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锦绣哽咽道:“师兄,别点了,在的都在,不在的都不在了。”
这话形同废话,但在场众人似乎都听懂了,一时触动悲伤处,尽皆呜咽大哭,悲悲戚戚,凄惨无比。
易锦绣当先收住哭声,对众人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且理正事要紧!”
玉烟真人双膝跪地,仰天长叹道:“皆因我建功心切,误将天下英雄引入险地,才致有此弥天大祸,令我喜鹊山千年基业动摇,我愧对天地,愧对祖师,愧对苍生黎民,罪该万死啊!”
忽地举起长剑,欲引颈自刎,所幸易锦绣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抢过去,夺下他手中长剑。
易锦绣和纪无声把玉烟真人扶到一棵树下坐下,好生劝慰。
易锦绣道:“此是命数,非师兄之过。”
纪无声道:“是啊,七派之中,应数我喜鹊门损失最为惨重,我们对得起大家了,无须自责。好在我们三人还在,袁师弟一支全员未出,喜鹊山的根基尚坚,师兄不必忧怀。”
玉烟真人忽地双目圆睁,其状骇人。
易锦绣惊问:“师兄怎么了?”
玉烟真人收回心神,道:“我在担心,魔道中人兵分两路出击,一路拦截我等,另一路则分赴各派总部,对留守人员下手。”
易纪二人暗暗心惊,对视一眼,易锦绣道:“我看没这个可能,魔道今日为了对付我等,各派高手已全员出动,所余一般弟子即使敢上我喜鹊山,袁师弟带领七位高徒也定能将其击退,不足为虑。”
玉烟真人道:“未必,今日六大邪派虽然出动了众多一流高手,但仍有不少二流高手未见其面,诸如死神殿的五行死神,望仙岭的齐天六仙,吃妖湖也只来了柳上风一位,不得不妨啊!”
易纪二人齐叹一口气,道:“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
玉烟真人率众下山后,向来热闹的喜鹊山上变得清静起来,袁阔不必每日清早去道清殿参加玉烟真人主持的“每日早晤”了,睡到日上三杆方起,也不去管束座下弟子。
这帮年轻后生趁机偷闲几日,不事正务,也不修习功课,懒懒散散,或聚众吃喝,或吹笙鼓瑟,有时也偷偷地下山,去附近的街市上见识一下花花世界,袁阔看在眼里,难得他们有这个放松的机会,轻责几句便罢。
因为其他三殿的师长和弟子皆已下山,黎原生和普超英因为年龄小没有跟去,便交由仁为殿看管,正好与任自飞为伴。
任自飞自从上了喜鹊山,更感寂寞,所有的人都对他很尊敬,却不愿与他亲近,所以他十分珍惜和黎原生、普超英之间的友情。
黎普二人本来因为任自飞的特殊身份,和各自师父的交代,与任自飞疏远了许多,但任自飞不想与二人疏远,便利用这个机会把三人的关系往近拉了拉。
他对二人道:“大哥,三弟,以后在人前时,我们是师兄弟,没外人在场时,便还是兄弟。”
黎原生大喜,道:“就是,我们结拜在先,同门再后,既是兄弟,又是师兄弟,亲上加亲。”
只是普超英不愿破坏门中规矩,仍称呼任自飞为“掌门师兄”。
三人每日结伴游玩,或采摘野果,或追逐野兔,倒也颇多趣味。
这日,三人正在林间嬉戏玩耍,忽觉得一阵阴风吹过,天色似乎暗了下来,三人抬头一望,果然望见空中聚起一团乌云,细看时却又不是乌云,而是五个人。
五人皆穿着黑衣,披着黑斗篷,一人在中间,四人在前后左右,手脚相连,黑衣迎风烈烈,宛若一只巨大的蝙蝠。
三人看得呆了,听得三声钟鸣,喊声四起,这才反应过来,料知来者是敌非友,跑出树林,望见袁阔带着七位亲传弟子,后面跟着数十名一般弟子,蜂拥奔上醉仙台,三人也急忙飞奔过去,与众同门站在一处。
那五个黑衣人也降落到醉仙台上,目光扫过众人,中间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向袁阔一拱手,道:“袁道长,别来无恙啊!”
显然他认识袁阔。
任自飞一见,大惊失色,那个胖乎乎的中年人他见过,从神仙驿回喜鹊山的途中,一胖一瘦两个黑衣人欲杀他给神魁报仇,若不是清涯姐姐相救,他恐怕早已遭了毒手。
当时那个胖子自称是金神,任自飞目光扫过,果然看到了那个叫做水神的瘦子,想必这五人便是死神殿的“五行死神”。
果然,听到袁阔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五行死神驾到,不知有何贵干?”
