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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火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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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流卷 第二十八章 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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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还是黑暗。

    在登临的一刹那,徐胜似是掉入了无尽深渊。加于周身的是难以忍受、深入骨髓的阴冷;耳边充斥着的,是嘈杂凌乱、细小微弱的气流。

    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徐胜的心头,时隔一年,他又来到了这个“宿命之地”。

    “呼——呼——”

    徐胜走着,耳边的气流之声愈来愈大,渐渐变为了风吼;他的眼目也越来越明亮,在无边黑暗之中,渐渐有了探查之力。

    “这里没有什么变化。”徐胜踌躇低语,脚步放缓,皱着眉头,四下观望。

    他所能看到的,还是一株株高不可及、展露威严与沧桑的擎天古树。

    徐胜的手从树体上拂过,冰冷的感觉从指间直透入他的心窝。这些巨大的存在,不知在此处矗立了多久,不止承载着怎样的使命。

    “我该做什么,静待风雷起,借天火回归吗?”

    徐胜自语,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应该那么做;可,内心深处的一丝悸动却驱使着他,要让他动起来,向前走下去。

    那股悸动来自于“涅槃丹”,徐胜能感受到,它在跳动。

    “他在我的体内,我却要受他控制,到底谁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徐胜自问,双目一凝,索性不走,盘膝坐下。

    “涅槃丹”亦或者是命运,不论是谁的“指引”,徐胜都不打算乖乖的听从。

    你要我去,我偏不去!

    徐胜打定主意,略一沉吟,凝神吐气。他只想快些回到“现实世界”,回到芷阳城,在这里坐着,静等天雷引动地火,才是上策。至于那悸动什么的,徐胜不打算理会,他自认为可以压下。

    “果然不行吗?”

    静坐许久,徐胜终于动了,却是满脸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耳边的呼啸风声逐渐衰弱,最终,连气流之音都没有了;而且,他所期待的天雷也是遥遥无期,未有半点到来的迹象。偏生这个时候,内心中的悸动不住上涨,不断地“敲打”着他的肉体与灵魂。

    命运强加其身,又哪是那么容易拒绝的?

    “看来,我非去不可。”

    徐胜站起,“眺望”远方,屏气凝神,踏出一步。

    一步之下,他顿觉周身轻松,躁动消减;那“涅槃丹”——不跳了。

    好吧。

    徐胜虽然万般不愿,却只能硬着头皮顺从,他的心,一直牵挂着芷阳,他的身体,也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若非芷阳,他说什么也要跟“涅槃丹”争一争,跟那“命运”斗一斗。

    可是

    走着,走着,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行了多远。

    正在徐胜百无聊赖之际,他的眸光猛地一亮,一团光,死命地扎入他的眼睛。

    是火!

    却不是雷霆引动的天火,而是,呈规则分布的、围绕着祭坛的火!

    祭坛!

    徐胜下意识地往前两步,看得更清楚了,确实是祭坛。上一次,他曾见过。

    那时,有个“白衣鬼”在祭坛上。

    然而现在,徐胜凝神看去,祭坛空空。

    “是同一个祭坛吗?”

    徐胜自问,又上前两步,他环顾四下,沉默片刻,轻声道:“不应是同一个,‘生死门’不在。”

    他清楚地记得,上一次,在祭坛的前面,有一尊刻着“生死门”的石碑;如今,却是寻觅不到。

    当然,也许石碑被移走了,但那可能性太小。这里的“存在”,何需做这等事?

    踌躇了些许时候,徐胜咬牙,直挺挺地向着祭坛迈进。

    他要回到现实世界,要回到芷阳,“火”是必不可少的,既然没有雷霆引动的天火,那么祭坛上的火,也可以!

    一步,两步

    徐胜一路行进,却是异常顺利,没有半点阻碍;不多时,他就站在祭坛的正前。望着那熊熊跳动的火光,徐胜在害怕之余,更有几分欣喜。

    然而,那一点点的喜悦只停留了不过两息就荡然无存。徐胜的余光瞥到——在那祭坛上,靠后的位置处,有一个人!

    “ 噫!”

    徐胜倒吸一口凉气,心胆俱裂,冷汗直流,根根汗毛炸起。

    “到了这儿,不上来坐坐吗?”生硬冰冷的声音传出,进入徐胜的耳朵,如同惊雷一般。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可身子刚刚一动,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

    祭坛上那人,不允许他退!

    徐胜静默地站着,加于其身的只有压抑,无尽的压抑!

    上一次,他尚可以凭借舍利子与白衣鬼抗衡;而这回,他稍一感知便了然,纵然是“舍利子”,也如死寂一般。

    “舍利子”在这压抑之下,罕见地选择了“屈服”!

