放松,重获生天的龙姓大天才跪在地上狠狠呼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不着急站立起身,而是先给大发慈悲心肠的嬴秋磕了几个响头,挺直腰板后朗声高喊了一句:“多谢前辈饶我性命!”喊完这才站立起来并大力掸掉了黄衣上面粘的地面尘土。
面容黑瘦若镔铁的白发老剑圣往地上啐了一口,压根连斜眼睥睨龙彦一下的心情都欠奉,厉声骂道:“前辈个屁,你这种如猪如狗的东西也配喊我前辈?老夫可没有你这种禽兽般的晚辈!”
龙彦被骂得垂首不敢有任何言语,更不敢再有半句回嘴,他唯恐再一次被无形气机镇压在地上,只好低着头不声不吭。直到剑侍阿菊匆忙赶至身边询问状况时,才壮着胆子用细若蚊虫的嗓音应了句:“我没事,放心吧敏敏。”
被刀圣关昭称誉为是“当世剑圣”的白发老者兀自沉吟了片刻后,忽然脸色变得较为郑重的对年轻人魏颉说道:“小子,西域阳关平原那边的战事暂时用不着关心,有萧元忠在那儿顶着呢。”
魏颉登时吃了一惊,急忙瞪着眼睛问道:“萧……一衲大师现在正身处战场之上?!”
公鸭嗓老头嬴秋点了点头,应声道:“不错,那个老和尚不听我话,都让他在青泥寺
里好好待着了,偏要自以为是的跑去帮凉王马朗守关,唉,你说他一个佛门的僧人,不愿飞升去极乐世界,非要跑去掺和兵家的事情,现在好了吧,命灯都快灭咯!”
魏颉听得最后那句“命灯都快灭了”,始知恐怕大事不妙,立时开口震惊的问道:“前,前辈的意思是……一衲大师他快要不行了?”
嬴姓老剑圣轻描淡写的说道:“可不是快不行了嘛,他就算再怎么佛门金刚不坏,能扛得下几十万大军一天一夜的全力冲锋?就算是老夫站在那里让那么多人打我一个偏不还手,都须多少伤些体魄呢……”
“那,那该怎么办?!”魏颉显然对那位当今佛教第一人一衲大师的命运很是着急。
嬴老剑圣面无表情的淡然道:“生死存亡皆有命数,那萧元忠一生苦心学佛悟禅,这点浅显的道理肯定还是懂的。既然去了,就说明他已经提前算好了自己必然会经历的命运,不论哪一条路都是他自己选的,你小子急个什么劲儿?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而且就凭你现在这点儿微末的修为境界,除了跑到战场上尽力杀些敌人然后横死当场以外还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这还没轮到你登台的时候呢。”顿了顿,又道:“萧元忠究竟是生是死取决于他想活还是不想活,决定权在他自己,那些天天吃斋诵经、头顶没毛的和尚脑子都不太正常,一旦笃定要做点什么事,那是怎么劝都不可能劝回来的,所以暂且先不必去管他,接下来老夫马上要去与人全力大战一场,你要不要过来看啊?”
“嬴前辈要与人开战了?”魏颉不由得两眼瞪得更大,“不知是何人能让前辈使出全力?”
黑瘦老者嬴秋扭头冲那两个正准备偷摸离开醉乡楼的男女微笑着喊道:“你们家的老祖宗现在已经出关了,想不想看看到底是你们那个闭关了整整五十年的老祖宗厉害,还是老夫更加厉害一些?”
龙彦和阿菊二人几乎在同一刻失声“啊”了一下,满脸皆露出了匪夷所思的震撼表情,他们也是在此时才明白过来,老祖宗龙蠡正是为了击败眼前之人才会在洞庭山里面闭关修行长达五十载春秋的。
“我和你们老祖宗昔日曾有过一场五十年之约,今日正好就是他出关的日子了,我该去找他如期赴约了。”嬴秋那张既黑且瘦的枯瘦老脸上浮现出相当期待的笑容,他舔了一下冬日里皲裂微破的嘴唇,整个情绪状态就好似那贪杯爱饮的酒鬼即将要启封几大坛陈酿的女儿红老酒一般,真正是急不可耐!
紧接着也不待魏颉、许灵霜、龙彦、王敏四人再多说多问些什么,剑道圣人嬴秋便摧逼出一团充盈了本命剑气的白金色芒气将包括自己在内的五人通通包裹了起来。
白芒很快就几乎要将整座醉乡楼的大厅都给挤满了。
眨眼间,那一大团白金芒气自楼门口倏然飘出,旋即划过一道近乎完美的曲线,声势浩大的冲天而飞,离开了蜀州边境百花城,奔着东南方向去了。
五十年闭关只等一人。
老剑圣嬴秋今日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