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爷没注意到江绿芜和凌慕寒这小小的插曲，也没有正面回答那个人交换夫人的话，直接提出了自己第二个问题。
「李素身上可有胎记？」
还不等那些人回答，江老爷就立刻补充道：「每个人都不能说重。」
顿时他们一阵七嘴八舌。
「江夫人后腰上有一块红色胎记。」
「江夫人大腿内侧有一颗红痣。」
「江夫人左肩膀有一个肉色的像是小树叶一样的痕迹。」
「江夫人脚踝处也有一颗红痣。」
这些人说的全部都是秘辛，都是别人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哪怕李素此刻想要反驳都无法反驳，甚至现在都不能再往江绿芜身上栽。
毕竟她跟江绿芜关系向来不好，从来都不会在一处，江绿芜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她身上有什么特征。
何况府中中馈一直都被把持在她手中，江绿芜在府中根本就是孤立无援，她也不能通过收买下人的方式知道这些事情。
这些事情都是江老爷随便一调查就能知道的，根本就藏不住。
李素忽然间有些后悔这些年来将江府如此严密的把握在手中，不然的话怎么着都能往江绿芜身上栽赃栽赃。
现在倒是已经再也找不到借口来为自己开脱了，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就应该去更远一些的地方找人了，而不是就在身边找，当真是令人恼怒气急。
江老爷最后一个问题却不是问那些人的，而是问向了身边的李素。
「江月瑶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到底是不是身体亏损，无法受孕？」
李素将手中锦帕骤然捏紧，小时贪玩喜好池塘边，可谁知道竟真的会有失足落水的时候？
更没想到那一次失足落水便造成她无法受孕的恶果，而江老爷是怎样的人物，如果她不生下一儿半女如何能坐稳自己的位置？
江老爷看着她的目光沉着，仿佛是湖水一样冰凉，一下从李素的头顶往下灌入。
她哆哆嗦嗦的，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江老爷又重复一遍：「你是否真的无法受孕？」
李素再抵挡不住满室的压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是，我是真的无法受孕。」
「这不可能！」
江月瑶忽然间迸发出一阵吼叫，她边摇头，边说道：「你怎么可能无法有喜呢？你怎么可能跟这么多人都有那样的关系呢？我怎么可能不是你跟父亲的女儿呢？如果我不是你跟父亲的女儿，那么我到底是谁的女儿，到底是谁的女儿啊。」
江月瑶从生下来，就是江府最受宠的姑娘，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蜜罐里，什么时候竟然见识过这样的阵仗，当即就情绪崩溃了。
眼泪不停的往下落：「这一切都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这一切都是假的，肯定都是假的，我怎么可能不是你们的女儿呢？」
江月瑶从来都没想过，竟然会有这么一天，她竟然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更可笑的是，她还在这样的生活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现在才知道真相。
这残酷的，令人作呕的真相，这令人无法接受的真相。
江老爷却是一抬手：「你们走吧。」
那些人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这么轻易就能够被放走，当即就非常开心。
江绿芜却望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们到底是能活下去，还是死，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按照道理来讲，她应该能帮一把是一把的，但这些人真的值得帮吗？
答案显而易见。
江老爷也没有再在这里耽搁任何时间，带上所有人重新回府，等到了正厅，他的脸色就已经完全恢复了。
他甚至走到凌慕寒和张长老身边拱手：「二位，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凌慕寒一贯高冷：「未曾。」
张长老刚开始时的确震惊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看到这样一场大戏，但如今已经从轩竹院回来，早就已经冷静下来。
现在又听到江老爷的话，当即便道：「您这是哪里话，分明是我们打扰了才对。江老爷，我同慕寒还有些事情要商议，就先走了。」
如今是人家处理家事的时候，他们要是再不走的话，多少有点不识趣了。
凌慕寒原本不放心江绿芜，但也无法，只能离开，却不忘将一缕神识再度放在江绿芜身上。
江绿芜如今已经是元婴境界，自然不可能一无所知，却也没有说出来。
「你为什么要让他们走？」
