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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后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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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老倌与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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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斩鬼关是北境以内,最寂寥最清冷的一座城市,城关中只有中型城镇大小的占地面积,城镇四面都由高达百丈的城墙围合起来,这些城墙在建筑的时候,用了特殊的材料和工艺处理,还专门请阴阳家和道家中的绝顶修士,在每一块砖石中都铭刻有强大的结界符文,纵然是天人领域的能量轰击,也难以摧毁这座城池。

    城内居民全部都是边军军户,一切生活设施都以简约求实为主要格调,几乎没有什么娱乐设施,要说有的话,也只是训练场和演兵场,这里的人们通过训练设施来进行他们的娱乐。这里呈现出的整体风气,与霜叶州枫晚城和观海州白玉京所呈现出的盛世辉煌、奢华游乐之风,完全是两个极端。

    与功骨时代下飞将治军下的风貌,如出一辙,但也仅有此处是这般光景了,城墙外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

    君莫笑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北境驻守的边军将士,每个人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如数家珍,这里没有城墙外的繁华喧嚷,却是整个北境的精神象征。

    只要它们还存在,飞将军纵马扬鞭、鞭挞敌烽,斩狼首于马下,克强敌于国疆外的战魂意志就不会消散。

    “真好啊,时隔多年,这里依然如旧。”君莫笑感慨道。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斩鬼关中唯一的酒肆,斩鬼关地处战略要地,故而对士卒的规定较为严格,这也导致城关中只有唯一一家酒店,且酒店中只提供度数极低的米酒和黄酒等,确保军户能够随时能够集结与作战。

    它的名字就叫做“老倌”,是一名早年间从军的退役老兵所设,开设至今也有二十多年了,记得君莫笑最后一次换防时,还来过这里饮酒。

    两人下得马来,老倌中便有一名店小二迎了上来,问道:“两位军官,打尖还是住店?”。

    这名店小二看上去应该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很年轻,同样应该是军户,满身的腱子肉,锻炼地很结实。但老倌中的几个店小二和老板,都是边军中清一色退伍的老兵,没有年轻人愿意在这种苦寒之地务工,大多都会离开北境,去往温暖滋润的南方,如霜叶州、云泥州、玉龙州、观海州等地,都是极尽繁华与辉煌的沃土,有着无数的发财机会,即便留在北境,也多去往琅琊、澧泉等大城,那里文明建设程度更加先进和尖端,同样有着广阔的发展契机。

    君莫笑皱了皱眉,有些不好的预感,就开口问道:“之前的老倌和他的伙计们呢?”

    店小二提及老倌,神色黯淡低沉了下来,缓缓道出了各中原由:“军官是外地来的吧,不知道也不怪你们,这家店原本是边军退役下来的几个老兵合资开的,但是六年前那场血战来的时候,几个老兵不肯退走,与当时驻守斩鬼关的边军死战不退,结果蛮狗破城,满城都被屠尽,全城的尸骸都被蛮狗投入了一种邪恶至极的血阵中,尸骨无存……我是那位老倌的儿子,当时在琅琊读书,这才躲过一劫……”

    说话间,他那强健精瘦的臂膀上,青筋犹如蜘蛛网般节节暴突,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与凛冽,仿若无底冰渊,但在那冰渊深处却藏着炙烈无比的怒意与杀气,令君莫笑二人都有些心惊,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悸动,特别是齐潇阳,她最近见过这样杀气凛然的一个人,还是君莫笑。

    足见此人不俗,未来的成就可能远不止当下这般。

    “若有一日,我上得战场,非要杀光那些万恶的蛮军,将其大卸八块,方能解我心头之恨!我与关外的那些蛮狗不死不休!”

