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张旗鼓地来迎亲,却没料到新娘子不在,这闹了大笑话了,众人的脸上写满了尴尬。
柒慕儿让迎亲队伍回到宫中,请到客堂叙话,一边命人四处寻找颜墨,可天知道上哪找她去?
商量了一通,无计可施,众人只得暂时住下。
任自飞回到房间,点亮烛火,见书架上堆着一些书籍,随便抽出一本读了起来。
啵啵几声响,有人叩门。
任自飞问道:“哪位?”
门外的人不言,只发出一声咳嗽,是个女子。
任自飞起身过去,开了门,见是一个身材娇小的美丽女子,颇为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问道:“你是?”
那女子道:“蜻玉宫弟子吴小异见过任盟主!”
任自飞哦了一声,这才想起她曾去喜鹊山参加过比武,摆摆手,道:“原来是吴师叔,俗礼免了,你有什么事吗?”
吴小异道:“我有事想托付任盟主,不知方便否。”
任自飞让开门口,道:“进来吧。”
吴小异走了进来,任自飞关好门,问道:“什么事?”
吴小异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
任自飞有些不快,道:“到底有什么事?快说啊!”
吴小异咳嗽了一声,道:“任盟主莫要笑话我才是。”
任自飞道:“我为何要笑话你?说吧。”
吴小异扭捏了一会儿,道:“任盟主,你和普超英普师侄可熟悉吗?”
任自飞道:“我们在神仙驿时,是结义兄弟,在喜鹊山上又是师兄弟,这次寻访邱先生,我们亦同行,怎么了?”
吴小异脸色微红,又扭捏了一会儿,道:“他可曾提起过我?”
任自飞摇摇头,道:“我没听到,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吴小异的神色大为失望,站在那里沉默了片刻,自袖口摸出一个翠绿的锦囊,道:“这个,烦请任盟主交给普师侄。”
任自飞狐疑地接过,只觉一缕淡淡的幽香送入鼻孔,顿时神清气爽,问道:“这是什么”
吴小异颔首道:“里面有字。”
任自飞哦了一声,正要将锦囊装入袖中,却见吴小异满面通红,娇羞无限,心中一动,道:“吴师叔,你莫不是对他动了心吧?”
吴小异的脸更红了,头低得更低了,轻轻地点了点头。
任自飞虽然出身卑微,但身为正道七派的盟主和喜鹊山的掌门,平日里听师父和师叔们讲了太多的礼节大防,难免受其影响,道:“吴师叔,这,这,他可是你的师侄啊!”
吴小异顿时羞愧不已,恼羞成怒,扑上来,一把抢过任自飞手中的锦囊,气鼓鼓地道:“我以为任盟主是年轻一辈,不拘小节,却原来也是个老古董,算了,不用你转交了,等哪日见了,我亲自交给他吧!”
任盟主纳罕不已,仍是道:“可他毕竟是你的师侄啊!吴师叔,莫要动此念头,否则会万劫不复,我想普师弟也不会有此非分之想。”
吴小异鼓起腮帮子,翻出白眼仁瞪着任自飞,凛然道:“他是我的师侄又怎么了?他还比我长一岁呢,论年龄我该叫他师兄才是!”
任自飞道:“罪过,乱了辈分了!”
吴小异不甘示弱,道:“谁定的辈分?普师侄又不是我的亲眷?他若对我无意,我绝不纠缠,他若对我有意,我才不管那些呢!就因为柒师姐嫁给了袁师兄,我们蜻玉宫的姐妹们就只能嫁给那帮老头儿吗?你们害得颜师姐都不敢回来了,还要赶我走吗?”
任自飞一惊,道:“你说颜师叔不敢回来?你见着她了?”
吴小异嘟起了嘴,道:“我虽然没见着她,她也没说过要逃婚,但我料定她一定是不想嫁给那老头儿,才借故不回来的。她虽然心中满是仇恨,嘴上说嫁什么人无所谓,但她毕竟青春年少,哪个少女不怀春,又怎么甘心嫁给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儿呢?任盟主,我想问你,让你娶一个几百岁的老太太,你可愿意?”
提到婚嫁,任自飞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许清涯那张笑吟吟的脸,脸腾地一下红了,讷讷地道:“我,我,我自然不愿意。”
吴小异哼了一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这些道学先生,嘴上说得比谁都好听,做的事却比谁都龌龊!”
