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奴长枪直刺,捅中一目先生。
然而枪头穿透过去,感觉上好似只刺中空气。
炎奴催动真气也只能发出劲道,而这伤不到疫鬼。
一目先生瞥了眼炎奴,又看到炎奴手中的铜契,冷哼一声。
“这是个莽夫,我们走。”一目先生说罢,与四只怪物一块,腾飞而起,穿透墙壁飘出了屋舍。
炎奴连忙追出屋外,但一目五先生已然飞远,找不着了。
“可恶!”
炎奴四处都见不到那疫鬼的踪影,无奈之下,只得回到房间。
刚一进门,就发现沈乐陵也用无语的眼神看着他。
他不解道:“你们怎么不拦着?这只鬼都要把人吸死了。”
“疫鬼受天道行事,刚才的事就和人吃饭一样,为天理,修士若伤害他会遭天谴。”冯君游摊手道。
沈乐陵补充道:“你没有染上疫病,所以他不会动你,疫鬼只会吸食染病的人。”
炎奴看着手中的长枪:“但我也碰不到他。”
冯君游摆手道:“疫鬼想对付很简单,你看你拿个铜契,他就吓跑了,生怕你是莽夫不顾天谴把他弄死……”
“其实普通人想避免疫鬼吸食,只需要定期奉献香火就行了。”
“拜好瘟神疫鬼,然后吃饱喝足,一般的疫病还是挺好扛过的。若是扛不过,看病服药就是。”
“归根结底,有钱就没问题。”
“可问题是没钱。”炎奴挠了挠眉心,看向外面染病的饥民。
全城都有疫病流行,然而穷人却只能忍耐,哪怕熬过去,也因为没有供过香火,而要遭受个什么疫鬼猎食。
说着,他的目光眺望着百丈外,一片奢豪宅邸。
其中一栋高大恢弘,占地极广,风格威严。还有一栋台高插汉,溪泉萦绕,清净典雅。
炎奴问道:“哪一户是张家?”
“都是张家,他们族人众多,又有门生,住的地方自然就要大。”冯君游说道。
炎奴跃跃欲试道:“张家应该很有钱吧?”
沈乐陵白了一眼:“废话!你也是穷久了,不知道富贵人是何样的……”
说着她看向黄半云:“你也是士人对吧?”
黄半云抿嘴道:“是……半云家境贫微,为九品寒门。”
“你家有多少亩田地?”沈乐陵又问。
黄半云老实回答:“千亩薄田。”
“多少?”炎奴震惊地看过来。
他和阿翁在茶山堡种地时,才十亩田,而且田是张家的,他们要交很重的租。
阿翁走后,炎奴连田都没得种,日夜干些杂役,跳水劈柴打铁修屋。
黄半云竟然管拥有一千亩田,叫家境贫寒?
“你不是寒门吗?”炎奴重新打量黄半云,看起来不像有钱人啊。
黄半云有些惭愧:“在下确实是寒门。”
沈乐陵笑道:“寒门也有‘门’啊,下下门第,也是‘门第’啊。”
“名下定然也投寄了一些佃农耕种……不过他家确实混得不好,竟然才千亩。”
一股没见过世面的气息笼罩着炎奴:“千亩还不好?”
沈乐陵当即解释:“朝廷按照九品选士,根据不同的品级,士人可以获得田产。”
“高得不说了,其中第九品就是赐田千亩……注意这只是朝廷赐的田,而且只是一个人的。”
“各大家族本身就有很多良田,如若族中人才辈出,再加上不断兼并,名下田产是与日俱增的。”
黄半云拱手道:“姜老弟,我确实从小家境贫寒,只因我父常接济乡里,收租甚少。后又杀了当地一名欺压百姓的豪强,而亡命江湖,朝廷收回了他名下的一千亩。”
“我从十岁开始,就只能靠着祖上传下的五百棵桑树,与二十亩鱼塘生活。”
“现在这一千亩薄田,还是我长大后,出仕国家,朝廷新赐的。”
又是桑树又是鱼塘,炎奴都听懵了。
听了别人的家境贫寒,炎奴才知阿翁想要良田十亩,平安喜乐,自耕自足,是何等卑微。
到最后,炎奴更是听得愕然:“你还是个官?”
黄半云点点头:“是,平原郡书令史,负责传达太守与各县的文书,大概管十几个小吏吧。”
“你当着官怎么跑过来除妖了?”炎奴十分茫然。
黄半云有些羞赧道:“呃……我虽为官,但日夜习武,只想为父报仇,两年前本打算是辞官的。”
“然而太守知道情况后,言孝道为重,放我离去,留官休假,钱粮照领,不用上班。”
炎奴难以置信,认知遭受了巨大的冲击。
连九品的黄半云都如此,那被称为没落的张家呢?
他又低头看了看窗外,那许多病弱的饥民,整个人都不好了。
“张家到底有多少钱?”他眼眸微微发红。
冯君游想了想:“抱歉,我真不知道,反正五十年前,我家都有十五万亩良田,商铺过百。我俩家世应该差不多吧?”