    “原来是这样……”君莫笑听完店小二的话,神情也不由得黯淡下来,老倌是个很好的人,豁达豪爽,淳朴善良,他总是笑呵呵地站在柜台那里,看着那些新兵蛋 子和老兵油子吹牛、饮酒,说着不切实际的梦想,或是柴米油盐的烦恼,有时他也加入他们,有时他就静静地看着,边军的士卒都是实打实的穷光蛋,每个月的薪酬微薄地甚至不足以让他们喝上几顿劣酒,老倌便每逢初一十五等日子,就大兴土财主之举,让边军免费饮用黄酒、米酒。

    这也使得老倌的账簿总是亏个底掉,但他也毫不在意,伙计们也总是自嘲一句:“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哈哈一笑便过了。

    就这样这个小酒肆一直开到如今。

    但,老倌已经不在了。

    这里,又少了一个他认识的人。

    “你叫什么?”君莫笑对眼前这个青年有些感兴趣,开口问道。

    君莫笑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就像是一眼湖水,外表波澜不惊,平静徐徐,让人觉得舒心惬意,但湖底中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湍急暗流,尤其是其身上似有似无的强烈杀气,看其年纪和根骨,应当还未经历战阵磨炼,却已具备久经沙场之人一般的强烈杀气,足见是个天生的杀胚,这样的人要么成为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要么成为常胜不败的绝世名将。

    “小白。”店小二的青年也同样看出了眼前二人的不凡,他当下还未进行权能开发,还未正式踏足修行道路,但即便如此,孰强孰弱,他也能够一眼看清。

    小白自小对于他人的气机和思感,有着一股强烈的直觉,他人的天性好坏、品质善恶、气场强弱等,小白一个照面就能感受个大概。

    而眼前的英武俊秀的青年军官,虽然表面随和淡然,像个举止儒雅的贵族公子,但内心藏着一股莫名凶悍的暴戾气息,是如惊世凶焰般狂烈的战心意志,也是暴戾疯狂的心中之魔,感觉他随时都可能大开杀戒,屠戮四方,比起自己,他觉得君莫笑才是杀胚中的杀胚。

    小白不敢用心去感受,这样的人一定在修行道路上走的很远,对气机思感最为敏锐,若是被其察觉,必然要招惹无穷祸端。

    而至于他身旁的这位冷艳凛冽的女军官,则让他完全看不透,模糊一片,犹如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实在是匪夷所思。

    “你很不错……可以试试走修真侧的兵家路子,我觉得你在这上面大有可为。”在他们交谈过程中,齐潇阳也在端详着面前的这个人,越发觉得眼前这名青年根骨奇佳,在修真炼气上可能大有造诣,便如此开口说道。

    小白闻言,颇有些触动,其实他内心深处并不喜欢科学侧中依仗外力的法门,外物虽强,但终究对自身提升有限,不能一生依仗,到达某个路口后,仍旧要做出抉择。

    所以,他才久久没有决路,现在闻言,他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选择。

    于是,他恭敬地行上一礼,道:“谢客官,我会认真考虑一下。”

    “不必,你根骨奇佳,自心而生的杀气内敛外收,做事有分有寸,拿捏有度,这样的人势必不是池中之物,也许你日后的成就,不会低于当代那些赫赫有名的那些战将,甚至更强!”君莫笑摆摆手,认真地对他说道。

    小白看着他,表情十分地惊愕和诧异,他没想到君莫笑竟然仅凭一面之缘,就能给予他如此高的评价。

    “我饿了。”齐潇阳在背后用手指头轻轻地戳了戳君莫笑,小声地说道。

    小白虽然跑堂没多久,可为人处世十分灵活周道,可以敏锐地抓捕道各类客人的需求,齐潇阳的小动作自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于是他赶忙做了个迎客的动作,略带腼腆地开口道:“嗨,扯远了,两位贵客里边请。”

    君莫笑和齐潇阳进入老倌,刚刚坐下,小白就拿了一张菜单过来递给齐潇阳。

    齐潇阳在菜单上大略地扫过几眼后,开口便来了一段报菜名:“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

    听的君莫笑和小白一愣一愣的,跟着她这段贯口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一分钟后,齐潇阳终于把菜单上所有的菜都报出来了,君莫笑面色微僵,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内衬中的钱包——他心中暗道有点不够啊,之前准备的钱都用来买外面那两头异驹了,看来待会还得向萧野借点,大不了让他在这里洗盘子还债喽。

    小白也有些看懵了,腆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就试探性地问道:“您这是练报菜名呢?还是点餐呢?”

