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四章:直面死亡
成是非的傲，或者说司天监的傲，是上行下效，至上而下的……他们能够低头，也属于难能可贵，但游吹云知道，并不是威慑于他一个人，而是因为新帝登基，而司天监还并没有取得这位新帝王的真正的信任。
很简单，司天监在夺嫡中保持了中立，而且是偏向太子的……皇城如此凌乱，气运逸散却不见司天监出手，就算是监正逝世，也不应该无人主持。
无论是空降监正，还是皇帝至今为止都未来过司天监，都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司天监的圣宠不再。
所以这几天司天监上上下下忙作一团卯足了力气就是为了寻回七鼎，也是为了得到新帝的认可，以图圣恩。
成是非是傲，但不是傻，什么时候傲，什么时候蛰伏，也是有讲究的。
他身为司天监的大师兄，应当在这监正逝世之后承担起照顾大家的责任。
“成大人……”
小师妹也冷静了许多，知道了原来斗篷人是新任的监正，单纯的以为他不是坏人，所以放弃了抗拒，说话也利索了许多:“前任监正功高盖世，是吾辈所佩服的楷模，还望在今后的公务之中，汝等可继承先辈之遗志，精神，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脚踏实地的为陛下服务……你们的贡献，我也会如实启奏陛下，论功行赏，是迟早的事情。”
小师妹的声音本来是柔柔的，可是这番官腔打出来，竟有一股老奸巨猾的意味。
“不过今日本官到此抽查，尔等似乎有些精神懈怠，除了小部分，你们当中许多都似乎神游天外不谙世事，连被人摸到身边都毫无应对手段……甚至想着调动禁军来亡羊补牢，尔等可知这是何罪？
身为大夏俯仰天下的皇帝心腹机构……实数不应该啊……”
小师妹说到这里又满脸苦涩不愿意说了，这可是在追责！
成是非心中腹诽:你特么一个高级使者全天下谁能逮到？就是找茬！给我们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但他心知肚明调动禁军这件事的确是大忌，所以姿态愈加恭敬认错道:“大人说的极是，下去之后下官会立即召开一个司天监全体会议，批评并重申大人反复强调的精神，必然让司天监上下全心全意服务于大夏，服务于陛下。”
陈力亦是心中不忿，这家伙不知道自己比泥鳅还滑手么……哼，日后定要找机会好好切磋一番。
他服的是皇帝和权力，对这个阴诡的使者，可不服。
“好，此处是我办公之地，尔等记住我今日之言，下去吧。”
成是非拱手，司天监的弟子官员们亦是作揖……唯有陈力一人最终还是没忍得住。
成是非肚子里把陈力骂开了，这家伙真是讨打，看来回去要狠狠代师教训他一顿。
“这位，……你占据我师的这个办公之所……可有什么凭证？”
陈力道:“至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在讲话。”
“陈力，退下！”
成是非怒目呵斥道。
“无妨，这位应该就是司天监的那头人称……蛮牛的陈力陈大人吧。”
小师妹却僵硬的呵呵笑了两声:“久仰大名，有意思的是，我在南天门也有位绰号为牛的熟人，不过那位却是真正的牛头，笨重呆傻……想来足下却与他应当不一样，毕竟是千年监正之徒，看事待物应当是多面而论。”
游吹云之所以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引出这句话:“不知道蛮牛大人，可听说过一句话。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值此动乱之秋，若汝不能深藏其心志，则与匹夫无异……而司天监，也不会需要汝辈。”
小师妹忽然痛哼一声，挣扎起来:“十师兄……快走，他，他动杀意了。”
成是非立刻就挡在了陈力面前，陈力却不忿的想要上前干一架。
“师兄！”
“师弟！”
成是非怒吼一声，将陈力拽至身前，在他耳边低声却严厉道:“我知道你视吾师之所为禁忌，不得让外人沾染……可是你要记得，老师已经去世了！为了我们的兄弟姊妹，切不可胡乱生事，更别提对方还是新任的监正！”
“可是……”
成是非直接给了陈力一耳光，响亮得很:“老师最大的遗产，是我们……”
陈力原本怒目而视，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发作，他憎恨别人乱动老师的物件，甚至觉得外人来此就是对老师的侮辱！
最后他还是受不了，一跺脚便怒冲冲的离去。
