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檀香的轻烟缓缓而上。颜天纵合着双眼没有急着说话。
颜墨离看着他这般平静的模样心里火气就更旺了。
过了许久王上才缓缓开口:“你可知我是个怎样的人?”
颜墨离被他问得一怔,表情随即恢复:“从前,我只是觉得您严厉了些。”
两人终究还有些情分,颜墨离没有将话说得太难听:“你为何要杀了我阿父,就是为了这王位?”
自打颜墨离记事起,这王位就是自己的。或许,在颜墨离眼中,这北汗王位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颜天纵自然知道他的心中所想,要是在从前自己定会臭骂他一顿,可现在他只选择一笑而过。
“你同你父亲有一样的想法。”颜天纵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逐渐狠辣,“你们这些嫡长子,从不知道这王位代表着什么,只知道这是你们从出生便得到的东西!”
“这不是你弑父杀兄的理由!”颜墨离大吼一声打断了颜天纵。
反观颜天纵,本就是坐在王位之上,浑身气势更是颜墨离无法匹敌的。他肃着脸,猛地拍向桌面,桌上的茶水被震倒,水淌了一桌。
“孤做事!用不着你一个小辈来管!”颜天纵起身揪住颜墨离的衣领,语气瞬间恢复了平静,他脸上露出一丝邪笑,“颜墨离,这里是王城,你是王族子嗣,别把这天下想得太美好!”颜天纵一愣,又轻轻摇了摇头,“你不会理解的,当年的事我也不想解释。你死后去下面问你那懦弱无用的父亲吧。”
颜天纵猛地一推,将颜墨离推了个踉跄。
颜墨离怒火中烧将双拳握得咔咔作响,他快速环顾四周在角落发现一把长剑,根本没做思考抽出长剑朝着颜天纵刺去。
……
“你说什么?颜墨离是你儿子?”曲坊内,白江宜听到这话口中的茶水都差点喷涌出来,好在自己挡得快。
余亦从怀中拿出一条帕子递给她,随后重新回过头看向颜天成。
方才刚见面时就觉得他与颜天纵有几分相像,听他说完之后细看余亦才发现颜墨离眉宇间散发的英气果真与他极为相似。
颜天成倒是见怪不怪,他轻抿了口茶,继续道:“当年啊离刚出生,我便遭了这般事,等我潜回王城时,才发现他已变成了天纵的儿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颜天成笑出了声,“你们有所不知,北汗有位名医名为何仙公,平生救人无数,在北汗声誉极好。据线人消息,那颜天纵找了何仙公为自己诊断,可谁知何仙公告知他,他身体有恙,不能生育子嗣。”
惊天大瓜,白江宜都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在这危险之地还能吃到当今北汗王上的家族大瓜,来的不亏。
刚说完,颜天成就咳嗽了几身。屏风外就传来了樊公的声音:“该吃药了。”颜天成‘嗯’了一声:“稍后再吃,不差这一会儿。”
余亦见他咳嗽完之后面色就变得有点差,正要问时,颜天成开了口:“当年染了风寒,引起的咳疾,无妨。”
众人点了点头,没再多说。颜天成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那颜天纵虽狂妄自大,可也是个老顽固。”
他这么一说余亦心中的故事线就清晰了。
当年颜天成与余建业在关北私下议和,同时王城中的颜天纵夺了王权,坐上了王上之位。为了防止颜天成回王城影响自己的位置就派人将其绞杀,结果颜天成逃脱,自己得知自己不可能有孩子,又不想北汗姓了别家,无奈之下只能将颜天成的儿子养到自己身边。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没过几年王后便怀了孕,生出个男孩儿,没办法当时天下人皆知王室里有个王子叫颜墨离,不可能说因为个刚出生的二王子就废储。
在这情况下颜天纵只能缓兵之计,等颜墨歌长大后再想办法,结果谁能想到这颜墨歌不争气,什么都比不过哥哥颜墨离,反倒让颜墨离名声大噪。无计可施的颜天纵就只能将当年他的做法在这两兄弟身上在使一次。只不过这一次他更狠,想要颜墨离直接葬身在这关北战场。
呵呵,好在老天有眼。当年颜天成遇到了余建业,如今颜墨离遇到了余亦。冥冥之中这余家倒是帮了颜家不少。
余亦刚捋清楚,就注意到一旁双眼发光一脸兴奋的白江宜。
“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啊。”
桌案旁的三人满头黑线……
就在此时,门外再一次响起敲门声。站在窗边的樊公和桌案旁的宇文徒紧接着无声地就到了门口。
这次换成余亦一脸轻松:“无妨,自己人。”他上前打开了门,进来的正是一身夜行衣的郑冰州。
看着郑冰州沉重的表情,余亦就知道出事儿了:“发生什么事了。”
郑冰州像是跑了很久,他微微喘气,管不上干涩的喉咙,道:“颜…颜墨离被生擒了。”
此言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愣,屏风后更是传来了一声闷响。樊公立马冲进了内里:“主子!”
