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岱舆的动物越来越多这一点,似乎只有晚青不太高兴,小丫头兴许是有些吃醋。
她如今已然化形,是一副豆蔻少女模样,十分娇俏可人。
太阴幽荧是混沌初开天生的圣神,仙兽没有来由的便会被祂所吸引,亲近于祂。
在仙山岱舆,没有任何一只仙兽或动物会不喜爱往圣帝君。
当然螣蛇晚青也不会例外。
不过,她虽然喜欢太阴幽荧,但最最亲近的还是她的主人谢予辞。
因为在她年幼尚未生出神识之前,都是谢予辞每日暗自给她输送神力,助她开了神识可以与人说话。
也正是谢予辞,将她这只碎了蛋壳濒死的状态的小螣蛇生生救回来的。
不过让她有些难过的是,她的主人虽然对她很疼爱,但自从她成功化成人形后,主人便不再经常将她带在身边了。
谢予辞只是将功法传授与她,教导她认真做蛇,好好修炼。
——尤其是交代她,务必要做一条心地善良、一心向善的好蛇。
还威胁她说,如果以后有一天她为非作歹,他便要将她拧成麻花,丢到锅里炖了喝汤。
真是气煞蛇也!
她那不值钱的主人,还终日沉迷研究凡间的饭食怎么做才最好吃,茶水要如何泡制才最是香醇。
待他摸索出了门道,便在往圣帝君回来时拿出来献宝,还装作一副自己学得十分轻松容易的模样。
真是令蛇不齿!
就这样,太阴幽荧在仙山岱舆,一住便是百年。
此处往返凡间九州十分便利,祂吸收天地煞气戾气时若累了,只消片刻便可折返岱舆。
而鹿归涯景致壮丽,仙山美景自不胜收。岛内风景宜人,鸟兽安详。
只是谢予辞沉迷凡间的手工,时不时就给祂添置一些新的物件。
有时候是两把新制的竹椅;有时候是一座造型别致的假山流水景观;有时候是一张材质特殊、有益于仙力恢复的小榻;还有时候是一张七弦古琴。
更有那数不胜数,类似茶杯、茶盏、碗筷、砚台、镇纸、花瓶等等小件的摆件用具。
最夸张的一次,是谢予辞居然趁祂去凡间吸收戾气之时,又跑到鹿归涯,在祂的院子里打造了一张形态古怪的秋千。
说是秋千,却实在不像秋千。反而像是一个大大的鸟巢,又极像一只奇大无比的蝉壳。
就那样吊在院中那株神树梧桐下面,摇摇欲坠,还怪渗人的。
太阴幽荧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个两日前祂离开时还没有的怪家伙,一时无言以对。
“这”
祂面无表情的抬手结印,准备施法将之挪走。
祂淡淡道:“拆掉。”
“不要!”
谢予辞连忙伸手抓住祂正待结印施法的手腕。
“这是秋千,我特地做给你的!很好玩的!”
太阴幽荧蹙眉打量面前那颗大大的、悬在半空的椭圆形球体物件。
祂略带思忖的皱眉问他:“你确定这是秋千?”
祂见过凡间的秋千,分明不是这般模样……
“当然!”
谢予辞笑的有几分得意狭促。
“寻常秋千只能前后摇晃,那也没什么意思。我这个可就厉害多了!”
他喜滋滋走过去,轻轻一堆,便要演示给太阴幽荧看。
“你看!我这个秋千是可以前后左右、四面八方、转着圈晃的!我试过了很好玩!你赶快来试试!”
太阴幽荧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那座秋千?
因为只有椭圆形顶部一个连结梧桐神树的支撑点,所以在谢予辞的外力推动下,那“秋千”前后左右、旋转摇曳个不停。
祂沉默良久,始终没有迈出这一步。
“你在看什么呢?”
谢予辞疑惑的微微歪着头看祂。
“秋千的主体和上面的钩绳,都是用天池底的‘不老藤’编制而成,结实的很!绝不会摔到你的。”
其实,祂还真不是怕摔倒。
只是这“秋千”旋转的角度大的惊人,怎么看坐上去的人都是要眩晕遭罪的。
但不知为何,太阴幽荧终于还是在谢予辞不停的催促下走了过去。
祂轻轻坐在那“秋千”上,本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以为谢予辞会像方才那般用力旋转它。
不成想,他居然只是十分轻柔的一推,“秋千”旋即缓缓的旋转摇摆。
虽然还是会有微微眩晕感,但那感觉却并不会令人感觉难受,反而让祂有种熏熏然的感觉。
祂轻轻张开之前闭上的眼。
鹿归涯温馨而美好的景致,随着秋千的旋转,在她周围转了一圈又一圈。
太阴幽荧突然发现,入眼的屋舍、楼台、连廊、茶案、茶台、桌椅……
原来……件件都是面前这个眉眼如星辰般笑看祂的少年亲手所做。
祂头脑中似乎更觉眩晕了。
就像薄酒入口的微醺,让人身不由己,沉醉其间。
太阴幽荧“腾”的一下,从秋千上一跃而下。
谢予辞被祂吓了一跳,连忙一把扶住祂微微踉跄的身子。
“你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我没有用力啊!”
“不是。”
太阴幽荧轻轻晃了晃头。
不知为何,祂突然感觉有些面红耳赤。
在谢予辞紧张的注视下,祂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只是有点怕晕,这秋千我便不坐了吧。”
谢予辞闻言“哈哈”大笑,笑话祂道:
“不是吧?你可是堂堂九重天往圣帝君,整日里腾云驾雾飞来飞去,居然还会怕晕?”
“那怎么一样。”
太阴幽荧轻轻清了清嗓子,祂轻声道:“我腾云驾雾都是直来直往,而你这秋千却做的古怪,居然是转着圈摇晃的,我自然不习惯。我看你是故意整的我吧。”
谢予辞“哎呀”一声,将祂扶着坐在一旁茶几边,叫屈道: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明明是你自己不中用,还要怪我。”
他又笑着道:“不坐便不坐吧,但你可不许拆了它!若是无人摇晃,你躺在这秋千上听着海浪声和风声入睡,那感觉想必定然妙极。这秋千我在做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名字。”
“哦?叫什么?”
太阴幽荧抬眼看他,神色平静的问道。
“忘忧茧——如何?这名字可贴切?你瞧这秋千的形状,远看像不像一颗巨大的茧?你置身其中,夜听浪卷云涌,必会忘忧惬意。”
太阴幽荧轻轻垂下眼梢,长长的睫毛遮住了自己眼中复杂和迷惘。
但谢予辞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一拍额头,猛地弯腰笑眯眯的看祂。
“我知道了,必然是你出去奔波了两天都未曾好生用饭,因此才会晕那秋千。
你在此处稍坐,我这就去给你做饭。待你吃饱了,便知那忘忧茧有多有趣。”
太阴幽荧被他凑到跟前的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所慑,一时之间居然怔怔没有动作。
片刻后,祂才醒过神来,推开他的手,轻声道:“不用,我们生来神体,早已辟谷,不需进食。”
谢予辞却笑的像个少年。
“那怎么能一样,美味的食物本来便会令人身心愉快。
帝君或许不屑这浅薄的凡俗之乐,但我却,偏偏要给你。”
太阴幽荧静默无声。
祂生于混沌初开,为天地苍生万物之昌荣,早已没有了自己。
虚度数万载时光,也只是与生俱来的使命。
也许世人眼中,至圣神明无所不能,只有祂赐万物以恩德,却从未有人想要赠予祂什么。
而今,祂却遇到这样一个傻子,鼓起一腔孤勇,赠祂一缕凡俗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