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一个晚上了,你准备好听我的故事了吗。”赤血珠问何处寻。
“你可以说了。”何处寻就地坐下,虽然这里是她的气海,她的形体构成其实是灵气,站多久估计都不会累。
“嗯?为什么你不奇怪我为何说是过了一个晚上?”赤血仙说。“其实我们在你的气海里交谈了如此久,外面好像已经过了一个晚上了。”
“啊?你说的是这个啊。”何处寻这时反而一惊。
“那你理解的‘一个晚上’是什么。”
“没什么……”何处寻斜眼,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忙问赤血珠:“那我的身体在外面呆了一个晚上,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没事,我抽空帮你看着呢,现在没什么危险,睡得好好的。而且你只怕是想醒也醒不过来,你现在炼气期的气海,要想消化一个筑基期与结丹期修士的血气,只怕没有那么快。”
“噢噢,那就好,”何处寻重新坐下,“你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
“……”赤血珠翻了个白眼,有时候真想一巴掌拍死这欠揍的女人。
……
不知多久以前,修仙界的世道远没有现在这么平静。妖人,邪魔,走兽,修士,共同生活在这一片茫茫寰宇。而我,当时还只是一位守护着某座人类城池的领城将军。
原本,我们这座城池因为相对远离那些暴戾妖兽的领地,远离那些争斗不休的修士,远离魔邪的血壤,当真是一片世外桃源,人人安居乐业,夜不闭户。我们生存的资本,也是自己种植粮食,自己寻找资源。而城里唯一的守城军,就是我带领的,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一支军队。我们的武器盔甲等,也是有自己的采集队伍,和自己的矿军去四周采集回来的。
而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风平浪静,直到我们的矿产分队的一个小孩子,失足掉下了一个不起眼的深坑从而发现的那一座矿。
我们顺着那个像兔穴一样的甬道往下深入,终于看到了那一座矿。那座矿是前所未见的矿山,晶莹剔透,闪耀着无比的蓝光。
没错,组成那座矿山的就是现在的灵石。
对了,那时的修行世界,是没有灵石这一说法的。交易使用的是古钱,而人类修行全靠天赋。所以当时的修行世界,势力强大的其实是各种妖魔鬼怪,然后是邪修魔道,最后才是我们人类。
话再说回来,天知道我们到底有多么惊喜,虽然从来没有人见过灵石,但是这座灵石矿山里所蕴含的灵力与能量,其丰厚程度,即使让刚学会说话的小孩来描述,也能够说上一二;但是即使让当时城里最德高望重的智叟,也不能够形容得栩栩如生。
得到了这座灵石矿,我们没日没夜的开采。所得到的灵石矿,虽然当时我们还不会运用,但是也运到了我们城里智囊最多的府邸,展开研究。
然而天下哪有不漏风的网,更何况我们当时太过天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隐瞒。毕竟我们当时想,我们的城池延续了三四辈子,都没有被妖兽,魔修入侵,哪能来什么奇怪的危险?我们哪里能预知到,这座灵石对修仙界的意义是什么,以及对整个修仙界的局势改变有多大。
消息不知是怎么泄露出去的,转瞬不过一二年,大半个修仙界的人类修士都知道了我们这里有一座灵气翻腾的宝山,得之得天下。
一人成谎,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更何况是这样惊天的诱惑。也没有人想想,既然得之可得天下,那为什么我们没有得到天下修仙界?总之,当我们发现的时候,我们已经陷入了黑压压的修仙人的围攻之下。
或许是我们日夜都生活在灵石左右,虽然我们当时还不清楚怎么去有效率地利用那些灵石以及内里的灵气,但是仅仅是其溢散出来的灵气,已经比天然散布在天地间的灵气要浓厚数倍甚至十数倍。在这样的环境下,即使是只生活了短短年余,理所当然的,我们城里的修士,军队,比外界入侵我们的要强大许多,灵力凝实,体魄强健。而这样的现象,更加坚定了外界想要攻打我们的决心。而我们也彻底的陷入了他们对力量的疯狂中。更可怕的是,城中人心不齐。
然后就说到我了,我一介女身,是如何成为城中守城大将军?那要说到我出生当日,听我的接生婆婆说,我诞生当日,当空的烈阳在我呱呱坠地之时忽然烈焰大盛,整个城池的温度骤升,紧接着,天空中不知为何,灵气汇聚于我诞生的上空,紧接着,冲天灵柱灌顶而下,全数涌入我的身体。我就这样,诞生便筑基。被称作赤阳子。
不仅如此,我天生比其他人对天地灵气沟通更加顺畅,甚至于我仅仅只是行走着,也会有灵气汇聚向我的灵脉,助我修行。仅仅十余岁,我便凝聚了元婴,成为了人界不多的元婴修士,要知道,在当时除了傻傻吸取天地间稀薄的灵气,应该没有多少别的修行办法,以至于人界并没有多少修行高深的人物,人界元婴修士,据我估计也就那么十来人,而每一个,大抵都是一两百岁的老怪。只有我,十来岁就跻身人界的最强者,被我城里的人们称为赤阳仙。
快夸我。
“嗯嗯,你真厉害,然后呢?”何处寻问。
唉。
要是老天肯给我更多的时间,我就算只是吃饭睡觉,估计也能够轻松化神登仙。然而就是在我二十那年,元婴后期的我,面对了整个世界。
他们要入侵我的家园,入侵我赖以生存的祖地,我当然不愿意。于是我率领我们本就不多的守城军,穿戴着简陋的盔甲,上阵迎敌。说是迎敌,其实大多数也是我在战斗。我们守城军除了我一个元婴,其他人最高也就两个结丹,剩余的都是筑基。但是,灵石的灵气淬炼下,我们几乎也是以一敌十,而最强的元婴后期的我,甚至轻松做到一己之力挡下了十三元婴。
“嗯嗯!好厉害!!!”这次,不等赤血珠转过头,何处寻便识相地拍起了手,尽管没有声音。赤血珠满意地笑了笑,像是在说‘知道我厉害了吧’。
然而,我们再强,也有竭力的时候。更何况我们仅仅只是偏安一隅的一个小城池,而面对的敌人,是整片修仙界。
在敌人来犯之时,有声音曾提出交出灵石,交出灵石矿,同时交出找寻灵石矿的秘法,从而保护城中人的性命。
而当时我是竭力反对这样做的人。我们天真地以为,只要我们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就不会来侵犯我们,而我们错了,没有掩盖好我们获得奇宝的消息,从而招来了灭顶之灾。而我们现在,还要天真的以为,交出了宝物,别人就会放过我们吗?