说完愤愤地摔门而去。
任自飞一时僵在当地,忽然觉得,吴小异的话不无道理,颜墨一个青春女孩,嫁给比爷爷年岁还大的易师叔,确实有些不伦不类,辈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进一步想,倘若许清涯真的是魔道中人,师父和师叔们肯定不允许他和她来往,难道他就真的拒她于千里之外吗?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许清涯那张俏脸不时在眼前浮现,令他的心一阵紧似一阵地揪得疼痛。
住了几日,柒慕儿派出寻找颜墨的女弟子陆续回报,没有发现颜墨的踪迹,喜鹊山一众人等只得告辞而去。
来的时候意气风发,回的时候垂头丧气,偃旗息鼓,易锦绣换上了寻常衣装,纪无声不时地唉声叹气,一边劝慰易锦绣道:“想必颜师妹必是遇上什么事缠住了,过段时间我们再来。”
易锦绣苦笑不语。
※※※※※
颜墨从此失踪了,蜻玉宫派出人手四处寻找,均无果,委托各派的弟子打听,也杳无音信,易锦绣便慢慢地冷了那份心。
邱识带领自己的一十九口儿孙,以及众多雇来的民夫,几日间便将神仙驿的牌坊修复,神仙驿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祥和与繁华。
因正道中人常在神仙驿出没,那些恶霸们也不敢为非作歹了。
光阴荏苒,转眼间到了年底,在北方已是漫天搅雪,而在东海之滨的神仙驿,仍是春暖花开,春意盎然。
正道各派的高手,以及来凑热闹的人,陆续来到,神仙驿又张开好客的怀抱,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喜鹊山来了六人,分别是玉烟真人、易锦绣、纪无声、任自飞、黎原生和普超英,前三人是基本确定要登岛的,后三人是来涨见识的。
说话间,就到了腊月二十九,这天人们都早早地起了床,个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精粹抖擞,满含虔诚地簇拥着到了东海沿岸。
那个高台早已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七把新做的华伞立在台上,高台的四周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各派的高手都围在玉烟真人跟前,向他道贺,通天岛的仙子虽然未必会叫到谁,但做为正道修为第一的玉烟真人,应基本可以确定。
玉烟真人也不扭捏,一一还礼。
又是一个艳阳天,海天之间推出一轮红日,众人屏息凝神地注视着那里,片刻后,红日升高,由红转白,霞光万道,使得天地之间一片庄严之象。
众人之中,见识过通天岛临近大陆的情形为数极少,所以个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把目光始终投在东方的太阳上。
任自飞、黎原生和普超英三人从小听任士法不止一次地讲过通天岛的传说,此时即将亲眼目睹此奇景,心情难免激动。
任士法更是意气风发,因他在神仙驿的特殊地位,天下正道人士对他颇为尊敬,不时地有人过来问候他。
任自飞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他想,五年前千影夫人说过,要助自己登上通天岛,她到底有什么办法呢?她今天也要来吗?
四下里望望,满眼全是人,却没见着千影夫人的踪迹。
须臾后,只见东方那轮白日中间,飘来一个黑点,速度很快,越来越大。
有人惊呼:“通天岛!”
任自飞的心陡然提到嗓子眼上,顿觉口干舌燥,咽了口口水,盯着东方的海面。
那个黑点终于能辨别出是个海岛的模样了,被七彩祥云笼罩着,如梦似幻。
人群静静的,唯恐冲撞了神仙。
任自飞一时神思恍惚,他从小就有个梦想,有朝一日能登上通天岛成仙,可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个梦想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不那么迫切了。
人到底为什么要成仙?只是为了一己之私,还是天下为公?
若只是为了私利,为了自己长生不老而不顾民间疾苦,凡人为何要膜拜神仙?
若是天下为公,那么这五年间的所见所闻,那些惨死的无辜百姓,神仙为何不闻不问?
人为什么要活着?
我是谁?
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一切的问题,让这个心志还不太成熟的少年陷入的沉思。
就在他失魂落魄间,那座海岛已经距离海岸仅有二三里之遥了,停在了那里,不再移动。
和任士法讲的一样,海岛上射出七道光柱,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从岛上直射向天际,实为震撼。
片刻后,七道光柱间飞出七个人影,彩衣飘飘,也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徐徐地向岸上飞来。
人群静穆了,这可是真正的仙子啊,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子啊!
人活一世,要有多大的福气,才能一睹仙颜?
那七个仙子飞到高台的上方,盘旋一周,齐齐地落了下来,目光沉静地扫视了一圈台下。
台下众人立刻拱手垂首,战战兢兢,不敢声言。
按照以往的惯例,中间那位青衣仙子要拿出“天地诏”诵读,然后点一些人名,被点到的人便要跟随仙子登岛而去。
然而青衣仙子并没有拿出“天地诏”,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轻启朱唇,问道:“七派盟主任自飞可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