江月瑶忽然间很有危机感，直接跑到张长老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张长老，您不能走。」
张长老顿觉棘手，急忙弯腰去扶：「月瑶，这是你家中事，如今我和慕寒在这里多有不便，等你们处理完了我们再过来。」
「不行！」
江月瑶难得强硬：「张长老，您必须得在这里，不然的话我会死的。」
哪怕江月瑶是江老爷宠在掌心的女儿，对于自家父亲的所作所为也是有所耳闻的，对于他的心狠手辣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要是江老爷的女儿还好，最多就是因为李素的事情导致江老爷不再喜爱她，可到底二姑娘的名分还在，她依然可以过很好的日子。
可是如今李素不是她娘，江老爷也不是她爹，再这样下去，未必江老爷就不会杀了她泄愤。
张长老左右为难：「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江老爷怎会杀你？」
江月瑶揪着张长老的衣袖，不愿意松开：「张长老，今日的事情你已经全部都知道，那你应该也知道，这件事情跟我没有什么关系的。」
「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是无辜的，我根本就是没有选择的，张长老，您就在这里吧，您就帮帮我，给我一条活路吧。」
江绿芜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江月瑶的脑子真的已经是被驴给踢过了，但凡清醒点都不应该如此做。
虽说她不是江家的子女，但却是江老爷这么长时间以来最疼爱的女儿，哪怕现在真的知道了真相，也不是说收回就收回的。
可江月瑶这番操作倒像是将自己跟江老爷放在了敌对双方的位置上，哪怕江老爷之前不想对她做什么，此刻怕也是在思考该怎么对付她了。
这愚蠢啊，就是刻在骨子里的，丢都丢不掉。
江绿芜甚至都没打算开口说话，只静静的靠在一旁，静悄悄的看着这些事情发展，左右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也已经不需要她再做什么推波助澜的事情，这几位自己就可以推波助澜将所有事情都给搞定了。
「江月瑶。」
江老爷果然是咬着后槽牙叫出她名字的：「现在，立刻给我过来。」
江月瑶浑身打了个哆嗦，恳求的目光直直看向张长老。
张长老此刻却好像透过江月瑶看到了自己那早已失散的女儿，如果他的女儿还活着的话，大概就是跟江月瑶差不多的年龄。
恻隐之心一动便顷刻泛滥成海，他扶起江月瑶：「好，我不走。」
这一句话说出来，江老爷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根本就是扇在他脸上的一个狠狠的耳光，他恨不得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情，可偏生却是他的女儿让人家留下见证这些事情。
江月瑶这些所作所为哪里是他的女儿啊，这分明是跟他有仇啊，但凡没点仇怨都做不出来这些事情。
「张长老，此事怕有不妥。」江老爷已经近乎明说。
但凡张长老是一个有点眼色的，就应该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欢迎他，想要让他赶紧走。
可偏生张长老是一个一言九鼎的人，这话呢，要不然不说，要不然就是说出来了不会再往回收，一时间场景还真是有些尴尬。
「江老爷。」
张长老十分有礼：「我们在霜叶城遇到月瑶又结伴送她回来，自然建立了情谊，我将她看做自己的女儿一般，她既开口让我留下，我就没有再走的道理，还请江老爷见谅。」
真是疯了。
凌慕寒看着这一幕，皱起眉头，张长老从来都不是一个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更不会如此唐突。
要换成是平常，早就拉着他离开了，根本不会留在这里。
他想他的，江老爷心里却跟翻江倒海一般，脸上陪着笑，他能怎么办？
这位可是源天剑宗的长老之一，根本就不是他这等小人物能惹得起的。
「张长老哪里的话，您愿意看重小女是小女的福分。」
说着，江老爷话锋又是一转，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儿：」既然张长老已经在这里了，不如凌上仙你也留在这里吧，想必你也很关心绿芜了。」
凌慕寒不作假，立刻在江绿芜身边坐下：「那就打扰江老爷了。」
就这样，一场原本应该是家庭成员自己参加的会议硬生生变成了对外交流会。
当着张长老和凌慕寒的话，江老爷有很多话根本就不能说出来，只能捡着能说的话说。
这件事情原本就惹人发怒，如今还得隐忍不发，江老爷只觉自己胸口越发憋闷起来。
「李素，你我夫妻情分已尽，你走吧。」
李素原本以为自己回来会承受江老爷滔天般的怒火却不想他只是让她走，但这已经是她所承受不了的事情了。
「老爷。」
李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抓着张老爷的衣袍下摆：」我早就失去父母，嫁到这江家来，江家就是我的家，你让我走，你让我走到哪里呢？我又还能去哪里呢？难道你就不能原谅我一次吗？」
原谅？
这个女人到如今竟然还敢说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