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
飘荡在空中的残念，终于长叹一口气，从空中飘落下来，来到虞曦等人面前。
他有人形，身影却很虚幻，近了看竟比长易的身影还要透明，隔着这道身影都能看到后面的竹林。
不过思及这只是伏蛰留下的一缕残念，众人便都理解。
仅仅一缕残念，能在身死道消后停留在天地间三千年之久，已经是件十分了不得的事情了！
“如今是何年月，我死了多久了？”伏蛰的残念问道。
虞曦回答：“你已故去三千年之久。”
“三千年了啊……”
伏蜇语气满是唏嘘，再看四周凝造幻境的幻石与阵纹，心底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他定是困于幻境太久，不断回顾当年发生的事，才会越发觉得遗憾。
可如今那些往事，也都过去了数千年，再遗憾也该要放下了。
他这一缕残念留在世间，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去做。
他抬起头，目光一一划过眼前的几人，包括被虞曦挂在腰间的木头人偶。
随后语气笃定，“你们身上有两块我留下的令牌，想必已经去过我留在那边的洞府。”
他的视线接着便落到虞曦身上，“你身上有小树的气息。”
小树？
虞曦想到伏蛰洞府外，那棵主动拔根而起，跟着她返回魔宫的断魂树。
伏蛰说的应该就是这个。
没等虞曦开口，伏蛰接着将目光投向旁边的长慧，“你身上有青游的血脉。”
这还是虞曦几人第一次听到“青游”这个名字。
“您还记得我祖母的名字？”长慧眼中浮现惊喜之色。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青游”正是她屡次提到的，与伏蛰相识的祖母。
只见伏蛰这一缕残念，轻轻点了下头，眼中流露出几分对于过去的怀念，“自是记得的。”
“当年我初到无相海时，恰逢你祖母出生，因着我帮了个小忙，海灵鲸一族为我指引了方向，之后许多年，我又与你祖母及海灵鲸一族打过多次交道。”
许是因为亲眼看到生命诞生的缘故，哪怕之后认识的海中妖兽为数不少，长慧的祖母“青游”，仍是伏蛰印象里比较特殊的那个。
当初他选择开辟洞府的岛屿，距离海灵鲸族群聚集之地不远，海灵鲸天赋强大，幼年便可化为人形上岸行走。
刚学会化形的青游，没少到他的岛上来。
看着粉雕玉琢，活泼可爱的青游，他曾多次想到，若是当年林兮娘没有失去修行能力，早早离开人世，他们也应早就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的孩子肯定也像青游一样天真可爱。
哪怕后来时常闭关，甚少见到青游以及其他海中妖兽，那个时候他对青游是有几分如同父女般的情谊的。
所以后来他才会在寿元将尽，无法飞升之际，将令牌与洞府地图交给青游。
只是没想到，身为海灵鲸一族的青游，竟会有个人族后辈。
更准确说，是半妖半人，剔除了大部分妖血，选择了人修路子的后辈。
“你卡在这个境界，应当已有不短时间。”
哪怕仅是一缕残念，伏蛰一眼就看出了长慧身上的问题。
到底是与长慧祖母有着几分情谊在，他开口提点：“你体内妖血并未全部剔除干净，若我猜得没错，你迟迟无法突破的原因，便是体内两种血脉发生冲突。须知修行一途，融合方为上道，一味地排异反倒并非良计。”
“可我开始修炼以来，体内的妖族血脉时常产生暴虐之气，搅得我体内灵气暴动，好几次差点因此爆体而亡……若非如此，师父也不会冒险动手为我剔除妖血。”虽然伏蛰修为高深，见多识广，长慧也没有因为他的一家之言就对自己长久以来的修炼路数产生质疑。
当年的情况，若是师父不为她剔除妖血，她早就已经爆体而亡，别说修炼到如今的分神境界，怕是连筑基都难。
伏蛰闻言微微颔首。
“我这洞府内，有一种可以平复妖血暴虐之气的丹药，不过至少拥有五阶修为的妖兽才能服用，对应的正是人修分神境界。”
伏蛰感叹，“半人半妖根本无法修炼到五阶，若是当年你那师父不带你离开无相海，剥除妖血，踏上修行之路，你也无法企及如今的境界，这一切，倒是机缘刚好。”
弱小的身体，根本无法同时承受两种血脉。
可如今，拥有分神境界，经过数次劫雷锻炼的身体却可以！
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刚刚好地安排。
长慧闻言便怔愣住，隔了好久，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您是说……我还有机会更进一步？”
伏蛰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的境界早已巩固多时，只差一个契机，将堵塞的血脉疏通，想来在你寿元将尽以前，定能迈入合道之境，到了那时你亦可以同时修行人族、妖族两种功法，实力比如今怕是要强上不止一两重。”
得了伏蛰的肯定答复，长慧神情难掩激动。
她寿元无多，早就为自己判下死刑。
原本她以为，陪伴师弟得到传承，再为麓霞峰的师弟师妹们安排好后路，她也就差不多该到了日子。
哪知在这个时候还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她，竟也能有机会迈入合道之境，开启新的修行征程！
这无异于是拥有新生。
比她更加激动的，是飘在她身旁的长易。
他嘴唇颤动，口中忍不住一直重复着一句，“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他是麓霞峰这一辈仅存的弟子当中，年纪最小的那个。
师父离世得早，师姐于他，是亦师亦母的存在。
师姐能有突破合道的机会，再多得数百年寿元，他比自己修为精进时还要更加高兴！
他在心底不住祈祷。
“师父在天有灵，保佑麓霞峰弟子一切顺遂，保佑师姐修行顺利，成功迈入合道之境。”
就在他心底默默祈祷的同时，万里之外，海底石室。
被折磨的筋疲力竭，浑身满是伤痕的男子，再度抬起头，目光扫向站在一旁的白袍老者，露出讥讽。
“道明。”
“就算你机关算尽，也永远不会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