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历三百一十九年,五月初八。
风中的暖意更甚。
落在人脸上,就如同是少女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面颊。
令人沉醉。
可是荒芜的土地却没能随着这暖风恢复原貌。
到处都是枯败的草木。
已经死去的大地仿佛彻底根绝了生机一般,再也没能长出一点绿意。
那种力量虽然将生灵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但并不是万能的。
祂没能将平溪完全恢复过来。
在姬轩离开平溪城一段距离后,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才算是消失了。
一旁的少女突然三两步站在姬轩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
美眸之中闪烁着几分狡黠。
“夫君这是不舍得了?”
“不舍得?
呵。
有什么不舍得的?”
看着姬轩脸上并未显露出丝毫动摇的神情,少女接着笑道。
“还能是什么呀~那位小苌姐姐可是差点就把夫君给吃了呢~☆
嘻嘻。
不过夫君是雪儿的呐~只要有雪儿在,可不会把夫君让给其他小妖精哦~☆”
看着少女这般态度,姬轩无奈地摇头。
姬苌的态度他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
再加上姬吉先前几次三番地提及那些事情,有些东西根本不必明说,就已经能明白过来了。
但那种事情终归是不可能发生的。
对于可能性为零的事情姬轩向来不会去考虑。
“原来如此。
不过你们两个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我还以为这段时间你们早就已经混熟了。”
“那可不一定。”
少女挺起胸膛。
只是并没能改变什么结果。
虽然她本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等姬轩靠近一些后,又立马挽住了他的胳膊。
“人家可是狐族。
这种简单的奉承还是会一些的嘛。
再说了。
人家可从来都没有说过,和她是朋友哦?”
“她可是教了你化形术,还指点了你其他的修行。”
“这是两码事。”
少女笑着。
身子贴得更紧了。
有如护食一般,让姬轩都有些走不动道。
两人又向前走了半日。
眼看着天色也渐渐地暗淡了下来。
便看见官道上迎面驶来一座飞舟。
这飞舟悬在半空中,足有三辆马车那么大。
上边摆满了各种被布包裹着的东西,用粗麻绳和符箓封着。
所过之处灵气翻涌,令人情不自禁地要退让躲避。
飞舟乃是灵王朝一些有钱的商贾用来运输货物的工具,其造价高昂,但因为其方便快捷,所以仍受到大部分人的追捧。
尤其是在中域。
飞舟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东西了。
姬轩正拉着少女靠边躲避。
却见一道流光突然从飞舟内部飞出,刚巧落在姬轩面前,眼疾手快的姬轩一把将其攥住,发现那竟然是一枚玉简。
当他将灵识探入其中的时候。
却是嘴角微微扬起。
飞舟继续向前移动,仿佛刚才那一幕根本没有出现过。
当他迎上少女疑惑的目光的时候,笑着解释道。
“那飞舟乃是送来平溪的一些物资。
里面的人是监天司修士。
来得倒是巧。
也不枉我走之前通知他们。
走吧。
接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找个落脚的地方了。
希望今晚不要在外边住着。”
“夫君~刚才那个是什么?”
“是某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的答案。
如果你实在想知道的话,等我们找到了住的地方,我再接着讲给你听。
我可不想马上睡在荒郊野外的。”
“嘻嘻~☆
那有什么,夫君可以抱着人家睡嘛。”
两人有说有笑地朝着远方前行。
走得并不快。
或许接下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到目的地。
或许在某个地方还有那么一些人在等待着他们。
但是。
已经无所谓了。
他并不急着赶时间。
也不认为自己需要去追赶什么东西。
……
「中域祝家。
祝青山。
道号风烨子。
曾执掌祝家两百年,迈入神韵境后一心修行,辞去家主之位。」
玉简在逐渐崩解。
不可逆地化为齑粉。
这玉简只能被看一次,看过一次之后就会连带着里面的内容一起归于无。
没有任何阻止的方法。
这就是监天司用来保密的方法。
这枚玉简上被施加了某种法术。
并不能被装进储物法宝。
所以只能贴身携带。
「其神道术已臻至化境。
举手投足便能引动旧神之力。
堪称同辈无敌。
其一生钻研神道术入道之法,耗尽毕生精力,无所得。
遂收弟子若干。」
偌大的飞舟在平溪城外停下。
拄着拐杖的老人彼时正从城门口走出来,看着飞舟上的光幕撤去,从中走下几人。
那些人看到老人之后恭敬地行了一礼。
随后为首一人将一份帛布递给老人。
老人两手掐诀。
一道白色的流光便没入这帛布当中,为首之人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朝着身后那些人招了招手,如此,飞舟上的那些东西才开始被一点点搬下来。
「然其终为生灵。
其命有终。
寿元将尽之时,其另辟蹊径,偶然求得‘血神夺嗣’之法。
此法阴毒。
需以同脉修士为引,将其神魂与己身替换,以此延长自身寿元,与‘夺舍’近似,却不尽相同。」
将所有东西搬下来之后。
飞舟上就再也没有东西了。
为首之人没有一点留恋地回到飞舟上,随即飞舟远遁,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界当众。
老热清点着那些搬下来的东西。
它们被绳索与白布包裹着。
还贴了许多符箓。
单是摆放在那里,都有一种莫名的压力,让心里沉甸甸的。
「……自知其不可战胜。
遂恳请帝君。
引动‘天道’降下责难。
终将其与禁法毁灭。
救下之人寥寥,皆于此事后不知所踪。」
那么。
就到这里吧。
老人满意地清点完了他想要的东西。
紧接着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天穹。
他此行乃是奉命来到这里,为的就是调查清楚此地阵法出现异状的缘由。
老人自燕宁而来。
而从燕宁来到南域的人,自然不止他一个。
而是有四十九人。
听他师尊所言。
这一回,兴许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而那件甚至连影子都没见到的大事甚至要让他的师尊动用那些东西。
饶是老人,在见到那些堆砌如一座小山丘的箱子,都觉得头皮发麻。
所以一切真的如他师尊所言吗?