我是城里唯一的元婴,同时在斩杀了两个呼声最大的人的人头之后,城里反对的声音被我压了下去。
然而当我一次与十三元婴战斗间隙,回营帐修养之时,我手下两位结丹,亲手把他们的宝器捅进了我的气海,心脏,以及他们的三名筑基亲信,把我的双耳切下,似乎是抗议我不听谏言。
我本来的耳朵形状比现在这个幻化的好看多了。
本身就力竭的我,自然是当场气海溢散,身死道消。然而天不亡我,又可能我本身就是天地灵气青睐之子,我的元婴没有变成灵气溢散,而是随着当天忽然变大数倍的烈阳照耀下,变成了一粒珠子,就是现在的赤血珠。
不仅仅是刺杀我的那几人,所有的守城军,都被我的执念化成的赤阳珠吞噬。他们先是被扭曲,然后失去人形,最后化成无数血气,然后尽数涌进珠子的体内。而我的执念,便化作了一座滔天血阵,成为了守护我城池的最后一道堡垒。
然而我在全盛时期,加上守城军,都难以真正击退十三元婴以及他们麾下修仙者,更何况只是我的一缕执念。我的血阵很快被攻破。我怕,我不敢看到我城中的人们,城中的老幼妇孺,被他们杀人夺宝,尽数屠杀!
然而我错了,那些修仙者在一位白眉老者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接管城池,清扫我留下的残余血气,慰问老幼妇孺,接济一些家破损毁的家庭。我想象中的惨烈状况没有发生。在经过了一两年的恢复后的光景,甚至比我治下的城池还要其乐融融。当年所谓殊死保护城池的我,已经在城人的口中变成了罪恶滔天的赤血子,嗜血魔人。如果不是那白眉老者再三坚持,我甚至连灵石矿旁一座草草搭成的枯坟都没有。而更可怕的是,就连我自己,也认同他们的说法。是不是如果我一开始不抵抗,把修仙者们放进来,滔天的杀戮就不会发生?伤亡也不会那么惨重?
而那些城里的灵石矿,听说也被分发到修仙界各地,同时城中智囊发明的秘法,也帮助了无数宗门地区找到了灵石矿。而如今,修仙界也变成人类势大的形势。
我没有看到后面这一切。但是当时看到城里其乐融融之后的我终究是放弃了思考,把身为嗜血魔人,不,魔珠的自己放逐在虚空,漂流了不知多少岁月。直到遇到了张三,被其唤醒了神智,然后栖身于他的棋篮,被其起名赤血珠。
最终到今天,与你相遇。
“……”
又是沉默了一小会,赤血珠转过头,看向何处寻,“你觉得我的杀戮,做错了么。你觉得我的想法错了么,你觉得我的做法又错了么。”
“我不知道。”何处寻说,“你所有这些事情,给我的感觉也就只有一个,你的确不是所谓的邪道魔器。”
“至于别的,我只能说不知道。人类的悲欢都并不相通,更何况我与你,相差了不知多少纪元。”何处寻正色道,“我只知道,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你,不应该被过去缠身。”
“不管过去的你是什么,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的你已经不是赤阳子,也不是什么魔人,更不是张三的赤血珠,”
“你是我的……”
“你的什么?”
“名字还没想好。。太难起了,先叫优乐美吧。你是我的优乐美,对了,你放弃思考的时候,有数过自己绕了这片大地几圈吗?”
“三圈。不过能不能换个名字,这名字有点怪怪的。”
赤血珠,不,优乐美,终究是被眼前奇怪的人儿逗笑了。本以为何处寻会义正言辞地批评她独断专行,亦或者是同情地支持她,再不济,就是把她当成真正的魔器。万万没想到,何处寻竟然并没有下决断,反而一句过去的都过去了,就把话锋转到起名字上了。
微笑着,凝聚成优乐美两只大耳朵的金光慢慢弯曲,最后变成了和何处寻一模一样的耳朵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