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清潭忽而看着安罗浮,极淡的一笑,她轻声道:
“罗浮,你是出身正派的仙门弟子,而晚青姑娘和灵蓉姑娘确实是妖。你从小受到仙门训导,一时半刻之间,师姐不会强迫你去改变什么。
但是,我却希望你今后看待她们时,能再公允一些。她们都是心思纯善、单纯可爱的姑娘,如果不是妖,我想,你亦会很喜欢她们的性情。”
安罗浮沉默一瞬,虽然还有些纠结,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师姐。”
下一刻,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眉头又皱了起来,道:
“不对啊!她们若是只想向天界仙君借几分仙缘那也倒无妨,但是她们若要以色诱惑天君,这便是犯了天条吧?那个灵蓉,我总觉得她怪怪的,前两日还”
前两日还言语轻佻的调戏于他,说他可爱有趣什么的。
那表情简直浪荡无状!
好似调戏良家女子的淫贼一般。
安罗浮突然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恼,有些面红耳赤说不下去了。
卓清潭闻言却“扑哧”一声笑了。
她笑着笑着,似乎牵扯到了心脉的伤处,于是轻轻蹙眉,强忍着笑意道:
“犯了什么天条?怎么,现在连九重天的天条你都知道了吗?我师弟如今当真了不得了。”
安罗浮皱眉道:“师姐,我可不是跟你玩笑。旁的女妖也就罢了,这两个女妖却不同,她们对着谢仙君时一个温柔小意,一个热情如火,我还是觉得她们不安好心,你可别太相信她们了。
至于天界的天条吗我虽然不知,但是戏折子里都有写的嘛,神仙是不能有情的。”
卓清潭当即淡笑着摇了摇头:“那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儿,掌籍堂中典籍曾有记载,九重天上的仙君并不忌讳有情,只有因私情偏颇、贻误公事才是犯戒。
你啊,平日里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戏折子是不是羽浓拉着你去看的?我记得她平日里便最喜欢这些。”
安罗浮疑惑的蹙眉问:“是吗?神仙有情并不犯戒?我怎么不记得哪本典籍里这般详细记载过这些?”
卓清潭淡笑着答:“当然,还不是你读书时不够认真,难道师姐还会骗你不成?”
安罗浮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先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旋即,他又觉得有些不对,于是瞪圆了眼睛道:“师姐不对啊,就算天上的仙君有情并不违反天条,但是媚人心魄的妖怪插足破坏旁人的感情,亦是无耻至极!就算她们此举不违天道,却失了凡间道义!我下次再见到她们,非得——”
卓清潭却皱眉,轻声打断他道:“她们插足破坏了谁的感情了?”
安罗浮瞠目结舌道:“当、当然是谢仙君和师姐你的感情了!”
卓清潭微微一默,她抬头静静看了他一眼,旋即长长叹一口气。
“谁告诉你,谢仙君和我有那种私情了?”
安罗浮犹犹豫豫的,似乎并不太敢正视她,但却还是忍不住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这种事哪里还需要旁人来告诉我啊罗浮又不瞎。”
“什么意思?”
卓清潭挑了挑眉。
她蹙眉淡淡的点了点头,道:“所以,其实你是觉得我和谢仙君之间所以,你看到旁的女子与他亲近,便这般怨怼不悦?
罗浮,你往日素来稳重,守礼知进退,并非是如此浮躁之人。可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你当局者迷,失了分寸和温厚?”
安罗浮皱眉沉声道:“师姐,你错了,当局者迷的并非是我,而是师姐你自己。
谢仙君待你本就与旁人都不相同。不对,他待你何止是与旁人不相同?简直是”
他蹙眉想了想,才道:“简直是他的一双眼里,便只能看得到你一个人。
每每你们同在一处空间中,他的视线便始终牢牢落在你的身上,旁的诸人诸事丝毫无法分去他一分关注。
说起来,谢仙君许是爱屋及乌,便是连我和父亲都跟着沾光了。”
卓清潭微顿,阻止他道:“行了,别胡说了,我累了,你且先去别院中的演武场,寻其他仙门弟子们练剑,功课不可荒废。”
谁料,安罗浮沉默一瞬,居然难得的固执了一次。
他皱眉沉声道:“师姐,罗浮并非胡说,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我早便发现了,只因我是师姐的师弟,谢仙君待我便比待其他仙门弟子的态度亲厚许多,待我父亲也十分有礼。”
卓清潭安静了一瞬,淡淡解释道:“那是因为他十分欣赏你的性情和安世叔不畏人言的品格,你亦曾在无暇镇仗义相助过他,他自然待你更亲厚几分。”
安罗浮定定看了她片刻,忽然道:“师姐,你在怕什么?”
她怕什么?
卓清潭一愣,一时之间无法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自己面前的少年。
少年已经十五岁了,他们这对双胞兄妹本是她师父端虚宫楌桪宫主座下年纪最小的弟子。
但是不知何时起,这个十五岁少年居然已长得那般高大。
当他如此严肃的看着她时,恍然已经是副大人的模样了。
安罗浮定定看着她,再次轻声的问道:“师姐,你到底在怕什么呢,你本是那般聪慧睿智、玲珑玉透的一个人。这种连罗浮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我不信你会看不出来。
可是,你为什么不敢承认,谢仙君待你就是不同的?”
——你又是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待谢仙君,亦是不同的呢?
他的后半句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卓清潭却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她喉间一涩,好半响才轻轻道:“罗浮,你不懂。”
安罗浮点了点头。
“是,我确实不懂。但是我不懂也没关系,师姐你总是会教我的。”
卓清潭忽然偏过头去,将整张脸背过去,然后轻轻惨然一笑。
她怅然若失的道:“罗浮,我与他之间,此生绝无可能。”
若她这次有幸功成那便说明,她又一次成功“骗”过了他。
况且,她此生恐怕亦是短命早夭之相。而他也再不会原谅她,她也没有时间等他的原谅。
安罗浮皱眉。
“师姐,若他还是之前那个来历不明、身世存疑的怪异少年,我自然不会让他随意接近师姐,免得你被有心之人利用欺骗。
但是既然他的身份实则乃是天界仙君,而师姐,你又是端虚宫数千年来天赋一等一的天之骄子,你们为何绝无可能?
就连师父亦说过,你有如此天资,是极具仙根仙缘之人,将来必有望得道成仙、位列仙班。我也看得出,师姐对他亦非寻常。
——既然如此,师姐又为何对这份感情如此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