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墨离撇了撇嘴:“我就说呢,你们这些行军打仗的还懂商贾的路子。”
现下暂时无事,只要行路等着郑冰州查探的消息就好。余亦也就和颜墨离闲聊了起来:“要是事情真如我们猜测的这般,你打算怎么办?”
颜墨离像个犯了错不知该怎么办的孩童一般,低着头死死抓着衣角。自己的父亲默许自己弟弟这般大张旗鼓地杀自己,说实话换做是谁会不知道该怎么办。颜墨离虽也是杀伐果断,但是在他的记忆中,父亲颜天纵除了对他严厉了些,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更何况他是王子,对他严厉些也是理所应当。
他也试着站在颜天纵的方面去考虑,作为一国之君也是想要未来的国主有这更强大的实力吧。
颜墨离沉默了良久,才抬眸看着余亦说道:“你知道藏獒吗?”
余亦闻言点了点头。
颜墨离的神色变得难看,他继续道:“北汗有一名族,靠着养殖牛羊为生,但北汗有很多狼,狼会将牛羊群当作狩猎的目标,北汗人为了不让牛羊群遭受狼群的残害,就培育了藏獒。可藏獒终归是犬,怎么能抵抗那些野性十足的狼。所以牧民们就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们先找来一窝刚断奶的小藏獒,再在地上挖一个大坑将小藏獒丢进去。小藏獒在坑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源,他们想要活下去就只能自相残杀。等到最后一只最强壮的藏獒时,它便已经有能力自己爬上去。到那时牧民只需要在他最虚弱的时候照顾他,给他吃给他安身之所,那藏獒便愿意为那牧民献出生命,更能帮他收好羊群。”说到这颜墨离自嘲地笑了,笑得有些苦涩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我和弟弟不就是这般吗?父亲就是牧民,我和弟弟就是那坑中的藏獒,谁能活下来,谁就能成为那北汗王上。”
余亦这个时候也是也有些心疼颜墨离,他知道事到如今颜墨离还是有在欺骗他自己。
余亦到关北不出半年时间,这位北汗王子便御驾亲征到了战场。按照北汗的国力,未来王上上战场会只有那些兵力?会以至于到最后一战的时候才只有三万兵力?
恐怕那时候颜天纵就像让他死在关北战场之上了吧。
如此看来,怕就怕颜天纵从一开始心就在颜墨歌身上。
余亦不忍拆穿,他相信颜墨离会有自己的判断和做法,所以他也没有说话。
颜墨离这时继续说道:“若真是我们猜想的那般我不会让北汗落在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手上。”
他的眼神变得坚定,变得比那日在关北城墙上还要不可动摇。他不想再有战争了,就算要背上杀弟的罪名。
“有些事,不需要你亲自去做。”
颜墨离闻言浑身一僵,抬头时那充满震惊的眼眸里看到的是无比认真的余亦。
外面熙攘声依旧,徐阳秋靠在马车立柱上,刚刚里面的对话他都能听见,他望着前路,笑了。
马车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城外南安别院内,还是那被薄纱包围的凉亭,还是那沸腾的水壶,还是那穿着华服的刘文中。
唯一不同的是,严景山这次没有再站在凉亭外,而是和刘文中隔着茶案相对而坐。
此时有一戴着珠帘面纱的女子赤脚缓步走进了凉亭,跪坐在茶案旁,开始为二人煮茶。
女子手法很娴熟,在洗完茶后不多时就将两杯金黄茶汤呈到两人面前。
“这白毫银针,是每年头春头采的芽头。这水是雾山的山泉水,是我特意命人取来的。这茶姑可是今年煮茶大赛的魁首。”刘文中将茶碗举到鼻前细细嗅着,面露微笑,道:“好茶,好水配上顶级煮茶师,你可得好好尝尝。”
茶姑也懂规矩,泡完一壶茶后就起身行礼后离开了,期间不曾有一句言语。
严景山同样举起茶碗细闻了片刻,抿过一口茶后却皱起了眉头:“相爷,茶是好茶,可这水”严景山将茶汤倒进了废茶叶的碗中,“只是普通的井水吧。”
闻听此言刘文中没有丝毫惊讶,而是浅笑着放下了茶碗,他看着浓郁的茶汤,意味深长道:“严大人,这好茶要配好水,只是这好水,怕是不好当啊。”
“相爷。”严景山当仁不让,道:“这好的山泉水,是要经过经过大山洗礼的,可泉眼就那么大,能不能涌出是水的本事,会不会被相爷打起,可就取决于相爷了。”
刘文中意有所指,茶叶是尚书之位,那水就是严景山。他想说的是,严景山要的户部尚书之位已经给他了,那他有没有能力帮到刘文中。
严景山怎么会听不出来,所以他表达的意思也很明确,就是看刘文中给不给他这个机会。
两人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也不用特意说明白。
刘文中同样将茶碗里的茶汤倒掉,笑道:“今日这水应该是下人出了纰漏,我便不留严大人了,改日我会让人送些茶叶去你府上当作赔罪。”
严景山闻言也站了起来,展袖行礼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刘文中抬眸望着他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告别。
严景山出了凉亭宋津就迎了上来,见主子一言不发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便开口问道:“老师,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严景山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直到出了南安别院的大门,远远地看到那往都城而去的马车,才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宋津也随着严景山的眼神看到了那马车,瞬间就懂了老师的意思,也就静立在一旁没有再说话。
那马车全程没有停留,包括在都城城门也只是简单地亮了令牌。
马车最终在皇宫玄武门停下,在马车来之前,白武就已经先到一步在此处等着了。见到人来了白武还想着过去搀扶一下,沈家一却直接跃下了马车。
“你慢着些。”
白武快步跟在沈家一身后,“不差这一会儿,你本就未痊愈,又舟车劳顿,你得先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