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尘冷清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响开来的闪瞬间,诸修尽皆循声望去,而少年书生一眼看去的闪瞬间,更是猛然间便挑起了眉头来。
他好似是第一次对于这样一位出尘冷清的姑射仙子般的人物有所印象。
照理而言不该如此。
诸修身处在这试炼场与无上局中已经是并不算短的时间,少年书生更是当了多半程的主角,接连不断的斗法,以及斗法间隙的环视,他几乎已经将所有曾与他逢面,又或是在别个战场上相继登场过的修士尽皆记在了心神之中。
身为“人形道藏”,倘若连这样的记忆力都无法做到,怕是陆铭海也无需再争锋这“无敌路”了。
而倘若说是眼前之人和齐飞琼一般,从未曾登坛演法过,不论是文斗还是武斗,只是静静地旁观。
真个说起来,此间天骄修士们说多实则也不多,在这样几乎九成九的修士们都相继登坛演法的环境之中,真个立身在侧旁处长久的观礼而不出手,只怕要更显得扎眼许多。
这样的修士不是没有,也正因此,少年书生早已经将他们更为深刻的记忆了下来。
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像是齐飞琼那样的超然的。
可是偏偏,一直到眼前之人现身的闪瞬间,少年书生方才忽地发觉,此人自始至终立身在山野之间观礼,可偏偏从头到尾,自己却像是将此人忽略了去一样,错非是主动现身,他竟毫无记忆可言。
恍若是从始至终,她立身在那里,却已经身合自然。
甚至这一刻,哪怕是来人出声,进而显照出了她自己的身形,但是那种身合自然的感觉却仍旧强烈的萦绕在其身周,晕散不去。
少年书生看了看这人身上所穿着的“神宵山”道子的制式道袍,想到了这一脉的修士曾经与自己有过交手的那几位,遂更进一步明白了这种以雷霆为诸炁之枢机,遂驻足形神皆妙之领域,以身合于诸炁交织之中的玄妙义理。
“嗯——?”
这闪瞬间的发觉,忽地教少年书生几乎无法控制的发出了惊呼的声音来!
这竟然是形神皆妙之领域?
这竟然真的是形神皆妙之领域!
自始至终,他竟然浑无从发觉到这一点,错非是明晰了其人所掌握着的雷霆道法与天地诸炁之间的相互通感,他几乎都要因为这种身形的缥缈与隐逸,连带着将形神皆妙的状态都忽略了去。
而众所周知,整一场无敌路的争锋之中,唯一一次显现出形神皆妙的领域,是早先时齐飞琼的那一拳。
直至此刻,闪瞬间思量去了这样多,少年书生才像是将刚刚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的真正内容涌上了心头来。
少年书生先是大惊失色,继而是大喜过望。
身形一震的闪瞬间,少年书生复又拱手作揖一拜。
“仙子竟也是——”
半悬空中,姑射仙子一般冷清出尘的女修士听闻少年书生那欲言又止的话语,此时间却静静地颔首。
“贫道神宵山大师姐,道号允函,说起来,算是琅霄山主的——”说及此处时,原地里反而是允函自己顿了一顿。
她倒是从未曾与楚维阳讨论过这个话题,而且允函本也是昔年冷清静修的玄家修士,对甚么世俗的名分,也没有很看重。
只是她自思自量着,虽然和楚维阳之间有过“天心伏魔”的秘法修持的争锋,可那到底是道争。
而从最一开始的时候,自己便是与楚维阳以演道论法而相互间认识的,但真个说是道侣,允函也是洞见过那紫金蟾宫的人,知晓着“人外有人”的道理,而且后续的路程里,实则是楚维阳给予了允函以太多的传法。
于是,一念稍稍定下,允函方才回神再看向少年书生,她自觉,自己所作的是恰如其分的评价。
“算是琅霄山主的侍妾。”
话音落下时,少年书生倒不觉得甚么,他曾经静听过楚维阳的隔空“点拨”,是真的将楚维阳当做了远远超卓于他们的少年掌教,更是真的将琅霄山视作是了甚么世外大教。
而且,前面已经有了一位皇华山的大师姐去给人家做炉鼎,这么想来,再有一位神宵山的大师姐给人家做侍妾,反而不算是甚么了不起的事情了。
可与少年书生的冷静接受所不同的,则是这会儿真正震惊着的玄元两道的诸大教道子们。
他们是曾经亲历过攻伐火龙岛的那一夜,曾经亲眼见证过楚维阳与齐飞琼之间所发生的关系变化,更曾经亲眼见证着楚维阳是怎样以环首刀击败的皇华宗道子张都。
而今齐飞琼的一切因楚维阳而做到的超然,尽皆是在那一日便已经注定。
也正因此,诸修所惊诧的,无非是那形神皆妙的玄奇所在。
而对于两人间的身份,早已经坦然接受,而他们所接受的,也仅仅只是齐飞琼一人而已,所谓圣地大教大师姐给人做炉鼎,也不过是齐飞琼片面的说法,更无人给少年书生解释而已。
事实上,并没有人当真。
可如今看,怎么却有着幻梦映照现实的奇诡趋势呢?