    “你见过会说贯口的女军官?”齐潇阳斜了他一眼,一脸傲娇地转过头去,赶人似的摆摆小手,催促着他:“快去做!我饿了!”

    听到齐潇阳确实是真心诚意要造这些个菜,小白顿时心里就乐开了花,美得不行,老倌这种边城馆子,虽说一家独大,可他的受众群体全都是一帮穷光蛋,再加上从“老倌”那里继承来的优良传统,初一十五畅饮,这使得原本不富裕的苍蝇馆子愈加如履薄冰,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肥羊,小白简直开心死了。

    他脆生生地便喊了一声,“好嘞!”,小羊撒欢似的跑到门口,挂上了“今日休业”的牌子,干完这一单,他一个月都不用开店了。

    然后就蹦跶着去后厨忙活去了。

    君莫笑看着齐潇阳,表情有些欲哭无泪,齐潇阳则回给他一个甜腻腻的笑颜,那张软嫩光滑的小脸,几分钟前在边军面前还是那样的冷艳凌冽,宛如绽放在孤峰绝峭间的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触及。

    然而,现在这朵冷艳高贵的高岭之花,却在君莫笑面前轻易露出了动人的笑容,这一刻她卸下了身上的一切武装和光环,就只是人世间许多自小长大的青梅竹马或邻家女孩一般,向自己喜欢的人释放出无比亲昵和自然的好感,瞬间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喜上眉梢,似夏日晨煦、春风拂水般的心旷神怡,就算是被她吃破产,也只能宠着。

    唉,谁让君莫笑是她的青梅竹马呢。

    齐潇阳拍了拍君莫笑肩膀,一脸坏笑地说道:“嘿嘿,如果待会付不出账来,你就在这里洗盘子吧,按我的估计,大概洗一年盘子就可以还清了,大不了你卖身还债也可以呦。”

    “哪能呢,要洗盘子也不是我一个人洗,你也跑不了。”君莫笑不甘示弱道。

    “哼!本姑娘的纤纤玉手哪能洗盘子呀,非要洗,也是我监工,你动手。”齐潇阳撇撇嘴反击道。

    “你看看你这练刀的老茧,还纤纤玉手嘞。”君莫笑伸手就抓住齐潇阳的手掌就吐槽道。

    与寻常女孩子娇嫩白湛的手掌不同,这只手上多了一些常年磨炼的痕迹,那是练刀练出来的。

    齐潇阳自十四岁起,就拜在南陆第一刀客“虬髯客”的门下,学习名震天下的刀中霸道——燧烽八荒斩,传闻此刀既是绝世霸斩,也是奇门战法,需要资质奇高的人才能修习。

    据君莫笑所知,虬髯客曾经将这套刀招分别传授于四人,每人一招,足足修习十年才有所成就,而这四人目前已成为名动南陆的名宿高手。

    而齐潇阳却以一人之力,仅仅花费了三年时间,就修得遂烽八荒斩的全部招数,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出师那天,一度在百招之内击败了她的授业恩师虬髯客,可见其天资之高,丝毫不逊色于君莫笑。

    “哼!就是纤纤玉手!我这叫软硬适中,谁像那些闺中小姐啊什么的,小手软绵绵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感觉要握住就要化水了一样,我这样才是最健康的!”齐潇阳听了这话也不恼,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振振有词辩解道。

    “啊对对,你就是掌中柔夷,泡椒凤爪,软硬适度。”君莫笑也就坡下驴地赞美了她一番,不敢再深入说事,他又不是死亡直男,这个话头不能再深入了,再深入下去齐潇阳真的会揍他的。

    齐潇阳可不是寻常女孩子,一路以来,她的背上都负着那道工艺精巧的武器匣,就连吃饭都没有要解下来的意思。

    这道武器匣由一种极其稀罕和奇异的超凡精铁打造,便是南陆赫赫有名的大夏龙雀匣,传闻匣中潜藏着十三柄罕世名兵,无论哪一柄都堪称神兵利刃,沾染过超凡领域中的顶尖强者甚至天人强者的血,君莫笑要是真把她惹火了,下场不难想象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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