    “舍利子”都无奈了,徐胜又有什么办法?

    他缓缓地抬起头,“无形秘力”在眼眸上凝聚,定神观瞧下,勉强看清了那人大概。

    祭坛上的那位,合中身材,席地而坐,穿着一袭黑衣,倒是很好地融入了“黑暗森林”的“无边黑暗”。

    至于面容,徐胜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探查到,那个人的脸,似是比他的黑衣更好地融入了“黑暗”。

    “来”

    一个字,在徐胜的耳边炸裂。这一字之威,竟让他心神失守,差点瘫倒在地,口喷鲜血。

    “好,我去。”

    徐胜堪堪稳住身子,大喘粗气,费力应承道。而今情形,焉有他不答应的道理?

    一步,一步。

    徐胜的心中满是恐惧;但同时,随着距离那人越来越近,他所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小。

    到了。

    徐胜就站在那人面前,虽然身上没有了不堪忍受的威压,但他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眼前之人,是徐胜所遇到的最强者!甚至,隐约之间,他怀疑此人就是那古铜色大手的主人,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这样的存在,早已突破了徐胜的认知范畴,达到了一个他无法企及的高度。徐胜毫不怀疑,只要面前人愿意,随手就能捏死他,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坐”

    那人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徐胜鼓起勇气草草瞥了他一眼,而后也学着他的样子,席地而坐。

    “我等了你很久。”

    那人没有看徐胜,自顾自地说道:“我们本不该如今见面,但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一次,我在你身上压下了全部。”

    “什么!?”

    那人的话听得徐胜一头雾水,他在震惊之余,不由得出声询问。

    “没什么,你总会知道的。”那人轻笑,先是许久不语,而后猛然喝道;“看向老夫!”

    “啊!”

    徐胜一惊,脑中炸响,而后下意识地猛一抬头,正与面前之人四目相对。

    一眼之下,徐胜心神荡漾,他好像看到了一汪海洋、一片星空。一幕幕斑驳凌乱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然而,始终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图像!

    同时,各种各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在他的心头,在他的脑袋里混响。

    “你记起了吗?”

    面前的人轻声说着,语气平淡;但在那平淡之中,更蕴含着深深的沧桑与无极的深邃。

    听到这声音,徐胜哭了!

    这声音,是他生平头一次听到,却觉得万分熟悉,似是伴随着他千万载,曾听过无数次。

    一种莫名的悲哀在徐胜心中浮现,之前的恐惧与沉重都一扫而空,他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全脸。

    熟悉而又陌生,似是故人,又似生平仅见。

    徐胜不知道他是谁,甚至不知道如何描述他,纵然他读了快二十年的书,翻遍了《经史》,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

    普通。

    绞尽脑汁,徐胜只想到了一个最普通的词;然而,却是最贴切。

    普通,就是普通。

    平平无奇,毫不出众,没有特点,让人过目即忘。

    他的眉毛不长不短,不粗不细,不弯不直;他的眼睛不大不小,不明不暗, 不是炯炯有神,不属柳叶丹凤;他的脸庞不宽不窄,不圆不方,无楞无角。

    他是芸芸众生中的沧海一粟,他是喧哗人世中的一粒尘埃,他是每个人每天都会遇到的路人甲乙。

    他不出众,却端坐在祭坛之上!

    “你认得出我吗?”那人轻声问道,平凡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期待。

    “没有”

    徐胜摇头,他虽不愿,却是要让这份期待落空。

    “你再好好想想,这是我们第一次相见,但之前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那人说着,话语明显不通;然而徐胜听到,却未觉得有多少违和。

    “想不起。”

    徐胜又是摇头,脑海中的一幕幕图像拼命地往一起挤;然而,每次都在要接触到的瞬间,轰然破碎。

    每一次破碎带给徐胜的,都只有更深一分的心酸与痛苦。

    他很伤心。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伤心,却是明白,绝非只是认不出眼前之人。

    “我到底经历过什么?又到底遗忘了什么?”

    徐胜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好吧,终究未到时候。”那人苦涩一笑,轻轻点了点徐胜的额头,说道:“你回去吧,人间的事,是你必行的路。”

    轰!

    一团火光在徐胜的眼前燃起,同时,他的意识中也“闪烁”着红色的光芒。他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声音还未出口,意识就开始涣散;在意识消失的瞬间,他的身体也从这里消散。

    他所看不到的是:在他彻底消失后,那端坐祭坛之上、长相普通的奇人瘫下了身子,面色苍老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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