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就此别过
人不能成为天道，但道可以成为人。
“你在，你在胡说什么……天道是没有意识，没有轮廓的虚无的东西……怎么可能成为人呢？”
闻人竹笑已经方寸大乱了，她嘴里所说的是破绽百出的东西。
“你还在故意混淆，你明知我的意思是——天道可以和人一样，有底线，有原则，有生命——他俯仰着众生，以好的结果奖赏善者，以恶的结果惩罚恶人，以无视的姿态——鄙视中庸之人。道法自然，自然无为，你不与天道沟通，又怎么能领悟它呢？
白七彩就在沟通，以一种主动的积极的方式。而你，向来消极泯灭了一切。”
这番话对一个才救了自己的人说，是很缺德的，但游吹云也不是冲动。
他不想白七彩道心受损，也不愿闻人竹笑一蹶不振，但不得不说，他很小心的在寻求两全其美的方法。
闻人竹笑呼吸激动，她本来想用许多经典来反驳游吹云，可是她突然开不了口。
因为她并不否认游吹云所说的话，自古以来经典是互相矛盾的，是相生相成的，有天道就有人道，也会有妖魔鬼怪各种邪道。
每一种并非全是精华，但也绝不是全是糟粕，闻人竹笑生来道心纯粹，悟道极快。
但这也是她致命的缺点——她的道心会种种冲击而千疮百孔，要么散成云烟，要么——道心坚定如铁。
白七彩轻轻的拉住了游吹云的手，因为她知道游吹云这番道理，也是讲给她听的。
这个书呆子，关键时刻还是不会掉链子的。
她的笑给了游吹云一半的坚定，另一半在闻人竹笑身上。
“天道——天道无情，可是天道为什么无情？难道不是因为将众生的喜怒哀乐融会贯通，最后浓缩成了一颗豆子一样的统一。”
……
“天道可以有偏向——你问过我，命运是否从来没有因为人性而改变，我的回答是——佛教的一句话，你照镜子，照的是自己，你拿这面镜子映照苍生，却忘了这苍生中所有悲喜，也有你自己。”
闻人竹笑饶是悟性再高，一时半会儿也心乱如麻，不过她的神色轻松了许多。
她一甩袖，青鸟落在她身边。
“我要回去想一下——你到底是不是拾人牙慧？”
闻人竹笑最后确认道。
“是——少年时期，曾闻先生坐而论道。”
闻人竹笑点点头说道:“难道你没意识到？”
游吹云面孔凝固:“意识到什么？”
“帝王之术。”
闻人竹笑凛声道，她的话语同样痛击游吹云，使后者醍醐灌顶，怔在当场。
青鸟那双翅膀一扇，闻人竹笑拔地而起。
她目光看过高崖，与那爷孙二人对视数息，直到穿云不见。
郑毒默然无言。
二长老却是满脸的恍然:“难道……这游吹云真是钢筋铁骨，别人动他不得？”
郑毒心里觉得有些累。
连元神都没能料理得了游吹云，先是白七彩，后是闻人竹笑。
不可思议之事层出不穷，搞得他都不知道接下来作何姿态了。
要是今天叫门的是他，现在岂不是已经被揍成泥巴了？
这该死的游吹云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两位宗门女神如此护着他？
“回去吧，老夫又失算了……竟然元神都动不了他……”
喊醒懵逼的郑毒，两个人消失在高崖之上。
游吹云只是短暂的出神，然后他双手捧在嘴边向天上喊道:“下次来吃饭啊师姐！”
天上青鸟嘶鸣。
白七彩在他肩膀上锤了一拳:“你是不是没心没肺啊你。”
“嘿嘿，师姐，好点了吗？”
“嗯，那红衣鬼却没下死手，我说你刚才叽叽咕咕跟红衣鬼说的什么方言？饶是我见多识广，却一点也没听出来。”
游吹云跟昭阳公主学了两句幽夜语，也就是鬼话，不过这能跟白七彩说么。
“嗨，我就乱吼了一句，师姐不要问好不好。”
白七彩忿忿道:“好你个书呆子，竟然连我也瞒了。”
游吹云嬉皮笑脸道:“我们很熟吗？你哪位啊？”
“找打！”
白七彩还未恢复，只是不轻不重的擂了他一拳好似打闹。
“唉，今天的事不知道外面又要怎么传了。”
白七彩叹气道。
游吹云一拍脑门:“对了，白师姐今天来找我做什么？闻人师姐话都忘了说就被我骂走了……”
白七彩见他有意躲避话题，一时有些受挫，加上身心疲倦也懒得追问了。
白七彩细声细气说道:“那个小女孩的事情，我本来自作主张收她做了贴身婢女，但是她年纪尚幼，我这里又是龙潭虎穴，我觉得还是你带着比较好。”
“哇白师姐不带这样的吧，你三言两语就推给我了？我带着一个小女孩算什么样子啊。”
游吹云赶紧推辞。
白七彩盯着他，一直让他很心虚:“明明一开始就是你接过来的摊子……”
