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打鸣;天微亮,第一抹阳光射入梓潼县客栈,赵正立一行人接着上路。
在途径七曲峰栈道又遇上了张子崖,他一改昨晚狼狈,换了件像模像样的儒衫;手拎红缨枪,腿跨大骏马,再配那一小撮胡子,倒有几分飒爽英姿。
常言道;人靠衣装马靠鞍,说的应该就是张子崖这般人吧,一倒腾也没太难看。
赵正立一行人都认为这家伙来复昨晚之仇,做好备战状态,毕竟对方也入了宗师境,自然不可小视。
谁知张子崖冒出一句:“我能跟着一路北上吗?”
“……”
猝不及防的一句险些闪了众人腰杆。
张子崖极为认真道:“昨晚赵道长提醒甚是有理,为我解开多年心结,决定待明年开春就去投军,逝要从契丹手里夺回那燕云之地。”
赵正立还没来得及夸他两句忠心爱国之类的大话,就瞧见张子崖跨着马匹献媚的凑近李詹壹:“敢问小姐贵姓啦?何方人士?是否婚配?”
李詹壹皱眉牵着缰绳退了退与他拉开距离:“滚开!”
被嫌弃张子崖也不弃累,恬着笑脸又道:“行李很重吧?在下骏马体力甚好,能帮小姐分担些!”
李詹壹冷着脸决绝:“不用!”
看热闹的众人会心一笑,这家伙醉翁之意的目的太明显了些吧?
赵道长瞧了眼一改昨日嚣张跋扈的张子崖;咧着嘴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路同行吧!”
“不可能!”
李詹壹第一个反对,说完还狠狠瞪了赵道长一眼,表达她的抗议不悦。她莫名讨厌这死皮赖脸的家伙,从昨天的气势凌人到今天低眉顺眼,准定不像个好人。
赵道长驾着马匹来到李詹壹跟前,示意她俯耳有话说,李詹壹极其不愿的将脑袋朝他凑了凑。
众人只瞧见赵正立在她耳旁呢喃细语两句,峨眉大师姐顿时舒展眉头,也不再反对张子崖同行。
这让众人很是好奇,但也没谁询问内容。
李詹壹被余家小姐疑惑神情打量些许,也没保留,同样以俯耳细语的方式告诉她,余小薇听完狐疑的瞧了赵道长一眼,赵正立则是咧嘴一笑回应她。
惹得剩余不知情的满头雾水,连张子崖本人都感觉有天大阴谋,可途自己什么呢?
长得帅?貌似自己跟帅不沾边儿。境界高?不可能,昨晚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谋财?这一群人看样子也不像穷人,一路还有铁甲护卫,哪个穷人供得起?
赵道长没给他思考时间;慵懒招手:“本道这儿行礼多,还有两个美人,张壮士可愿帮忙分担些一二?”
张子崖看出众人都堤防他,唯独这个道行恐怖的白脸小子游说才接纳,为表感谢欣然接受替他分担行李。上前恭敬行了个礼道:“久闻赵道长威名,昨夜不慎冒犯,多谢道长手下留情。能与你同行是在下荣幸。”
赵正立眸子微闭,脸上带笑:“客气啦,五湖四海皆兄弟。”
赵道长嘴上说客气,手上可没丝毫客气,将碧家姐妹行礼通通挂在他身上,刹时间成了一坨行走的包袱。
碧家姐妹看不下去,于是分担了些少的,不过张子崖依旧身挎四五包,他也不生气,全然没了昨晚那般气焰,还时不时扭头朝李詹壹傻笑,一路上为众人添了不少乐趣,当然李詹壹本人除外。
碧家姐妹骑着马与赵道长左右并肩,瞧着前方免费苦力不解问:“道长你真打算让他跟我们一路?”
赵正立嘴角微扬低声道:“送上门的免费打手,拒绝他干嘛?”
碧家姐妹错愕的点了点头,这理由似乎简单又血腥。
出了七曲峰,在将军桥饮马歇脚,而后接着翻身上马赶路;预计午时能到剑门关;剑门关有一江湖剑庄,就看拦不拦路。
剑门山仰望上连苍穹,俯瞰下通幽冥,大、小剑山数十里皆是岩岩峭壁,积石峨峨,连绵金牛道在这天险绝崖凿路,在那无尽深渊栈道,惊险鸟道更是如刀削斧劈一般寸草不生,天险绝壁行不足一人,让历代文人骚客留下无尽绝佳诗篇。
过了此雄关便从明月峡直通利州,到汉中兴元府了,后续路程就逐渐平坦。
其实也说不上平坦,前方傥骆古道有八百里秦岭,只能说到兴元府能改乘马车,免去屁股跟马背的摩擦,坐马车困乏时还能打个盹儿,骑马打盹儿显然是妄想,不过骑马行进速度胜过马车,如此衡量皆有利弊。
剑门关外豆花、豆腐与雄关一样惊艳天下,喜好美食的赵道长自然寻了农家客栈品尝,这上午余小薇一路在展望险峻绝崖中度过,仰的她脖子都酸了也舍不得低下来,很是享受一路美景,遥想当初她们南下时坐鸾轿自然看不见此等风景。
余小薇瞧见绝壁建筑,悬崖栈道就感叹惊为天人的壮举,见她难得有雅兴,李詹壹跟赵正立分别为其讲解。
赵道长虽没出过远门,胜在书看得多,又常听垭风村说书人跟天南海北江湖人吹捧,肚子里多少装了点江湖气。
或许是听说书人久了,赵道长也学会吊人胃口,关键点停顿,惊险处语重,有来有回的阐述,听得几人津津有味,身临其境。