“站住……谁让你……走的？”
陈力猛地回身，指着小师妹:“你！”
“跪下。”
小师妹淡淡的声音传来。
司天监所有人俱是一震，要知道司天监官员见到皇帝，也是不用跪，如仙师一般，作揖行礼便可了。
可是小师妹的口中忽然吐出跪下二字，无论是对谁说，几乎都是一种折辱！
陈力气到浑身发抖，可是他也是一个响当当的汉子，知道对方是要拿自己杀鸡儆猴，可是他钢铁一般的身躯，宁折不弯！
“要我跪下……那不如要我死，我死之后，希望皇帝陛下不要再为难其他人！”
于是陈力忽然伸手一招，将挂在墙上的一柄紫青宝剑吸到手中，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拔掉剑鞘竟然就要自戮于此！
“师弟不可。”
成是非知道师弟性子刚直不阿，坚韧不屈，却也没料到师弟为了不受耻辱宁愿拔剑自刎，虽然他隔得近，却也来不及了。
成是非都来不及，更遑论其他人？
众人俱是只来得及大吼一声，声色各异，一时间往前扑乱作一团。
就连小师妹也突然失去了束缚跌倒在地。
千钧一发之际，众人却看见令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只觉得眼前似乎蓦然一黑，随后一张墨色大斗篷猎猎作响，已然身处半空之中，一指点在了剑柄上。
陈力感觉到一股巨力传来，单手已经把持不住，而睁眼却似乎冥冥间看到了万千神佛排列垂云之中。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他也深深震撼，呆若木鸡。
只是一刹那，那斗篷人再度消失，整个房间只能听见那柄插在大梁上的剑发出震震的声音。
“万……神……指……”
陈力喃喃道。
万神指，救了他的性命，而那斗篷人也在一瞬间露出了令众人头皮发麻的真容。
果然，是直面死亡。
————
北境边疆，
王宅。
死伤无数……从那阴阳交替的衣衿，和腰上的玉佩，以及男女搭配的阵列，便知道，他们来自于五大宗之一的日月神教。
而剩余的日月神教长老弟子，已经接到了后退的命令。
“退？”
以为日月神教浴血的长老面对黑压压的自东方而来的军队。
这些军队的制式刀剑，乃是明晃晃的好物……他们的甲胄由重到轻，依次排列。个个配盾，绝对是帝国的精锐。
而天空也逐渐出现了一片浓云，正是骑着飞马的空骑军。
日月神教这边，则不存千余人。
“斩首计划失败了，我们必须立即撤！”
“王玄霸怎么会知道我们会来偷袭？”
“还不明白吗？我们是炮灰，我们被人利用了。”
这时，日月神教望向率队突袭的首领，一个满脸胡须但却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人。
他身穿一身暗黑玄衣，以金乌为主，白云点缀。
他正是日月神教的大日护法。
而日月神教一对大日，大月护法天下闻名。
一位长老或许是被打昏了头，那南天门的李子玉太过厉害让他吃了不少苦所以他恨恨道:“难道是圣主故意让我们来送死的？”
大日护法眼神一动，看向他，可是这位长老似乎并没有发现大日护法的注视和同僚的脸色，滔滔不绝道:“是了，我就知道，我们带两千弟子过来，圣主还唬我们有假剑宗的支援，实际上就是让我们送死！
王玄霸遇袭，这也是他出山的正大光明的理由哇，我们就是……”
噗嗤一声。
这位长老还没说完，大日护法便已经将他的脑袋摘了下来。
而这长老的身体则如断线的风筝直勾勾的落在云端，跌在日月神教的死尸堆之中。
大日护法把他头颅的眼睛闭了，随手一抛，对众人道:“置喙圣主，死。”
众人还在惊恐时，又听到他说了简单一字:“撤。”
——
杨坚率部来到王宅，那漫山遍野的军旗，看得让人胆寒，空中巡逻的飞骑军个个威风八面。
王玄霸依旧坐在那把摇椅上面，只是旁边插着一把带血的刀，李子玉一尘不染侍立一旁。
而其余小将也均受了许多伤，更有几员死者，但打仗哪里会不死人呢？
“大将军，您没事儿吧！”
杨坚豪放大笑，三两步走上前来。
“站住……”
白须的王玄霸闭目养神，却两个字止住了杨坚的步伐。
杨坚嘿然一笑，一如当年一般挺身站直，两腿闭拢:“得令！请大将军指示！”
王玄霸这才睁开眼睛，拎起旁边的的指着他:“你这个滑头小子！一点没变……”
“杨坚永远是大将军的亲兵卫，马前卒！”
王玄霸仰天叹了一口气，随后缓缓站起身来，李子玉上前来将老将军搀起来，王玄霸拍拍她的手腕，看这个眼眸如水的姑娘:“你很好，王珞回来我会替你们主持婚事。”
李子玉一怔，随后低下头不知是开心还输害羞，或者是两者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