“太少了……”沈乐陵连忙摇头:“张家这些年兼并了许多乡村,光茶山堡就有五万亩良田,八百亩桑树林,而这样的庄园坞堡,张家有八处。”
“这还没算他们在城中的产业……再加上一流门阀衣冠南迁,留下的空白……张家虽然官场上没落,但财富上是大为增长的。”
“唔,我假扮马教头时,曾听张绪说,张家在城内囤积了可以坚守三年不出的粮食,还有药材、牲畜、兵器、铠甲无数。”
“仅我所知就有这些,具体还有多少,就不知道了。”
“反正世家皆豪富,张家再没落,也有五百年的家业。”
炎奴长枪顿地:“就散了他这五百年家业!”
……
午间,黄半云和炎奴首先来到城东校场。
这里正在招募兵丁,有些人自知武艺粗陋,老老实实在一处排队报道。
还有些游侠,则围聚在一处擂台下,眼睛紧紧盯着台上。
台上耸立着一名铠甲少年,双拳滴着鲜血。
他眼睛半睁微闭,就好像在打瞌睡一样。
不断的有武者跳上台,刀枪剑戟往他身上招呼,但没有一个能抗住一拳。
有的原地瘫软,无力站起,被士兵抬下去。有的则受到一股刚劲,直接倒飞出擂台。
简直是换着花样地击败对手,让炎奴看得津津有味。
黄半云走过来低声道:“打听清楚了,他是张家的年轻一代的英才,十九岁二元淬体,练出了近三十年真气,是一流高手。”
“前来投军的游侠,只要能接他一拳不败,就能成为军官,不用从小兵做起。”
“坚持得越久,军职越高。”
炎奴问道:“哦,张家的,那我要现在打死他吗?”
这时怀里的铜契,微微冒出冯君游的嘴巴:“最好别,我们的目的是灭了张家,总得先把分散在各个坞堡的张家旁系族人,都召集回来,才好一网打尽。”
他们已经商定好了计划。
从招募入手,先接近张家负责军权的族人张奉。
然后炎奴找个机会,偷偷把他打死,由沈乐陵占据他的身躯,尝试掌控张家的军队。
毕竟想灭了张家,光炎奴厉害没用,尤其是沈乐陵和冯君游,都不宜蛮横出手,以免倒欠太多道行。
所以必须追求一网打尽,速战速决。
“唔,总之让他们重用我是吧?那我和这人打个什么程度?”炎奴眉头微皱。
黄半云一笑:“打平手就行,我正好和他实力差不多……老弟,我先上去给你打个样。”
说着,黄半云跳上擂台。
怎么说他也是一流高手,所以刚一上场,仅仅一个架势,对方就把眼睛睁开了。
“总算来个像样的。”那所谓张家的英才,当即与黄半云战作一团。
两人在擂台上,杀得那叫一个难分难解,各种精妙地招式看得让人如痴如醉。
底下围观的诸多游侠武者,忍不住喝彩。
这是两大一流高手的对决,而且是不用武器,徒手拆招,这更考验对真气的运用。
“好!”炎奴也看得入迷,觉得打得真好看!
大约半刻钟,黄半云主动停下,拱手道:“好武功,但没有必要打下去了,我的武功都在枪上。”
铠甲少年也微微一笑:“我的功夫都在剑上……你,很好,可愿为我张家客卿,投军报国?”
“若不愿报国,我何必来此?”黄半云一笑。
这时一名黑色华服男子,缓缓走来,他正是张奉,除家主以外,张家的二号人物。
他鼓着掌笑道:“好,我张家又多一员悍将。”
黄半云跳下去,自报姓名,与张奉虚与委蛇,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铠甲少年立在场上,似乎因为终于热身,来了精神,扫视全场:“还有谁,愿意上来一战?”
铜契微震,表示:按计行事。
炎奴当即喊道:“我!”
“哦?”铠甲少年期待得看向炎奴,在黄半云之后还敢上来,定然不凡!
炎奴走上台,一脸木讷。
铠甲少年见他半天不动,挑眉道:“还挺客气,那我先不客气了。”
说罢,他率先出手,一掌拍来。
炎奴抬手去挡,哪知道对面是虚招,身法一闪,来到炎奴背后!
“好木啊……就这?”铠甲少年非常失望,没想到炎奴的破绽这么大,菜得太离谱了。
当下一招绵掌,印在炎奴背心。
炎奴瞬间被拍中,刹那间感觉到一股阴寒真气涌入体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股阴寒真气,瞬间被两万六千一百七十年功力荡平……
乃至气旋一转,还自动反震出‘一小股’真气,荡进铠甲少年体内。
“什么!”
“噗呃!”那少年瞪大眼睛,口眼鼻耳往外冒血。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炎奴,噗通一下软倒在地。
直到此刻,炎奴才转过身来……
却只能错愕地看他死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