众人忙了好一阵,房间内才恢复平静。看着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颜天成,余亦担心地问道:“樊公,颜前辈到底怎么了?”
樊公叹了口气,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入城前,颜天纵就已经发现了我们,在我带着主子逃走途时,他中了暗箭,箭上淬了毒。”
郑冰州闻言就上前检查起了颜天成的伤口,伤口毒发的样子很是熟悉。郑冰州一皱眉,起身道:“将军,这是软骨藤的毒。”
余亦随即问道:“你是说是我之前中的毒?”
郑冰州郑重地点了点头,余亦见状也松了口气,回身对樊公道:“樊公,今夜我们先回去。颜前辈的毒您莫要担心,我有解药,明日带来。”
樊公听到这话赶忙展袖行礼:“多谢余小将军。”
余亦拖住他的手:“不必如此多理,还烦请樊公,若是颜前辈今夜醒了告知他,明日我将我的人都带来,到时再商议如何救颜墨离。”
樊公颔首:“是。”
这些时日对颜天纵来说,王城可不是一般的热闹,既有庆阳临王余亦,又有其兄颜天成。两个仇人都在自己家门口,就算他是北汗王上也难免心里难受。
所以就算现在已经皓月当空,王城内也时不时有大批人马巡城。
就算余亦和郑冰州身手再好,也抵不住一个心宽体不胖的白江宜。三人愣是转了好几条路线,多走了两刻钟才到了他们的客栈。
客栈内,坐立不安两天的徐阳秋在见到余亦的第一眼就长舒了一口气,也没理找回来的失踪人口,倒头就睡。赵青山倒是成了新的失踪人口,不过对于这老头余亦放心得很。
郑冰州则是闲不住又跑出去监视四周去了。好在余将军有先见之明,提前多开了一间房间,两人也终于有了些属于他们的时间。
一进房间,等余亦关上房门回过头的时候,白江宜已经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了。余亦见这阵势也是变成个登徒子,脱了外衫就准备上床。
但是屁股都还没碰到床榻,就被白江宜一觉踹开了。
嗯!白江宜腿长,踹到腰了。
“你干嘛!”余亦一脸委屈地捂着后腰。
看见自己的战神夫君这副模样,白江宜却一抖:“余将军,几日不见怎么还变得娇滴滴的了?可是那怜儿姑娘教你的?”
“怜儿姑娘?”余亦一脸懵,“谁啊?”
果真,余亦的脑子记不住大部分可有可无的人…
“得得得。”见他无趣,白江宜也没了逗逗他的兴致嫌弃地挥了挥手,“快去洗澡去,身上一股汗味。”
余亦有点不好意思地抬手闻了闻,这两日没休息,也没洗漱,身上是有些臭烘烘的。但是他还是不服地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不洗澡。”
白江宜脸上装出一副很和蔼可亲的笑容:“因为本姑娘是仙子,仙子不需要洗澡。”
“呵呵…”余亦也很礼貌地回了个皮笑肉不笑,“仙子下凡辛苦了。”说完就转身从柜子里找了件干净衣服,洗澡去了。
余亦赤裸着身子坐在浴桶里,湿透的双手不算将水捧起拍在脸上。
今日收到的消息太多了。关北城大战的新线索让他先前的推断有了错误,又是颜天成的出现,让他对自己的布局有所变动,再是颜墨离被抓,让余亦不得不卷入这北汗的王室斗争。
原以为他和颜墨离就只是战场上的对手而已,将他送回北汗,自己再磨蹭些时日,等到都城刘文中重新布局之后自己回去就可以将其一网打尽。
可不曾想现在是想走都走不了,颜天成有余家私令,和自己的父亲关系匪浅,而颜天纵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这局他必须进,不但要进,还要赢,要为父亲报仇!让那数十万战死的将士安息。
事情一桩一桩办,债也要一件一件讨!
看着轻柔晃动的水面,和缓缓升起的热气,余亦舒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