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都庆城西百余里,青城山上一收拾的极为干净整洁的房间内。
凌清霜两眼泛红,已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啜泣道:“师兄,小妹我对他一往情深,他装着看不见也就罢了,却在都庆城外干出那等事来,如今又与唐依雪私奔,我说他一个多月都不来青城山,原来是在都庆与唐依雪私会!小妹我哪点比不上唐门那个冰山?!”
凌清霜听闻坊间这传言,如同被九天神雷来回劈了个通透,说是五雷轰顶也不为过。
廖玉衡看着小师妹如此伤心,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安慰道:“霜儿莫要心急,这江湖流言胡说八道、捕风捉影的多了去了,不要当真,亦兄弟岂是那种招蜂引蝶、风流成性的登徒浪子?更不可能做出如此荒唐事,以师兄我的推测,这私奔一事肯定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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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中城军营,余巳仁满脸悲怆:“小邢~,我妹子被人拐跑了,还被光天化日当众轻薄,做出此事的那小王八犊子竟然是‘亦大侠’,气煞我也,老余我跟他没完!”
邢宗良余光偷瞄了余巳仁一眼,暗自偷乐,这邢宗良自从听说了这事,天天跟捡了钱似的,逢人便说他兄弟亦天航把唐门大小姐给拿下了,此刻又怎会顺着余巳仁,只见其满脸坏笑地敷衍道:“老余你也忒小心眼了,亦兄弟那般英雄人物,你雪妹子跟了他又有何不妥?”
余巳仁闻言白了邢宗良一眼:“哼,光天化日玷污我妹子清白,谁知我妹子是不是为了姑娘家的清誉违心跟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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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城唐门,只听得堂厅里呵斥谩骂之声,又夹杂着桌椅碎裂的声音,只见堂中立着二人,其中一人年约五十余岁,身材修长,长得是极具威严,颇有一方雄主之风,此人正是唐万雄。
唐万雄满脸怒火:“冠杰那小兔崽子,出了这么大的事竟敢隐瞒不报,我竟然还是从下人的闲言碎语中得知,若是依雪有什么闪失,我绝对饶不了他!”
这唐万雄怒火中烧,一顿咆哮之后,突然想起身旁还有一人,似是顿觉失态,一收愤怒情绪,平和地对身边那人说道:“唐瑛、唐琼伤重未愈,此事还得劳烦齐老,传令雒城所有弟子即刻出发,找寻依雪。”
“好,老夫这就去安排,不过门主也不必过于担心,若是亦天航有加害小姐的意思,早就动手了,小姐可不是头一回落在他手里。”回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长老齐融。
“但如齐老所言最好,若是依雪伤了一点皮毛,本门主誓将那小贼千刀万剐!”
唐万雄自十八年前见过这个侄女后,便对这侄女极为照拂爱护,此刻即便是齐融在侧,他也是盛怒难掩。
齐融此时心中却乐开了花:“殿下真是英明神武,若是得了唐依雪的芳心,这日后让唐万雄襄助起事便更为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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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当日亦天航掳了唐依雪纵马狂奔,却是慌不择路往嘉武方向去了,二人往南奔了数十里路,亦天航便觉头晕目眩,细一查看,竟是腹部中了一镖,身上多处暗器擦伤及剑伤,之前搏斗厮杀时未曾顾及,此刻已是毒发了。
亦天航急忙服下百祛散,驱马下了官道,于山间林里寻了个隐蔽处将马拴住,又安顿好唐依雪,便开始脱衣治伤。
亦天航腹部中的那一镖伤势最为严重,如今那飞镖尚插在伤口里,血流不止,看飞镖样式做工小巧,上有雪花纹路,应是唐依雪的。
亦天航抬头看了看唐依雪,只见这女子正在盯着他看,四目相对时唐依雪便把头扭了。
唐依雪暗道:“这人一身伤痕,触目惊心,刚才乍一看,竟隐约觉得此人一身杀伐之气,像是从炼狱而来,如同经历过无数次战场厮杀一般!这人不过二十余岁年纪,到底是何方神圣?”