现在喜鹊山上人力空虚,袁阔底气不足,言语颇为客气,把即将出口的“臭名昭著”换成了“大名鼎鼎”。
金神呵呵笑道:“你们正道中人常言,自古正邪不两立,你说我们有何贵干?你们可以兴师动众地跑到我死神殿杀人放火,我们自然也要还你个礼尚往来啊!”
宋于心靠近袁阔,轻声道:“那次打伤我和六师兄的,便是金神和水神,十分厉害,我俩连一招也接不住,我们须小心。”
袁阔微皱了一下眉头,心中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既然五行死神已知七大正派的人杀到了死神殿,为何不去迎战,反而要倒打回来?莫非师兄他们……
他不敢往下想了,收敛心神,向五行死神道:“这么说,你们今天是来者不善了!”
金神道:“既然来了,不带走几条人命,怕是有损我五行死神的名声!”
袁阔的脸上罩着一层寒霜,让他的浓眉大眼更添几分英气,哼哼冷笑两声,道:“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叫道:“徒弟们,组阵!”
疾步退后,顺手把任自飞、黎原生和普超英推了开去,以防伤着他们。
一阵龙吟之声响起,袁阔的七位亲传弟子齐齐地拨出剑来,各抢方位,将五行死神包围在核心。
金神呵呵笑道:“你们有阵,欺我们无阵不成?弟兄们,拿出咱们的‘五行法阵’来给这群小蛋泡子尝尝鲜!”
袁阔的大徒弟朱红赤叫道:“动手!”
七人便攻了上去。
五行死神也展开身形,各显神通,两派人便斗起法来。
朱红赤三十多岁,人高马大,身材颇为壮实,脸堂暗红,嘴角常挂着一抹笑容,显得有些憨,他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管事,而在使用这套剑阵时,却起着首领的作用。
这套剑阵名曰七情剑阵,是袁阔亲手所创。
喜鹊山四殿,其他三殿的人修为虽互有高低,却也不相上下,仁为殿的人却比那三殿要明显差一点,不仅袁阔不如三位师兄,他座下的七位弟子也不如其他三殿的弟子,是以每年一届的四殿比武,仁为殿是雷打不动的垫底王。
单打独斗的本事不行,袁阔便另辟蹊径,翻阅了无数古籍名典中的阵法,取其精华,弃其糟粕,研究出这套七情剑阵,充分发挥集体的力量。
七人单干,是七人之力;七人合成一股,便是七十人之力。
所谓七情,便是“七情六欲”中的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人各占一情。
按理说,修行之人应禁七情绝六欲,如此才能把身体潜能尽可能地开发出来,开发出一分,是凡人;开发出二分,是人中龙凤;开发出十分,则可驱使万物。
人生来就是自然之王,只是有的人被情欲干扰了心神,有的人却能摒弃情欲,然而,修行百年的袁阔越来越觉得,六欲易绝,七情难禁,于是反其道而行之,既然难禁,不如充分利用之,故将七情融入到修行之中,独创了这套七情剑阵。
此七情看似无影无形,威力却无穷大,而且相互之间存在着各种微妙的联系,比如乐极生悲,爱极生恨,惧极生怒,和当初任自飞在神魁的淫威之下,恐惧已极,最后化作强大的怒意,一剑刺死神魁是一个道理。
最重要的一点是,一般的阵法,初创时设定为几人,实战中必须要几人才行,少一人便无法施用,而此套剑阵却没有这个缺陷,多一人少一人,都不会影响剩下的人相互配合,当然比几人各自为战的威力要强得多。
只可惜,喜鹊门每年一届的比武,意在选拔优秀子弟,只准单斗,不许群战,是以袁阔所创的这套七情剑阵从未进行过实战,他曾多次与七位弟子切磋,虽然都是他打败了七人,但明显感觉到他们没尽全力,大概是碍于师父的脸面吧。
今日大敌当前,袁阔便想趁此机会试试七情剑阵的真实威力,况且山中空虚无人,这也是不得已之举。
他站在一旁,挡在任黎普三人身前,注视着场中的战斗。
只见七位弟子手中的七柄长剑闪烁着七道青芒,有的宽而广,有的细而长,有的缓若流云,有的疾如流星,有的温柔似佛光,有的凶狠如豺狼,有的凶悍霸道,有的黯然销魂,或狂或癫是为喜,有声有势是为怒,如泣如诉是为哀,亦惊亦乱是为惧,无私无畏是为爱,衔悲茹恨是为恶,如饥似渴是为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