当众人在农家客栈吃豆花之余,剑门关外的峭壁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穿粗麻的汉子,双膝盘坐,上面横放一柄长剑,那人生的一脸横肉,嘴里叼着一根山野小草,老茧密布的双手搭于剑鞘,静静俯瞰山下栈道农家。
他是剑阁守阁奴弟子,慕东方,膝上长剑名为‘封喉’,长三十八寸,由精铁锻造,剑阁还有一柄长剑,名为“见血”,据说此剑当年屠尽数十万吐蕃夷人。
剑阁历代借助此地绝壁练剑,四季如一日,促使青年都比同龄人老成,二十出头的慕东方就有了一把黑胡子,风吹日晒本就让他皮糙肉厚,再加上一把胡子看上去更老气几分。
他此行目的很单纯,就是会一会这位破格提拔的天师府门下黄师席位赵黄师。
吃完豆花的赵正立几人刚出客栈就瞧见山崖的男子目不斜视的盯着众人,眼神很平淡,却尖锐无比,让他周身充斥着莫名压迫,这便是修士的气场,而气场来源于自身实力,实力越足;气场也越强。
江湖里;强者一个眼神能吓瘫一群杂鱼杂虾,军队中,一方猛将的眼神更是吓退数千敌军,提高军队成倍士气。
而那山崖的男子虽然没达到那种地步,不过也有六七分神韵,故而都能察觉他不一般。
铁甲骑兵连忙护住余小薇,李詹壹也握刀警惕,而张子崖则是第一时间提枪护在她前面,拍着胸脯道:“小姐莫怕,我来护你周全!”
他说这话底气十足,全然忘记昨夜被人家“鸳鸯”双刃划数十刀的惨状。
李詹壹皱了皱眉终是没说什么。
一袭青衫的赵道长露出困惑,山崖那个人他看不透,宗师境内让他看不透的还真稀缺,从对方那迫切一战的炽热眼神让他拧紧了眉头,并非他怯战,换做平时他准定高兴,可眼下遇到难逢敌手的家伙全是耽搁他赶路。
赵道长眼观栈道四周,预防有埋伏,脑袋飞速思考应对计策。
慕东方嚼着野草缓缓起身:“你多虑了,没设埋伏,听闻你能匹敌伪大宗师,我只是单纯掂量一下你分量而已,没任何敌意。”
赵道长心头谩骂,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下好了,走到哪儿都有人想跟他比划两下,痛并思痛,往后有必要下狠手,一拳打的开;免得百拳来。
眼下这个时候肯定不妥,长路漫漫;能避免动手的尽量避免,得养足精神应对充满未知的前路。
慕东方一个纵身跃下山崖,稳稳落在栈道前端,赵正立打量道:“阁下是剑阁;慕东方?”
他用粗糙老茧的手掌抚摸怀中剑柄道:“我有这么出名吗?”
赵正立瞧了瞧粗狂老成的慕东方,同龄人长成你这样成熟的能有几个?不过嘴上自然改口:“早就听闻剑阁新一代剑道第一人,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慕东方豪迈的哈哈一笑:“小子,你马屁功夫很是了得,不过我还是要找你打一架。”
赵道长神情漠然,见软的不成;换了副严肃语调:“本道这是奉命进京,跟你打架耽搁了时辰你担得起责任吗?”
慕东方被他突然的严肃唬的一怔,而后笑道:“打一架能耽误你几个时辰?”
赵道长紧逼反问:“要是每个人都如你这般想呢?我岂不是半年也到不了京城,皇帝降罪谁来担?”
慕东方一时犯了难,他还真没考虑这些。
赵道长趁热打铁,软硬皆施:“山不转水转,往后自然有的是时间切磋,何必急这一时?经此相遇就当结识你这位朋友,实在不行,等本道去京城复命后再南下,接受各路江湖挑战。倘若眼下硬要切磋,我迫切赶路肯定发挥不出正常水平,你即是赢了岂不有损剑阁第一人的称号?”
慕东方顿了顿:“有几分道理。说到底你就是不想打架嘛!拐这么多弯做甚?”
被他点破赵正立一时语塞,余小薇等人也认为免不掉一战。
慕东方扛着长剑,另一只手挠胡子抓脸,好似在纠结什么?
过了片刻他三两步跨到赵正立跟前,拍着他肩膀豪气道:“那就等我师傅闭关出来后,我去京城找你比试?”
赵正立听完顿时咧着一口白牙与慕东方击掌为誓:“本道在京城恭候!”
两人达成协议;慕东方吹响一个口哨,栈道两旁隐蔽处现身数十道人影。
一群人以赵正立为首全部石化,刚刚这家伙不是说没埋伏吗?关键这数十人瞒过了赵道长他们三位宗师境巡视。
慕东方尴尬一笑:“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怕我被你们人多欺负。”
“……”
全场无语,这家伙看上去粗手粗脚的居然诡计多端。
不过也好在没打起来,不然今日还真不能善了。
赵道长一行人在慕东方数十人注视下离开剑门关,三言两语化解一场苦战,让众人还没缓过神,终是信了先秦靠嘴忽悠各国的纵横家张仪了。
经过绝崖鸟道只得徒步前行,此段宛如天险,垂直绝壁狭窄到人都近乎贴壁前行,马匹更是在绝壁边缘打颤,生拉硬拽着在悬崖栈道前行。
越过剑门关,几人这才长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