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缓慢地在都城里走着,现在时辰还早路上只有一些早膳的摊子支了起来。冬日的晨光和满街飘香的气味将生活诠释的淋漓尽致。
白江宜也在白武的床边朦胧地睁开了双眼,她直起身子,肩上的斗篷跟着滑落在地上。
这一刻白江宜有些恍惚,恍惚自己还在临王府,恍惚自己又趴在书案上睡着了,余亦为自己盖上了斗篷。
床上躺着的白武将她拉回了现实,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到连白武微弱的呼吸声都能清楚的听到。白江宜俯身捡起了地上的斗篷,抬眸望去,白武的嘴唇虽然还是没有血色但也不再发紫了。
白江宜终于可以送一口气了。
“江宜!”
门外传来了沈煊的声音,白江宜赶忙跑出去对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沈煊才想起白武正在昏迷,也赶紧捂住了嘴站在了原地。
早晨还是有些冷,白江宜顺手将斗篷裹在了身上,迎了上去。
“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白武的卧房有暖炉,一下子钻到冷空气中让原本就受了风寒的白江宜打了个喷嚏。
沈煊见状赶紧将她拉到了另一半的房间里躲风,关上门才开口道:“临王殿下出使北汗了你知不知道。”
白江宜闻言抚了抚身上的斗篷,点了点头。
“那你不去送送吗?”
沈家一并没有告诉沈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当然白江宜也没有说。沈煊除了知道白武受袭昏迷,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白江宜垂下眼眸,轻咬了一下上嘴唇,道:“这有什么好送的。”
“哎呀。”沈煊气得直跺脚,“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殿下是出使北汗啊。”
白江宜轻皱了一下眉头,沈煊又小声重复了一边:“北汗”
白江宜突然反应了过来,紧接着沈煊就只感受到一阵香风吹过,白江宜就已经打开门跑出去了。
她怎么能没反应过来呢,白江宜自责地红了眼眶。
那是北汗啊,是余亦苦战了两年,直到被余亦打到投降的北汗。
而余亦是将北汗王上死死钉在耻辱柱上的人,余亦出使北汗,北汗王上怎么可能放过他啊。
斗篷阻碍到她了,她便将斗篷脱掉,加速往前跑去。
北城门的将士们见到余亦的队伍纷纷行礼,六个将士合力将城门打开,一股寒风随着打开的城门涌了进来。
余亦眼神坚毅,带队继续往外走去,身上墨黑色的盔甲随着马儿的起伏碰撞出声,发出像是战士渴望战场般的怒吼。
沈家一和郑冰州跟在余亦左右两旁,落后他半个马身,一黑一银的铠甲显得二人不怒自威。墨麟卫的军旗随着风肆意地飘扬,也像是在宣告墨麟卫的到来。
近三百位将士将颜墨离的马车紧紧地护在中间,出来整齐地脚步声和马蹄声,在没有其他多余的声音。
白江宜最终还是在队伍的远处停住了脚步。她皱着眉头眼里充满了不舍,长时间的奔跑让她气息十分紊乱。
她知道自己不能去拦他,她舍不得他,也仅仅是舍不得他,再无其他了。
现在还没到开城门的时间,所以等余亦的兵马全部走出北城门后,守城的将士又将城门重新关上。
而余亦也随着关上的城门消失在白江宜的眼里。就如同吹进来的风一般。
他走了。
白江宜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余余亦。”白江宜突然觉得脸颊一片温热,抬手摸去,原来是眼泪。
白江宜重新迈出步伐,这一次甚至比刚刚跑来的速度更快。
她为什么要怀疑他,统查府事故,沈家一不也是重伤昏迷生死未卜吗?他既然能无条件的相信自己,自己又凭什么要怀疑他。
就只是凭借几封来路不明的书信吗?
真是可笑。
他本都已经准备将一切告知自己了,自己却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真是可笑。
城门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白江宜大吼。
“开门!”
守城将士一看是临王妃也赶忙朝着后面的将士挥了挥手,后方心领神会又重新打开了大门。
白江宜有些力竭,在还未到城门的时候便险些摔跤,好在有将士扶住了她。她竭力站起身,继续往外跑去。
熟悉的寒风又带着泥沙冲进破门而入,白江宜抬起袖子挡了一些。等她放下袖子的时候城门已经大开。
“余亦!”
白江宜朝着渐行渐远的王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高喊。惊得在马车内的颜墨离浑身一颤,他好奇的掀开车帘回头望去,远远的他瞧见一面容姣好的女子。
白江宜的声音很响,在最前方的郑冰州也听到了。他下意识地想要回头望去,却被余亦阻止。
“莫回头。”
余亦坐在马上,目视前方,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将军。”郑冰州握紧了缰绳。
“冰州,你知道的。”余亦冷静地道,“没有其他办法了。”
白江宜以为,自己来找他,他会愿意停下和自己告别的。他不是说过如果自己愿意的话,他会和自己解释的吗?为什么明明听见了却熟视无睹?
从坠楼相救的第一次见面,再到统查府建造的第一次相识,再到宫宴余亦为白江宜求赏。接下来便是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她的人生就像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会再有人欺负她,甚至连打压了自己十余年的许琦都为此付出了代价。不会再有人用世俗的繁文缛节束缚她,余亦支持她所有的喜好,哪怕她喜欢做的事情是被世俗人认为不该是寻常家女子做的。
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让白江宜都感觉到自己再过别人的人生。只是觉得一觉梦醒,自己的生活就变成了自己最想要的生活。
可现在呢?现在她把拯救了自己的人亲手推开了。
此一行,生死难料。
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讲给他听,他甚至还从未亲耳听过自己说心悦于他。
白江宜想要追上去,她不想有遗憾。可还未踏出两步,就感觉到喉头一痒,轻声咳嗽了两声后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还想再坚持一下,伸出手想要抓回远去的余亦。
她的眼睛再慢慢闭上,视野里貌似只剩下了余亦远去的背影。
白江宜的双眼最终还是闭上了,身形也往前倾倒,最后被一双手稳稳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