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陵城守府。
“老夫主政乌陵十数年,从未想过乌陵会造此大难,幸好此战有惊无险,蛮族一败涂地,唉,真是吓煞老夫也!”魏泱心有余悸地说道。
“大人,此战幸亏有亦都尉及其将士舍命死战,却不知亦都尉伤势如何了。”一府衙官员说道。
“不错!多亏了亦都尉及一众将士啊!”魏泱说道,“前往资中报讯的信使还未回来吗?”
“大人,府衙决战至今不过十日,资中路远,还须些日子。”
“唉!老夫都急糊涂了!”
。。。
乌陵王家。
姜玄北、姜广隶、单越、呼隆在各自房内闲聊,却听得门外王家仆人说道:“各位大人,亦都尉醒了。”
亦天航房间,王兰芷正轻握着亦天航的手不知在说些什么,姜玄北等四人先后进屋,见亦天航虽然苏醒,但脸上仍是毫无血色、极为虚弱。
姜玄北上前一步,轻声说道:“亦都尉贵人天相,此次得脱险境,今后必然大展宏图、一飞腾天。”
姜玄北特意在“贵人”和“天”字上加重了语气,暗有所指。
姜广隶见亦天航这等模样,不想让众人过多打扰,便说道:“我等还是去堂屋守着吧。”
姜玄北等人正待退出去,却听亦天航虚弱地说道:“兰芷下去休息吧。单越、呼隆听令,速回大营整顿人马、约束士卒,不得在此逗留。”
王兰芷起身行了个礼,乖乖地退下了。
单越、呼隆百思不得其解,愣在原地,二人心想:“我俩要是走了,对于亦都尉来说,这王家大院里可就没亲信了,我俩再怎么说也比姜玄北、姜广隶父子俩要靠得住啊?!是不是亦大人刚醒,脑子睡糊涂了?”
单越正待开口,却又听亦天航说道:“还不快去,你二人回去休息便可,明日再来。”
单越、呼隆只得退出房外,却又不放心,便在门外候着了。
此时房内只剩亦天航、姜玄北、姜广隶三人了。
姜玄北与姜广隶对视一眼,走到床榻前,二人对亦天航一行礼,单膝跪地、低声说道:“大周汉平王府银枪护卫姜玄北、姜广隶,拜见殿下!”
良久,床榻之上才有回应:“四十年了,我大周竟还有忠臣存世,小子我倒是幸运得很。”
亦天航躺在床上,双眼盯着房梁,似是自言自语。
姜玄北克制住激动的心情,说道:“微臣深受汉平王及世子大恩,殿下之父便是当年的世子,乃微臣之主,今日得遇殿下,实乃微臣之幸!”
亦天航闻言并未立即答话,重伤昏迷十日,这才刚苏醒,脑子不大活络,此刻正飞速思考,如何探明姜玄北的真实想法。
“我虽是大周皇室,但此时也不过江湖一草莽、南齐一都尉而已。”亦天航侧头看向姜广隶,淡然地说道。
姜玄北听到亦天航如此说,顿时一脸茫然,心想:“难道到头来又是一场空?亦天航并无报仇雪恨、光复大周的志向?若是如此,那勤王寨与之前又有何区别?继续做那游荡的孤魂野鬼?”
姜广隶本不想现在就将这事挑明,奈何姜玄北半生不得志,自得知亦天航的身份后,是一刻都不想耽搁,若不是亦天航昏迷,早就叩拜认主了。
“殿下。”姜广隶终是开了口。
“曹复大哥,你喊我亦航便好,一如年少时那般最好不过。”亦天航看着这十多年未见的“兄长”说道。
姜广隶沉默了片刻,狠下心说道:“末将当时年幼无知,不知身份有别,却以兄弟相处,而今即知主臣,末将岂能再如之前?”
姜广隶顿了顿,接着说道:“况且当年曹复与殿下走散,未尽护卫之责,早已自裁谢罪,末将乃是勤王寨姜广隶!”
姜广隶竟然不愿相认。
“殿下重伤未愈,还望殿下好生休养,末将先行告退。”姜广隶说罢,便起身退出去了。
亦天航根本没想到兄弟相认竟会是这般场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姜玄北见状急忙说道:“殿下切莫跟他一般计较,待殿下贵体康复,微臣再与殿下详谈。”
“嗯,好,这些日子有劳姜校尉了。”亦天航回道。
亦天航虽然有伤在身,但脑子可是正常的很,此时已是暗自狂喜不已,姜玄北如齐融一般,对大周忠心耿耿,而且还是汉平王府的旧人,是父亲当年的近卫。可惜的是,姜广隶却是不愿与他相认。
一月后,王家内院,立冬后难得的艳阳天。
亦天航惬意地躺在摇椅上,喝着茶、吃着干果糕点,身边有王兰芷伺候着,又有阎淳、单越、呼隆、黄发才等人分立两旁,妥妥跟一大爷似的。
“阎淳,本将卧床这月余,将士们可还好?”亦天航问道。
“回大人,众将士日夜期盼,望大人早日归营。”阎淳兴奋地说道。
“唉,与蛮族一战,我军伤亡惨重,本将实是心疼得很,只怕一回营,不知又少了多少熟悉的面孔。”亦天航叹气说道,“战后清点人马,有多少弟兄没了?”