楚维阳能够折服元门皇华宗炉鼎法门一脉的道子,和楚维阳能够折服玄门神宵宗此代大师姐,真正才情位居此代诸天骄前列的允函,几乎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
楚维阳是怎么做到的?他们又是甚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在他们的理解之中,“落到”散修魔头,元门传人的手中,甚么侍妾,几乎与炉鼎也没甚么分别。
这种隐秘牵系的曝露,带给诸修的震撼,甚至不亚于允函被楚维阳传法,驻足在形神皆妙领域之中这件事情本身。
但是此刻,人群之中唯见得少年书生,眼中只有道与法的纯粹。
他能够清楚的明白着,允函所能够长久的驻足在形神皆妙领域之中这件事情本身,到底意味着甚么。
“允函仙子,是……是有此道成法?”
上一次见得少年书生这样的“战战兢兢”,还是楚维阳的思感与念头隔空映照而来的时候。
原地里,允函静静颔首。
“是,山主他昔日曾为贫道传法,诉真形道途之玄妙,融会贯通于吾神宵道法之中,遂以演化成法,令贫道擢升丹胎,驻足此境,受益无穷。”
允函仍旧是在如实阐述着她自己的经历,但是落在诸修的耳中,却生是教众人听出了第二般的意思来。
原来这真形道途的修法,楚维阳不仅仅会自己洞悟,还会依照于人有所传法,使之推演出真正的成法来!
一念及此的闪瞬间,人群之中,玄元两道修士的气焰便陡然间有着微妙的强弱变化。
原来这侍妾与炉鼎,在楚山主的面前,还是蛮有着分别的嘛!
这仿佛是在一处奇诡的战场之中,定鼎了玄元两道争锋的高下与强弱。
而也就在诸修这样微妙的情绪之中,原地里,少年书生复又躬身一拜。
“既如此,烦请允函仙子,赐教!”
而原地里,允函却仍旧驻足在原地,并未曾立时间应下少年书生的请求,反而转问道。
“陆道友,你需得想清楚,贫道这一出手,你这无敌路,可就断在这儿了!”
闻听得此言时,几乎不假思索,反而是少年书生脸上笑的最为纯粹的时候。
“有真形道途当面,何以言说无敌路呢?能洞见这样的高道妙法,莫说是无敌路,再多的路断在这儿,都不可惜!”
直闻听得此言时,允函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既如此,善——!”
而几乎就在允函冷清的话音落下的闪瞬间。
四野八荒之间,那因为蛊惑心神之道而接连思绪四散弥漫的诸修,此时间齐皆一震,诸般杂念尽皆被抹去的同时,全都屏气凝神的看向允函这里,想要瞧瞧能够长久的驻足在形神皆妙的领域之中的允函,又能够将真形道途显照成甚么样子。
而同样,因为有着与齐飞琼“一拳”斗法的经验,几乎就在允函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少年书生的沛然气机与天地交感,无垠的元气风暴朝着他的身形狂涌而去,无形无相扭曲的气血之焰中,接连不断的篆纹显照,交织阴阳,映照寰宇。
而此刻,允函那冷清的双眸此刻却不含分毫的情绪,以己心映天心,此时间,允函立身在那里,却似是身形要缥缈而去,含混于天威之中一般。
只是她不曾出手,反而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少年书生将他的气劲勃发至真正的绝巅!
下一瞬。
一道惊雷贯穿了天地!
沛然的雷霆洪流自允函立身所在之地显照出,朝着少年书生那里一息间咆哮倾泻而去。
这电光石火间,少年直面着这世上少有的最能显照暴虐与毁灭的道法,但他相信,驻足在同样的领域之中,哪怕是雷霆显照的洪流,都无法破开他的气血!
而事实上,允函本也未有想过要破开他的气血。
身形徜徉在那雷霆洪流之中的闪瞬,只倏忽间,允函的身形便已经抵至了少年书生的近前。
可是同样的,在这一过程之中,雷霆的明光最先反而是将允函的身形淹没了去,她便好似是那样消融在了雷霆的明光里。
“这——”
闪瞬间,少年书生只来得发出这样短促的气音。
甚至都不等这道气音响彻,雷霆洪流的明光之中,海量繁浩而无法思量的符箓篆纹包裹着一尊五色雷塔,在将少年书生的身形淹没的闪瞬间,只消一击,便将少年书生的身形直直打入了一方玄虚的世界之中去。
原地里,两人身形伴随着雷霆与血焰尽皆鸿飞冥冥。
这闪瞬间,观道峰上诸位大修士面露惊色。
可是他们却浑无感应到分毫的须弥之力显照。
那是他们所尚还无从接触过的形而上的领域。
而也正此时,忽地,有人抚掌大笑的尖利声音传出。
“哈——!”
诸修循声看去时,却是神宵宗符梅老道咧嘴大笑。
“老夫便说,这大吉的卦象,如何会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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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