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初在屋内待了多久,三人就在屋外站了多久。
她不是不知道他们几人在外面,也有想听几人解释的念头,于情所言他们不会害自己,但于理又告诉她不应如此,她对三人的警惕性实在太低了。
况且,她接受不了被欺骗的事实,不是吗?
尤其是亲近之人。
宁初强迫自己放空不去想什么,但还是止不住回想起以前,想到了豆沙,想到了邻居,想到了自己当初刚买的一本书还没来得及看完就到了这里
还有第一次见到的那只黑熊怪,自己没有被吓傻也是出乎意料的。
之后就见到了掌门师兄,各位师兄师姐,还有男女主,他俩倒是比较奇葩,顾临渊不知为何在苏挽柔的事上总是拎不清,而苏挽柔也是处处针对自己
对了,苏挽柔!
怎么把她给忘了。
宁初连忙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却在邻了门口时止住了脚步。
她收回想要推开房门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她现在还不想见到他们,很可笑,她现在只想逃避。
谢淮三人站在门外,感受到宁初的气息由近到远,最后消失不见。
他们从来没有这般挫败过,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无从下手。正因为了解宁初的脾性,所以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若是处理不好,他们就永远得不到谅解,更别说再与宁初相伴相随了。可是他们却不敢逼迫她,也不舍得逼迫她。
这是宁初心里的结,又何尝不是他们心里的结。他们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却又默契的没有说话。
这边宁初在九玄峰找到灵泉子时,发现寒见霜几人也在灵泉子的寝殿内。见她过来,几人也不怎么惊讶,很自然的招呼她坐下。
“掌门说你会来。”穆蓉笑嘻嘻的,双眼弯弯好似一轮下弦月,闪着光点,“果然还是掌门能掐会算,要我们在这边等你。”
宁初依次跟几位师兄师姐打完招呼后,在空位上落座,几人围着圆桌,不似在无极殿内处于一个庄重严肃的环境下,此时就显得十分放松。
但他们讨论的事情却并非如此轻松。
“掌门师兄,这件事情主要就是针对我的。”宁初将前因后果叙述一番后,做出了这个结论。并不是思考许久的结果,而是一开始随着魔气追出去时,她就有预感这是一个陷阱。
但她不得不入局,若是真的是为她设计的,就算今天避开了,那明天呢?后天呢?
躲不掉的。
“其实按照他的修为,完全可以直接杀掉我,但还是绕了这么大一圈。”
“你的意思是,比起你死,看着你身败名裂,成为众矢之的才是那人的主要目的。”颜澋端着骨扇扣了扣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是的。”宁初颔首,她确实是这般想的,而全宗上下嫌疑最大的就是苏挽柔。
“虽然宗门有很多人都对我的长老之位不甚满意,但他们没有理由到了现在才出手。”他们咄咄逼人,毫不松口,也只是顺势为了拉自己下马而已。
宁初端起桌上的清茶呷了一口,一种松烟香在唇腔中化开,怕是这茶在干燥之时就已经用松柏或枫球熏制过了,“茶不错。”
“所以说现在唯一有嫌疑的应该就是苏挽柔了。”穆蓉接过宁初递过来的茶轻抿了一口,果真有十分浓郁的香气,便挑了挑眉,说道:“这茶不像是九华宗之物吧。”
宁初也看向灵泉子,这茶应当不是九华宗之物,九华宗的茶不管什么品质,大多入口呈毫香味,因为是取自鲜嫩度较好的叶片,芽头带茸毫的鲜叶制成。
她知晓这些还多亏大学时为了凑学分,选了一门关于鉴茶的选修课。但此茶非彼茶,没想到真的是茶叶的“茶”,当时也算是坑了不少同学。
“感觉不错哦。”颜澋“刺啦”一声,打开骨扇,扇面不似之前的绸缎,宁初瞧着虽像是冰蚕丝,但好似又有着玉石的光泽。
“这茶是宋掌门所赠。”灵泉子补充道。
宋天行?
宁初回想起他硬朗的样子,总觉得配上这茶好像有点违和的感觉。片刻后,她又在心底摇了摇头,也不能以貌取人不是?