“呵呵，说成摊子也太难听了吧——好吧，不就多双筷子吗，齐天我也不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了么。”
“我也不会食言，既然是我的婢女，我会付给你一定的费用。”
但游吹云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我可不是吃软饭的人”
他可能立马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红了红脸，看到白七彩也假装没听到，于是清清喉咙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哪里要你这妇道人家帮助？”
“呵呵，五千贡献点就飘了？你能把齐天的伤治好吗？你能保证他不留下病根吗？”
白七彩一连几个问题问道游吹云哑口无言，后者恼道:“我向来走一步看一步。”
白七彩驳道:“那你还没吃够亏吗？今天要不是正巧我和闻人竹笑都在，你觉得你能躲过这一劫？”
游吹云当然不认为自己能躲得过:“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废物罢了……”
白七彩点点头又摇头:“你也不要这样说自己，听说你在入门考核中得了第一。”
“白师姐消息灵通啊。”
“而且其中还有唐婉他们的暗算，在这份暗算之下，你擒贼先擒王，竟然驯服了石像麒麟……你那里来的这份本事。”
游吹云竖起手指嘘:“低调低调，保持神秘。”
白七彩冷笑道:“就连郑开也栽在了你手里，郑开可是小辈里比较出类拔萃的了。”
游吹云神色古怪:“拿我跟小辈比，我怎么丝毫不觉得你在夸我。”
“哼，到处都传开了，你才踏入修炼一途便一步进入练气巅峰，连郑开也不是你的对手，你真会隐藏自己自己呢。”
“哈哈哈，在白师姐慧眼如炬的面前，我哪里有什么秘密呢……”
“我又不是你娘，管你的，走了。”
白七彩随意道。
随后她毫不犹豫的御剑而起，她便是一个风一样的女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对了，我问你，你方才说的天道什么的……可以相信吗？”
游吹云双手一摊:“闻人大师姐都相信了。”
“我看你啊就是膨胀了，一个区区练气都如此膨胀，小心阴沟里翻船。”
“哎呀你快走！”
“哼。”
白七彩的身影也蹿入云空，游吹云看得出神。
“什么时候我也能御剑遨游四海便好了，身边没那么多烦心事。”
这时，屋里的人纷纷走出来。
高山望着天空心有余悸的小声道:“走了？”
游吹云笑道:“你好歹是个练气十层的高手，怎么这么胆小。”
高山面色不太好，显然一惊一乍吓得，他不服气道:“上神仙打架啊，元神境啊。少宗你真是心大，如果他们正儿八经打起来，你这座山头儿可能毛都不剩了。”
游吹云一扫这寸草不生的寸金峰，苦笑道:“咱本来就毛都没有。”
这时他注意到哆哆嗦嗦的莫师妹。
“没事儿吧。”
莫师妹拍着胸脯，波涛有些汹涌:“她们好厉害啊。”
游吹云挤挤眼睛说道:“没事儿，你也行，早晚会有一个叫莫……咦，莫师妹你名字是什么，我竟然忘了问了。”
莫师妹脸上幽怨的表情快要跟地府里枉死的人一般了。
游吹云干咳两声:“这不是相识尚短吗。”
莫师妹小声道:“我叫，莫爱，爱……爱情的爱。”
说着说着，她一收脸上的幽怨，红透了脸低下头去。
“哈哈哈，好名字啊，莫叫天下没有爱，大爱无疆啊……”
莫爱抬起小脑袋结结巴巴道:“还……还能这么解释吗？”
游吹云伸出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她的头发柔顺得很，富有光泽，这一下便令人爱不释手。
“别……别摸了，游少宗，长不高的。”
“叫师兄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游师兄！”莫爱立刻脆生生的叫了一声。
“哎，下次再来，为兄我给你们做，爱吃的番茄炒鸡蛋。”
莫爱不好意思道:“其实我比较喜欢吃烤肉……”
“好，只要你不怕长胖。”
高山插话道:“既然如此，少宗，我们就此别过……”
游吹云一怔，听出这个就此别过的意思，揉着莫爱的头的手僵硬了一下。
他终究是笑着，朗声道:“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