“这~”阎淳看了看单越,支支吾吾不敢说。
“大人!我军健卒尚存五百余人!”单越上前一步说道。
“什么?!”亦天航手中甜点落地,吃惊道。
“资中带出来的弟兄尚余四百余人,讨死军剩八十余人,于乌陵整编的郡兵全部战亡!”阎淳补充道。
亦天航闻言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可整理出名册?阵亡将士的遗体可已妥善收殓?恤银及葬银可已发给其家属?”亦天航一连三问。
黄发才出列说道:“大人放心,属下已操持妥当,只是军中财资不足以发放恤银、葬银,属下已快马往报资中,这几日应该便可办妥。还有一事须大人亲自操办。”
“说,何事?”亦天航对黄发才的办事能力还是比较满意的。
“讨死军的恤银一事。”
“嗯?接着说。”
“讨死军的薪资倒是一直不曾有误,但恤银却未得资中穆将军批复。”黄发才颇为小心地回道。
“为何?!”亦天航闻言已有不悦。
“以属下猜想,这讨死军实乃我军开天辟地头一例,司徒府从未对异族降卒有恤银补助,因此穆将军那可能有些为难。”
“混账!讨死军将士乃我等之袍泽,岂能区别对待、不一视同仁?!朝廷那帮尸位素餐的权贵大员!个个肠肥肚圆,只知逢迎王上,却不体恤底层之苦,简直是一群蛀虫!”亦天航突然暴怒,数落司徒府官员,众人骇然。
呼隆站在一旁大受感动,自讨死军成立伊始,他便奉亦天航之命将麾下蛮族将士的出身、来历整理成册、秘密保管,只待发放恤银时用,却不想穆子玉一直压着,齐军阵亡士卒的名册已然上报,恤银、葬银迟早会发下来,而讨死军阵亡将士却是如同路边死狗一样,无人搭理!
“老黄!此事你别管了!本将亲自来办!”亦天航怒道。
“何事惹得亦都尉如此大动肝火?”一老者的声音响起。
众人转头一看,魏泱来了。
“哈哈,魏大人,多日不见。”亦天航起身相迎。
“亦都尉身体康复如初,老夫甚是高兴啊。”
“不知魏大人百忙中前来,有何要事?怕不是只来探望末将吧?”
“亦都尉还是那般慧眼如炬,有好事!老夫是来道贺的。”魏泱说罢便引出身后之人,却是亦天航许久未见的熟人,邢宗良!
邢宗良一身铁甲、腰挎宝刀,龙行虎步上前说道:“亦兄弟!可曾想念老邢我?”
“邢兄?哈哈?你怎么来了?呦!鱼鳞甲,你已是校尉了!”亦天航丝毫不掩心中喜悦。
“不错,邢校尉率资中军驰援汤廷山防线,以一千人马以少击多,击溃上万蛮军,力保风石堡不失,打乱蛮族谋划,因功升迁!”魏泱接过话去,说道。
“魏大人莫要笑话末将,承蒙穆将军抬爱而已。”邢宗良说罢上前一把抱住亦天航,这可是过命的兄弟啊,比起什么都尉、校尉这等可有可无的官职,亲眼得见兄弟无事才是最重要的。
邢宗良紧紧抱着亦天航,周围众人面面相觑,这两个老爷们也太过了吧?
良久,邢宗良松开亦天航,又仔细打量一番,一拳捶在亦天航胸口上,说道:“老邢我奉宕渠侯与穆将军将令而来,一是押送阵亡将士的恤银、葬银,二是宣读王诏!都尉亦天航接诏!”
亦天航等人一听是王诏,便都单膝跪地等邢宗良宣诏。
邢宗良身后健卒上前,双手奉上一锦盒,邢宗良从盒中拿出印有火漆的诏书,当众打开念道:“王诏,兹护蜀军都尉亦天航,忠心为国、屡立战功,于乌陵大破蛮军,保我蜀地东南数城安稳无忧,今录其前后功,擢为校尉!望尔恪守其责、不忘本心,扬护蜀之威名,守大齐之疆土!”
邢宗良合上诏书,交到亦天航手上,众人正待起身,却见其又从怀中掏出一手札,众人便又单膝跪下。
邢宗良继续念道:“护蜀将军府令!兹护蜀军曲督阎淳、单越,刚毅忠厚、骁勇善战,从军数年,勤于军事、多有功劳,今擢升都尉!望尔等戮力同心,不坠我护蜀威名!”
阎淳、单越根本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他俩的事,愣了半晌。
亦天航见状说道:“你俩愰什么神呢?是嫌这些人跪的不够久?还不赶快过来叩谢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