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天凉,押签房里值夜捕快将火盆升起,大伙摆开桌椅,小坛子的炖肉,大坛子的酒,掷上两把骰子,较些输赢,口里讲些荤素笑话,大捕头也搀和进去,与众人搅成一片。
这些粗野汉子聚在一起,口德也好不到那去,一时彼其娘之的骂声不绝,使得孟义山大感亲切,就像回到黑虎寨的山贼窝。
吃喝一阵,孟义山有些尿急,径自出去寻了个花丛小解,正在那里方便,发现一个奇事,他眼晴正对着府衙的外墙,一个小石子自墙外扔了进来。
“哎,投石问路,莫非有来偷府衙的蠢贼,嘿嘿,老子先不出声,跳进来再抓,正好拿来消遣。”
自院墙外飞起了数个黑影,一一跳落,着地后见无异样,毫不停留,又是两个窜纵,奔府衙大牢方向去了!。
孟义山提上裤子,眨了两下眼,确认自己没看花。
“胆敢劫牢!”
孟捕头摩拳擦掌,回身叫上数名少壮捕快,挂上腰刀,便向黑影方向搜去。
洛阳府牢就设在衙门后院,押着整条关洛道上的重犯死囚,很是紧要,配了不少狱卒。等孟义山带人赶到,就看见守门的两名狱卒尸体仰躺在地上,胸腹上都是刀伤。
大伙也无暇细验,孟义山领着头,鱼贯追着入内。
一路上血腥味扑鼻,二三道牢门内当值牢卒尽被杀了,看样子连反抗都没有,可知凶手行动的快疾,见了这些死人,一众捕快心中打颤,强忍着胆怯跟着看起来胆色过人的孟总捕。
孟义山这几日高手看得多了,卢少俊与古捕头的武功不说,那云敖与马文明的盖世武艺,王太监纵横莫当,都是等闲难遇到的大高手。
眼界已经变得极高,那几个黑衣人他也没怕过。抱着厮杀一场的心态,打头快走。
出了数十步,轰隆一声大响,自孟义山身后降下一沉重铁闸,将一名闪避不及的捕快当场闸死,那铁闸放下后,便不再起,将孟义山与诸人隔开。
这府牢设立时为防劫牢,便设有千斤铁闸,由机纽操控,一旦落下,只能由内里开启,无论你外间千般使力,也无处下手。
不知这铁闸是何人所放,大捕头转身向闸上敲了敲,对外间的捕快道:“这闸关得好,快去多叫人手围在外间,来他个关门打狗!”说完才觉这话不妥,自己也成了闸中的狗。
过得千斤闸,再往前行,便是重犯牢区,一路上防守的狱卒尽被杀死,两旁铁栅栏内的罪囚都都炸了窝了,见孟义山一身捕服经过,纷纷喝骂,“你个鹰爪孙,我去你奶奶”
“江湖朋友来劫牢了,一会就宰了你个驴球货”
“等我人屠子出去,乱刀跺了你这狗贼!”
见孟义山经过,更是人人眼红,拼命摇晃着铁栅,口中大骂,要不是有栏栅隔着,早被这伙人扑上去吃了。
老孟举起刀来,看有那手指扳着栏杆的,咔嚓一刀就给手指头剁掉,刀刃一转,隔着栅栏就捅死两个骂的狠的,将刀身挂的血在皂靴上蹭了蹭,轻描淡写的把刀背擦在铁栏杆上,一阵刮铁的刺耳声响。
“活阎王!”
