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辞偏头看见她们此时的神情,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他轻轻摇了摇头,凤眸微转,叹道:“你们在想什么呢?此处房间景致最佳,自然是要留给贵客的。至于谢某,再去隔壁另寻一个房间便是了。”
卓清潭听到他这般说,这才微微蹙了蹙眉。
她先前不知, 此处原来这是他的房间吗?
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晚青和灵蓉闻言却同时松了一口气。
晚青遂点了点头道:“是,主上,那我们这便去将这间房间的隔壁再好生收拾一番,为主上添置些趁手惯用的物件。”
谢予辞摆了摆手,点头示意她退下。
于是,晚青拉着依然十分不高兴的灵蓉退了出去。
待她们刚刚走出房间, 进入庭院中,灵蓉的抱怨声便若有似无的传进了房间内,她十分不高兴的小声抱怨道:
“阿婆,你拉着我作甚!你没瞧见那个女子生的何等容貌做派?浑身上下明明半点灵力都没有,还长成这般病弱不堪的模样,她要怎么抓妖除祟?只怕一百来岁的小妖都能整治了她去,还自诩是仙门弟子?
我瞧她分明就是恃美行凶,想要勾引谢予辞。不对!听说有些邪门的仙门还搞什么‘双修’邪术?她长成这样又这般柔弱,该不会是哪个邪门仙门养出来的——”
“住口!”
晚青闻言一惊,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
她连忙狠狠拧了灵蓉一把,呵斥她道:“主上说的没错,你实在是太没规矩了!无法无天,什么话都敢乱说!快快住口,若是让主上听到了又有你的好看!”
“切!”
灵蓉先是疼的“嘶”了一声,旋即又哼唧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十分不爽。
但是许是谢予辞的压迫感十足,她的声音还是下意识压低了许多。
“不是啊,阿婆你说, 谢予辞他怎么回事啊?他明明不是这样色令智昏的人啊?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了, 之前从不曾见他如此这般莫名其妙。
那女子一定是有什么问题!说不好真是给他下了什么迷魂咒了——”
晚青颇有几分无语的拽着她, 制止她道:
“你可长点心吧得了,快些去干活,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半点没有正形。”
两个人相携离开倚凇居,去别的院落清点物品,声音渐行渐远,渐渐的便听不真切了。
谢予辞挑了挑眉,他脸上面无表情,从神色上并看不出什么喜怒。
她们自以为声音不大,但是哪里避得开他的耳目。
谢予辞淡淡扫了一眼此时安静的偏着头坐在不远处那张沉木椅上,波澜不惊的卓清潭。
心想,倒是多亏了她如今是这般半盲半瞎的模样,倒是不会听到她们如此议论于她。
卓清潭微微眯着眼,看向门外的方向。
其实,以她如今的目力,距离如此之远,面前的景物她早已看不真切了,门外的视野也大多是模糊不清的。
在一片寂静中,她忽然轻声问道:“谢公子,你的朋友们走了?”
谢予辞听了后轻轻笑了笑, 然后点了点头。
“没错, 她们已走了,莫非,卓姑娘是有什么悄悄话要单独与谢某说吗?”
卓清潭微微一顿,旋即淡淡摇了摇头。
“悄悄话倒是没有,只是鸠占鹊巢,占据了谢公子的房间,似乎不甚礼貌。方才那位晚青姑娘所言甚是,贵宅中的‘听潮阁’在下倒是觉得不错。”
谢予辞却摇了摇头笑道:“那可不行,卓姑娘有所不知,听潮阁虽然景致极佳,但是位置却偏远,一直没什么人烟。
谢某既然说过要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怎么能将贵客安顿到那般偏院荒芜的院落,自然是要放在身侧,亲自好好招待的。”
果然,她就知道,她的游说无效。
看来谢予辞是打定主意要亲自看守她,提防她脱逃跑掉。
但是他若只是想将她拘禁于此,而非要将她带去九晟山冥王沟秘境开启阵王,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要谢予辞不妄动去九晟山和崇阿山的念头,随他想做什么吧。
卓清潭沉默片刻,轻轻偏开头,不再多做争执,居然颇有几分顺从安抚的道: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再推辞了。多谢谢公子盛情款待,只是如今在下已有些疲累,想要休息片刻,不知公子可否回避?”
谢予辞定眸于她苍白瘦削强撑精神的脸上一瞬。
她脸上的疲惫确实不是假的,于是,他淡淡道:“这是自然,卓姑娘先行休息吧,待你休息好了,晚上谢某再备好北地的酒席佳肴,为卓姑娘接风洗尘。”
卓清潭微微一顿,轻轻颔首一礼。
等到谢予辞终于离开,她一直坐得笔直的纤瘦腰杆,终于忽然泄力一般颓然,蓦然倒向她身后椅背上。
卓清潭皱着眉头轻轻喘着气,此时耳中轰鸣声不断,眼前亦是一片昏暗。
自从她与师弟安罗浮离开端虚宫,不论是先至皖州无暇镇、还是后至北地兖州府,这一路上她其实都没什么机会好好歇上一歇,心中更是始终装满各种棘手事务烦扰。
尤其是她自宿风谷秘境中出来以后,上一世前尘往事涌入脑海时的纷乱难平、对峙凭津阁阁主的一触即发、锁芯牢中的束身刑架加身
此番诸事,一件接着一件,让人无从喘息,也完全没有时间停下脚步去认真思量。
她的心力交瘁、强自支撑,其实没有半点虚言。
尤其是她还要步步为营,不能让谢予辞有所察觉。
卓清潭萎靡虚弱的靠在椅背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居然昏昏沉沉的陷入了梦境。
也不知她是真的睡着了,还是终于因为体力不济,而彻底昏沉了过去。
片刻后,房门却忽而轻轻打开,打破了一室静默的空气。
一道修长的身影,逆着门外晌午过后的天光,光影斑斑,再次出现在门外。
谢予辞站在门口,沉默注视着倾倒于坚硬的、不甚舒适的沉木椅上,那个毫无知觉的女子。
他目沉如水,神色肃穆且复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