那件足以颠覆南域的事情。
至于平溪王?
那种事情还没有到让他费心的程度。
……
“本不应该诞生的。
却诞生了。
秩序,本应该不偏向任何存在。
所以当初根本就没有那种功能,但现在这种情况……”
某一处。
那中年文士站在一座高山上。
青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劲风仿佛要将他从山上推下万丈深渊一般。
但他本人却丝毫不以为意。
他只是皱着眉。
看着天穹的方向,在他的手中有一方铜算盘,随着指尖拨弄正发出一点点清脆的声响。
“先试试看能不能修理。
若是实在不行……
就只能全拆了吧?
不过在这段时间里,就先让南域的阵法与其他三处彻底隔绝起来。
要不然……
唉。
这麻烦事怎么那么多。
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般自言自语了一阵后。
他忽然开口打了个哈欠。
睡眼惺忪的面孔微微摇晃,连带着他那副消瘦的身躯,令人觉得岌岌可危。
在他说完那些话之后。
却见天穹不知何时,微不可查地黯淡了一些。
有一道漩涡状的云,开始在他的头顶汇聚。
而中年文士只是一声轻叹。
身形从原地瞬间消失,然后又马上回到了原地。
但头顶刚刚成型的云却是悄然散开,冥冥之中,仿佛能听见一声不甘的嘶吼。
……
浩浩荡荡的商队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踏入了平溪。
一个多月前,他们被某种奇怪的力量阻隔在了平溪之外。
谁也不知道那股力量是什么。
不论是谁都无法突破入那壁障之中。
整个平溪就如同是消失了一般。
失去了任何联系。
而当一个多月后,那神秘的力量消失之后。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片名副其实的死地。
草木凋零。
人迹罕至。
远处能看见房舍的模样,却没有一点人烟。
与光幕相隔的土地上,一旁生机盎然的青草树木,与一旁枯败的骇人光景合为一体。
而最让他们感到诧异的。
却是天穹的色彩。
记忆中的迷雾消失了。
平溪。
恢复了它原本的模样。
当他们抱着某种挣扎的心情来到某座城池门口的时候。
却遭到了守城的兵士阻拦。
“喂。
你们戴着面纱作甚?
进城的都把面纱给我脱下来,我们这边要登记。”
“诶?
这位官爷,您……您们现在不戴面纱了?”
其中一个商贾好奇地把脑袋凑了上去。
发现在场所有兵士脸上都没有了面纱,这与他原本印象里的平溪简直是大相径庭。
要知道,他可是一年前来过平溪。
当年的平溪与现在可谓是天壤之别。
“面纱?
戴着那玩意干什么。
又碍事又难看。
行了行了,把面纱摘下来,给我看看脸。
看完就可以进去了。
别挡着其他人。
要不然把你抓进去关几天!”
商贾被这般威胁了,赶紧脖子一缩,将脸上面纱摘了下来。
这兵士见了噗嗤一乐。
“也没多帅啊。
行了,进去吧。
别惹事,听到了没有?
下一个……啧。
怎么又戴着面纱。
脱下来!”
在他们争执不休的时候。
一道红色的倩影悄无声息地从城门口溜了出来。
忌惮地看了一眼天穹,随后转眼消失不见。
……
「那么。
实验结束了。
记录一下成果吧。
……的阵法虽然可以模拟灾厄,但还有缺点。
不。
我并不是在责怪什么。
那毫无意义。
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而已。
毕竟我们当初的设想,可是覆灭整个……
……再改进一下阵法。
给你三百年时间。
若是能彻底解析灾厄的根源,或许我们就能……
到了那个时候。
一切都将回归最真实的一面。
最后。
为了鬼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