登时就把众囚震住,个个变得有如木雕的公鸡,不若方才张牙舞爪。
孟大捕头疤面一沉,拍刀叫道:“都给老子老实待着,谁再鸡毛子喊叫,且吃爷爷的板刀。”
孟义山立威之后,轻松问出是四名黑巾覆面的男子闯了进来,杀死牢卒,奔地下囚室去了。
越向前赶,尸体越多,等见到牢头费三鞭也被杀死在地上,兵刃七节鞭扔在一旁,尸身下是浸着血的千斤闸机关。
孟义山有些惊心了,这牢头使得一路七节鞭,更有三招杀手鞭法,不知拿下多少劫牢的江湖好汉,外人连他真名都忘了,只称费三鞭。
孟义山任职总捕那天,费三鞭也来到贺,酒宴间演过一趟鞭法,大捕头识得他的武艺,着实不差。
孟大捕头停步,心道这些人杀了牢头,我别冒失的阴沟翻船,把五雄兄弟放出来吧。
五雄兄弟有四个并没犯案,但兄弟情深,死陪着张五雄等在牢中不走,也都是武功不俗的江湖人物,牢头怕惹出事端,也给关在重囚之中。
孟义山要私放五雄兄弟,不好大声喝问,只在过道中慢慢的走过去挨个瞧着,一会已被他找到五人,
五人正在牢房中跌坐,一看到老孟,惊讶中纷纷站起,五雄的大哥周大可带头道:“孟恩公!”
大捕头以目示意,着他禁声,在地上狱卒怀中翻出钥匙,将门打开,闪身进门对五人道:“大伙还好么,在牢中有没有被差役难为?”
周大可非常感激,道:“我等受了孟捕头的恩惠,才没被冤枉做下那奸杀案子,又得您关照,从牢头到官事们很是看顾,并无受苦!”
大捕头满意的点点头,叹道:“这帮小的,还把我老孟的话当回事,不想都被人杀个干净!”
孟义山一脸的悲愤,又指着被杀的一个狱卒道:“凶手好毒的手段,廊下躺着的那个王六,前天才刚娶了媳妇,今日就让人杀了,作孽啊!”
孟捕头又道:“这次不知是什么奢遮人物,闯进牢来,要是拿不住他们,我老孟只好丢了职位,当街要饭了!”
这五人感他的恩情,此时怎能不帮,周大可道:“孟兄要是信得过我们,咱们兄弟随你抓人。”
大捕头点头正色道:“正要仰仗哥几个的武艺。”
又殷殷鼓励道:“你们的案子李大人也结了,张五弟不过是杀了姓刘的那老狗,值得陪命么,知府大人英明,已经轻判充军万全府!”
那张五雄本来沮丧的眼睛有了生气,,周大可对孟义山深施一躬,道:“我兄弟蒙恩公相救,无已为报,五弟仰仗知府老大人宽宏,日后只是孟兄一言,我冢岭兄弟天王老子也斗得。”
大捕头点头道:“不必如此,你们兄弟都是讲义气的汉子。”
他将这五人身上枷铐一一开了,五兄弟卫护着孟义山便向那地下牢室行去,转过几段回廊,沿着石级走下便是地牢,大捕头为呈英勇,自是走在首位。
下至一半,就听得下面叮当声响,拳掌之声呼荡,竟有人在牢中打斗!
六人紧走数步,下到了地下最深一层,才看清了屋中景象。
只见两间牢室由铁栅分隔,四名黑衣人站在外间向牢室内打些暗器,铁栅中一名红面老者枷镣全开,双掌回旋对着四人发掌,打得栅栏乒乓响,铁铸的栏杆都被击得弯了,连孟义山靠后的位置都感到逼人的劲风。
黑衣人中有个使蝴蝶镖的,手法十分阴损,发出的蝶镖撞到掌风上镖翅飞动,透风直入,使那老者应对得很是吃力。
那使蝶镖的明显是四人中的头领,边攻边道:“张伯端,你被押到京师必死无疑,识相的就跟咱们走!”
那张伯端双目怒睁,白须被掌风荡得四处飘扬,掌上加力猛攻,却是一声不发。
孟义恍然想起这是刚入洛阳城那天撞到官府押解犯人,其中就有个关洛大侠,龙须虎张伯端,名气大得连云敖都知道。
想及那日之事大捕头忆起李清这个美貌姑娘,不知现在何方,心中着实有些惦记。
孟义山对五雄兄弟使了个动手的眼色,当先钢刀一挥,对着黑衣人中的一个砍了过去,刀都快到人家后脑勺了,才喊了声:“看刀!”
