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才勉强下了床,感觉四肢也稍微能活动了些,断掉的经脉已然开始重新修复,比之前也拓宽了不少,这便是李商阳为他打下的基础,只不过灼华现在全然不知罢了。
这期间最大的幸福,也就是这几天来,体内火毒也再也没有犯过,这让灼华开心地不行,躺在床上看着古书也舒心了许多,从来云州这边生活开始,静妃便一直督促他看四书五经之类,到的现在,也已读了个差不多,毕竟这山野之间,也没有其他的同龄人,平日里除了练剑,也就是看一看这些,来排解一下孤单。
倒是因为灼华占了小屋的唯一一张床,老头子便与他换了下,自己睡在原先灼华睡在的地铺上,这几天来,每天便是守在灼华身边,寸步不离,就是担心他身体会出什么意外,好在经过这几天观察,暂时还无事发生。
又过了有两日间,灼华行动已然无碍,李商阳便早早地叫他起来,传他这运气之法。
这一篇念下来,约莫着二三百字,灼华牢牢记在心里,随后便盘膝而坐,依李商阳所念呼吸运气之法,缓吐深纳,渐感小腹丹田处那团热流又有所触动,不多时竟缓缓流向四肢,聚在双手之处,又有些灼热之感。
李商阳在旁说道:“你此番火毒虽有缓解,但并非根治,今后每隔十二三天大抵发作一次,如果借用调动这火毒内力,则会提早发作,并且来时越发强烈。”
灼华这么用心听着,暗暗点头。
那边李商阳继续道:等你这两日稳定下来,我与你卫靖叔要出一趟远门,你自己待在庄子里,一定要勤加练剑。”
灼华回过神来,这么多年,老头子还是第一次出远门,灼华心里不禁有些不舍,忙问道:“那您和卫靖叔,何时回来?”李商阳没有回答,只说到时听你静姨的,便走出门去。
等他出了门去,灼华才回味过来,老头子和卫靖叔都出了远门,自己倒是和谁练剑呢,不知不觉间,他已把李商阳当作了第二个父亲来看待,甚至比当初李玉遥,感情更加的深厚,毕竟多年的陪伴,加上时间的沉淀,对他的依赖已经无以复加。
没等过几日,李商阳便和卫靖离开了庄子。
灼华本也想跟着同去,奈何老头子偏不让,只说让灼华替他守几日这小山门,等过些日子,他二人自会回来,灼华便不再多纠缠,只盼着何时才能出去看看,也好见见世面。
老头子便答应他这些日子勤加练剑,等哪日回来,定要带他出去游历一番,灼华这才没了下文。
临行前,老头子拿出当年灼华父亲给他的那枚印着李字的玉牌来。
灼华盯着那玉牌良久,翻到正面则是一副山水,右上角还清晰的刻着‘李’字,想到当年自己只顾着贪玩,连父亲赠予的东西,也都未曾仔细地瞧上几眼,心中思念更甚。
在这山中竹林的日子,本就百无聊赖,本来还有老头子每日可以陪他说话,练剑,现如今李商阳也出了远门,整日同他说话的也只有那几位老仆。
这山中时间,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间又已过了半月,静姨每隔几天便会拿几本古书来,嘱咐灼华好生看看。灼华虽打心眼里不喜这些,但好在聊胜于无
见自己所猜没错,灼华退后了两步让静姨进来,对面那人还未等进门,便开口问道:“灼华,近日来庄上的饭食可还合胃口?”
灼华心中哪怕再把自己当作是外人,这十来年间的养育之情,还是比天高,比海深,哪有再挑剔的道理,便老老实实地答道:“自是合胃口的。”
静姨莞尔笑道:“你家老头子临行前交代,叫你这两日带着这封信前往五毒教,送到他们教主手上。”说着将那信封放到桌上。
这五毒教的名头灼华听他们倒偶有提过,和云州城府挨得极近,但其中很是神秘莫测。
但由此也总算得以出山,灼华不尽欢喜不假思索立马答应,嘴上问道:“那老头子和卫靖叔何时回来山庄?”
静姨略一迟疑说道:“大抵等你送信回来,他们也便归了。”
灼华听她如此说,也颇认真地点头说道:“那我便不做逗留,早日回来。”
谁料静姨听她这般说,眼圈竟微红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留下一句‘今后在外定要万事小心’,转身出了竹屋。
灼华也不知她为何有此反应,只是心里念叨着可别是老头子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当晚灼华心里想着明日一早便起程,在床上却迟迟没有睡着,辗转良久,不知东方之际白。
不知睡了多久,灼华从睡梦中被人推醒了过来,睁开眼却是那平日里负责去镇子上的采购那位老仆。
此人姓苏,一副再普通不过的长相,若不是做这特殊的活计,灼华可能都不会记得他的名姓。
此刻他正弯腰来微笑着对着灼华恭敬道:“少爷,我们该出发了。”
灼华头还有些发昏,听他喊少爷不禁有些奇怪。自打夔州家中灭门以来,他再也没有把自己当作少爷之类,也就是个被人救助领养的孤儿罢了。
此时不禁问道:“少爷,我哪是什么少爷。”
那姓苏的老仆笑意更甚,说道:“您是少爷,一直都是,您快些起来吧,不然奴才该赶不上晌午去镇上拿粮了,等下便由奴才送您到镇上。”
灼华被他左一句少爷右一句奴才说得云里雾里,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从床上起来简单梳洗了一下,收拾了东西便准备与他一同起程。
待他收拾完备,穿了平日里那套白衫,推门而出却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已又多了一个包裹,想必是静姨为他准备。
灼华捡起那包裹,只见里面放着几件新做的衣服,一包碎银,和一张云州的地图。他将原先自己包裹里的东西放到了一起,又提上了平日里惯用的那柄竹剑,抬起头又朝庄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这么跟着上了马车。
待到灼华跟着那苏姓老仆上了马车,渐渐远去,庄子上的几人也推门而出,远远的看着它消失在视野里。
正是静姨和平日里给她把饭送到屋子里的几位老妪。为首的那人此刻正躬身对着静妃说道:“娘娘,少爷这次已然是出去了,您看咱们约莫着,几时动身回峨眉山。”
静妃此时已收起了平日里的一副温柔相,一张俏脸显得肃穆又有些怅然若失,说道:“也不知老爷此次多久才能回来。”
‘老爷’二字一出,自己又咯咯地捂嘴笑了起来,接着道:“多年改口,如今却还改不回来了呢,陛下说了,动作可要快些,会让卫靖从府上找些短工来收拾这里,完事我也才好回去陪着姐姐作伴。”
说到这里眼睛又是一红,已有十多年光景没有回去看看。说罢便自顾自的回了房,没有再理会身后几位老仆。
且说灼华上了马车出了山庄,走的便是当年李商阳独自驾马带他回来时的那条路,只不过灼华当日昏迷不醒,不知罢了。
许是昨晚没怎么睡的关系,没半个时辰的功夫,灼华便在车上渐渐睡了过去。再一醒来车外已然换了风景。
这云州城府虽与十年前没有什么不同,但于灼华而言,彷佛回到了当年夔州一般,心中难免有些神伤,但又暗暗对这陌生的环境兴奋不已。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命运悲苦,还未入世的十几岁孩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