她没有再多想,接着刚才的话题顺了下去,看向穆蓉回复道:“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可是对苏挽柔进行搜证时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宁初抚着杯壁,青玉色衬得她的手更加光洁细嫩。
她一直坚定这个想法没错,但苦于没有证据。
“我记得当初是她先笃定魔纹在你的手腕上。”寒见霜回忆起事发现场,苏挽柔的行事确实是非常可疑的。
“没错。”宁初给自己又添了一杯茶才道:“当时我步步紧逼,却也没能让她露出更多的破绽来。”
“而且”宁初顿了顿,抬起自己的胳膊,露出纤细无瑕的手腕,说道:“魔纹消失不见了。”
见状,颜澋凑过去,施了术法探查一番后摇了摇头,“确实没有任何踪迹了。”
“看来还是带有时效性的。”宁初将手臂放下,调侃似的说道。她眸子微垂,想了一会,看向灵泉子说道:“掌门师兄,我有一个猜想。”
“首先,那魔头能针对于我,极大可能是与宗内某位弟子进行了合作。不然说不清为什么会从我下手,除非”宁初顿了顿,也不排除有一种可能,“除非那人想逐个击破,这回是我,下回可能就会对师兄师姐出手。”
“应当不可能。”寒见霜摇了摇头,眼眸微微眯了一下,在宁初看过来时,眸子里瞬间含着笑意,解释道:“历年来,九华宗五位长老各自掌管一峰,若是有长老不幸离世,宗内也会对此进行资质选拔,来评选出新的长老。”
宁初点头,确实如此,若是为了从内部瓦解整个九华宗,从而对每个长老下手,这确实费时费力。而且目前看来,那魔头在宗内能力有限,怕是也搞不出再大点的动静来了。
所以说,那人的目标还是自己?
要是这么说来,苏挽柔的嫌疑就更大了。
“九华宗外有云昙尊者设置的结界,对于魔族来说理应不可进入才是,若要有个例外,那怕应该是新任魔尊。”
“可为什么会选苏挽柔呢?”穆蓉不解。
“这只是一种猜想,猜想苏挽柔与魔尊合作。但事实如何还得需要确切的证据。”在不能证实的情况下,她还不敢保证此事是苏挽柔所为,或许她怪异的行为也是在落井下石呢?
那这样的话,手腕上的魔纹就解释不清了。
“对了,小六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当初掳走苏挽柔,杀害周弧扬和秦永的就是新任魔尊。”颜澋想到了当时宁初被关押在执法堂时的猜想,便提了出来。
“这样确实能说得通。”穆蓉将这两件事串到一起,仔细想了想,发现只有这样才是最合理的。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那魔头能进得了九华宗以及为什么会选择苏挽柔。
“连三师兄都拿出了他的本命法器,怕是这次事情对宗门的冲击不小。”宁初看了眼颜澋的骨扇,当将它定位在法器时,竟能看出扇面上闪着细碎的寒光。
“还是小六眼尖。”颜澋笑着收起骨扇,抚着扇柄道:“这确实是我的凌鉴。”
颜澋是丹修,并没有攻击性很强的法器,他的本命法器是一面镜子,呈六棱状,似水晶般光润,即可反弹术法来防御,也可存储收集到的日月光华来制丹。将凌鉴化成骨扇的样子,算是他的喜好罢了。
“黑泽的魔族不知所踪,九华宗、凌云派、凤摇宫都已进入戒备状态。”
听到灵泉子的话,宁初将视线投到窗外,渐渐飘远。修真界怕是要迎来大难了。
“对苏挽柔的监控不能少。”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事关重大,不能马虎,“也许那魔头的神识会附在什么物件上面,要是更棘手点,那就是会进入神识。”
她是没见过,主要是修真小说都是这样写的,应该是有点参考价值的。
商量好之后,宁初又坐了一会儿,准备起身时,就听到颜澋的声音。
“小六,其实他们”
“我知道。”宁初在颜澋开口时就清楚他要说什么,“我知道的,三师兄。”
她何尝不知谢淮三人对自己并无恶意,而且还救助过自己,但欺瞒却是事实。
“我只是过不了心里这一关。”宁初的声音很轻,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站起来往外走,抿了抿唇后转过身来又恢复到了明媚的样子,笑着向众人说道:“师兄师姐我没事的,大家放心。”
站在九玄峰上,宁初望向九幽峰,她不想回去,刚才已经跟几位师兄师姐打过招呼了,继续离宗修行,直接走也是没关系的吧。
她将落在九幽峰的视线收回,下定了决心往宗外走去,没想到在宗门口遇到了谢淮三人。
“姐姐”
“初初。”
宁初没有答话,回想起无极殿发生的事情,那么谢淮真的只是小孩吗?
镜辞呢?他也真的像表现出来的一样人畜无害吗?
宁初不知道,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她越过几人,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捏了个咒法便消失不见了。
在谢淮三人追出去后良久,灵泉子他们才收到弟子上报出的消息——温雪宴几人已离开。
“唉,他们几人也是天意。”颜澋摇了摇扇子,感叹道,“不过怎么这么冷呢?”他收起扇子,刚扇出的风好似带着冰棱,寒气逼人。
说罢,他猛地抬头,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连忙跑到外面看向听雪峰。
果然,听雪峰外部挂起了冰晶,霜冻三尺,白雪皑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