孟义山要砍的男人听到身后有破风之声,亏得反应敏捷,一矮身躲了过去,险些被孟捕头一刀暗杀了。
五雄兄弟纷纷动手,将那四人围了起来,四人没料到会有这般变化,竟有人如此快捷发现他们的行迹,追到这里!
他四人武艺高超,尤其使蝶镖那人,对轻功身法极为自负,自认完美潜入这府牢之中,怎料被人关门打狗围个正着。
使蝶镖的那人见六人堵住去路,舍了张伯端不管,扬手对着孟义山就是一镖,想迫得他闪避,夺路而走。
一旁的周大可右手一带将孟义山拉至一边,铁砂掌一抓捺住那枚蝶镖,叫道:“花蝶儿!你这淫贼怎会在此。”
那人也不回答,其他三个一拥而上,与冢岭五雄混战起来,五雄中的刘二过挑上了一个矮胖的黑衣人,两人战在一起,他身材比那矮胖子高出甚多,拳脚之间占尽了优势,将那胖子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未免有些托大起来,却不料那胖子暗中自袖内抓出一把药粉,撒在刘二过的脸上,又战一招,那胖子的身形在刘二过眼里竟然隐隐有些重影,矮胖子乘刘二过被药所迷,欺到身前一掌打在他的胸上,将刘二过打得口鼻吐血。
那胖子先装作不敌,又用药物迷惑了刘二过的心神,等到一击奏功,反将全身武艺拿出,拳法紧密,认位奇准,比起刘二过来只高不低。
被称做花蝶儿的那人战起擅长铁沙掌的周大可,身形在这斗室之中竟可飞转冲折,极尽变化,除了蝶镖厉害,手上功夫阴毒狠辣,打得周大可暗道“这彩衣翩翩,蝶舞七旋”不是白叫的。
最后上来施三泰与王四虎,三人打一,才与这花蝶儿扯做平手。
剩下二人让张五雄截住一个,被大捕头暗算的那人心中恼怒,执着一把短匕就与孟义山杀了起来。
这人的匕首虽短,但招数轻灵,身法快捷,攻击的方位全是经脉汇聚的要害之处,看来颇精杀人的武功。
这些人中,就属孟义山武艺最弱,但他仗着盘王刀法,到也敌住了那人。
大捕头打起仗来,不但刀砍,还带口诛,每劈一刀就要咒上一句,每斩一式就需骂上三声,喝出一句“去你娘的!”
就连刀势也跟着强上了三分,任那人武艺了得,一时也被口诛刀伐砍得施展不开。
孟义山的这种打法前十招占尽了优势,十招后可就露了底了,他那刀法学的日子太短,舞出的架式虽是吓人,空隙却拉得过大,刀招之间连接的甚是生涩。
那使匕首的看破了大捕头那两下子,心中一定,闪过孟义山的腰刀,挥起匕首连划三下,封喉,割腰,斩腹,一气呵成的向孟义山斩去。
大捕头见那匕首来得凶险,忙将手中刀回格一挡,当当两声,虽然护得及时,孟义山的腹侧还是被划出了一道血口,差点肚腹都被人开了窗户。
孟义山见势不好,也不硬拼。忍住伤势合身一滚,穿到了周大可的身后,口里叫道:“周老大,点子硬,交给你了。”
周大可三人正与那花蝶儿缠斗,见那使匕首的追袭而来,只得分出一个,敌住那人,护救恩公的性命。
花蝶儿本来渐落下风,但三人少了一个,压力大减,又被他连使几式狠手扳了回来。在这不大的囚室中诸人混战开来,打得就像锅中的粘粥,乱得可以。
四人尽被冢岭五雄敌住,孟义山倒是落了个清闲,捂着肚子来到铁栅栏边, 对着搏斗的众人望了两眼,看出五雄已经落在下风,他独斗虽差,指挥围殴十分当行,见那花蝶儿应战两人尚不落败,知道是个好手。
五雄兄弟的各战一方,分散了力量,更是不得施展。
孟捕头对着五雄吼道:“打法不对,五个杀一个!”
周大可心中一动,叫道:“摆梅花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