亦天航低头清理伤口,却是晕眩更甚,这身上多处剑伤尚未处理,若是伤口感染,后果不可想象,可此刻浑身无力,若是就此昏倒,等唐依雪穴道自行解开,只怕小命不保。
想到此处,亦天航便要穿衣骑马离开,刚站起来走了没几步,却是一头栽倒在唐依雪身前。
唐依雪见亦天航一头晕倒,脸上闪过一丝冷笑,便安心运功解穴,只待解了穴道便杀了眼前这登徒子。
天色渐暗,唐依雪已是香汗淋漓,终于将穴道解开,站起身来略一活动僵硬的四肢,低头看了看眼前那个光着上身的小贼,俯身拾起流光剑便要一剑刺下,却突然想起与亦天航的种种纠葛,又是心头一悸,略有不忍,手握宝剑竟颤巍巍难以刺出,挣扎了许久终是下不了手,剑从手中跌落,两行清泪沿脸颊滑过。
这女子虽与亦天航交际不多,但均是生死较量,此时已心生情愫却不自知。
唐依雪跪坐在亦天航身旁,撕下衣襟便帮亦天航处理起伤口来,待包扎好各处伤口,便要给亦天航披上衣服,那纤纤玉手却鬼使神差、略有颤抖地抚摸着那一条条伤疤,看着那墨色麒麟刺青,脑中细想起种种过往。
古墓初见,刀剑相向,都欲置对方于死地,却莫名其妙被其挟持有了肌肤之亲。
垫江截杀,本是誓除此贼,却中了己奉大哥的迷药,这人却是等我苏醒,方才离去。
都庆城外,一场闹剧,被他当众亲吻轻薄毁了清誉。
官道相遇,处处杀招,他却又手下留情,本欲求死,却又被他所救。
这点点滴滴、恩怨纠葛,只怕此生再也割不断、理不清了。
“摸够了吗?”唐依雪正暗自神伤,却突然听到这四个字,那玉手如同触电般缩回,显然是那登徒子醒了。
“本姑娘见你昏迷,便帮你包扎伤口,省得你失血过多死了,本姑娘再落一个见死不救的下场。”唐依雪急忙解释道。
“你我本就是仇敌,何来见死不救一说,虽说我几次三番未曾杀你,那是因为余巳仁那胖子。”亦天航强撑着坐起,边穿衣边说道。
唐依雪脸上莫名失落,听到余巳仁三字,却又问道:“余巳仁可是我那己奉兄长?他可还好?”
“那胖子已到护蜀军做事,有了官身,你唐门也未必敢轻易动他了,只要不战死沙场,性命无忧。”
亦天航边说边穿上了上衣,盘膝一坐便要运功调息,又见身旁跪坐着的佳人在傍晚凉风下已有些瑟瑟发抖,于心不忍,便强撑着起身,说道:“天色已晚,这深山野林难免有猛兽出没,你我还是尽快寻个人家落脚为好。”
这二人略一收拾便继续上路了,此时这亦天航也不便再点唐依雪穴道横放于马鞍前,两人便一前一后骑着这一匹马往官道方向走。
山路颠簸,唐依雪在前、亦天航在后,紧紧相依,唐依雪面色泛红、亦天航身子僵硬。
天色昏暗,二人早已不记得来路,兜兜转转竟是找不回官道了,二人就这样信马由缰,走了良久方才找到林中的一处木屋。
屋外十步范围内的草丛树木被砍伐过,弄出了好大一块空地,像是山中猎户、樵夫落脚的地方,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两人便径自进去了。
这屋内布局还算宽敞,足够四五人休息,收拾的也算干净,一应物件都齐备,堂屋中央还有处熄灭的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口铁锅,亦天航找来干柴生了火,二人围着火光坐着,夜色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两人心中各起涟漪,却又相对无言,不久便各自睡下了。
半夜子时,亦天航突然被开门声惊醒,只见月色下,一大汉站在门口,右手提着一把九环刀,左手拖着一人不知死活,门外叽叽喳喳还有人声,也不知几人来此。
这大汉也发觉屋内有人,低声道:“屋内何人?老子的地盘也敢乱闯!”
唐依雪也被这嘈杂声惊醒,亦天航此时已起身持剑戒备,开口说道:“在下赶路误了时辰,不得已前来投宿,见屋主不在便冒昧进来了,既然阁下不好客,那我等离开便是,这有十两散碎银子,权当房钱。”
“哦?原来是来投宿的,呵呵,无事、无事,老子还以为是蟊贼,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人和钱财都留下吧!哈哈哈哈~~~”那壮汉极为狂妄地大笑着,这明显不是善类,只怕是以劫道为生的贼匪。
“此地临近青城山,你等竟敢在此行凶,不知你是无知蠢货还是嫌命长了!”唐依雪根本就不惧这等贼寇,便开了口。
唐依雪这一说话不要紧,那大汉两眼放光大喜道:“弟兄们,这里竟然还有个女扮男装的傻娘们~哈哈,你二人还真是够糊涂的,这里离着青城山上百里路呢,哈哈,今夜真是收获颇丰,杀了这小子,留下那娘们好好快活一番!”
“混账!本姑娘先杀了你!”
唐见雪说罢便出手了,已是打出数枚暗器,大汉却是抡起手中那人,将暗器尽数挡了,顺手又将手里那人扔向亦天航,挥舞着大刀便杀了进来,门外的几个贼匪也是各拔兵器戒备。
亦天航闪身挡到唐依雪身前,低声说道:“此人功力不俗,小心应对。”
唐依雪见亦天航将她护在身后,心中一阵悸动,看着身前这英武的身姿,竟一时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