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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骨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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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因爱生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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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谢予辞不傻,知道卓清潭不过是借题发挥,于是嗤笑一声,道:

    “就算你这般说也无用,别以为我会内疚。

    别说你只是被法器影响并非真的眼盲,就算真的是个瞎子,该吃的饭也还是要吃的吧。”

    卓清潭长叹一声,缓缓重新躺回床榻上。

    她枕在枕头上,抬起一只手按在额角,蹙眉轻声道:

    “头好痛,想来是还未能彻底醒酒。我再睡一会,‘谢仙君’请自便。”

    谢予辞闻言高高挑起眉梢,她什么时候起,居然也学会了这种耍赖耍滑的招数?

    他本想将她抓起来用膳,但是又见她此时眉目间的疲倦不似虚作,沉默片刻,只好作罢。

    算了,她极少饮酒,下午又一个人喝了近乎大半壶酒,想来十分不适,亦是当真头痛而非托词。

    只是不知为何,谢予辞明知此时自己应该熄灭炉火回自己的房间,却还坐在原地并没有动作,于是房间再度安静了下来。

    万籁俱寂的夜晚,温泉山庄中一派温馨与静谧,便只有庭院中晚青与灵蓉似有若无的欢笑声时而传来。

    这般寂静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卓清潭忽然再次醒来。

    她缓缓睁开了眼,但却并没有出声,亦没有动弹,只是静静的睁着眼,一动不动的看着头顶的轻纱床帐。

    茶案旁安静看书的谢予辞,却听出了她呼吸间的微妙差别。

    他不动声色的偏过头看着她,定眸瞧了她一瞬,蹙眉低声问:

    “已将近子时,怎么这时候醒了?头痛?”

    卓清潭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她侧过脸来认真的看了他片刻。

    那一瞬间,谢予辞甚至都无法说清她此时眼中的情绪。

    她轻声笑了笑,答曰:“没事。”

    谢予辞却明显不愿意吃被人敷衍的这套,他淡淡道:

    “到底怎么了?总不会是饿醒的吧?”

    她沉默着再次看了他一会儿,直到看得他微微疑惑的蹙起眉梢,她才忽然道:“方才做了个噩梦。”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梦到了从前。

    其实,自从卓清潭在宿风谷秘境阵王幻境里重拾记忆以来,她一直都在克制着自己,让自己尽量不去想起从前。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的作用,她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也确实一次都不曾梦见过上一世的事情。

    直到今日,直到方才。

    她居然梦见了当年的南天门外。

    梦见了谢予辞清隽的容颜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沉痛与惊怒,梦见了他那双充满不解和一丝恨意的凤眸,梦见他直到被她与圣神帝尊合力打回原形之前,依旧死死的盯着她、一刻不曾偏转的视线。

    她梦见了当时发生过的所有情景,一分一毫都没有偏差。

    原来时隔这么多年,她依旧记得住当年谢予辞的每一句诘问、每一个表情。

    她梦见谢予辞一字一句认真的问她:

    “——太阴幽荧,我知你心系苍生,但我说过,过去数万载我可以做到,今后也必定会想尽办法压制己身,必不会倾覆苍生。你,可愿信我?”

    她梦见谢予辞凤眸中无法遮掩的愤怒和沉痛,梦见他那般愤怒的质问她。

    “——太阴幽荧,你曾与我说过,只要我从未为恶,你之刀锋,必永不朝向于我。便是圣神帝尊有命,你亦不会从。

    如今不过两百多年光景,言犹在耳,我一字一句不曾忘却,你便全然忘记了吗?”

    她梦见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落泪,只是哑声的断断续续对她说道:

    “莫说是将我打回原形,太阴幽荧,便是你想拿我之性命,我亦不吝惜予你。

    但你不能不能不信我!”

    卓清潭猛然从梦境中惊醒,之前在兖州府受过重创的心脉仿佛再次开始跃跃欲试,重重地、狠狠地攻击她的整颗心房。

    她醒来好半晌,都觉心跳如鼓。

    哪怕再小心压制,她的呼吸声也不自觉的急促了起来。

    ——她无法将梦中“谢予辞”那双沉痛哀伤的双眼忘掉,一刻都不能。

    直到谢予辞的声音,将她从这犹如深渊一般的情绪中彻底唤醒。

    她转头对上了他那双看起来虽然有些不耐烦,但却并无怨怼之色、甚至带着一丝关怀的眉。

    旋即,她淡淡朝着他笑了,回答了他的问题。

    谢予辞却微微皱眉。

    “既然是梦,便是虚假虚妄之物,想它作甚?”

    卓清潭无奈的笑了笑。

    可是她梦里的一切,并非虚假虚妄,而是曾经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

    而他受到的那些伤害,亦是真实真切存在的。

    此时的他,想来对这些过往伤痛往事,亦是历历在目吧?

    只是他误以为她并未恢复记忆,因此才能如此坦然自若的面对于她。

    而这一刻的卓清潭,居然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丝名为“惊惧”的情绪。

    这是两世而来,她从未感受过的情绪。

    哪怕当年她奉命修补苍芎、危在旦夕之时,她亦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畏惧。

    但是此时此刻,当她面对谢予辞这双没有仇怨、只有一片温情的凤眸,她居然无端心生无限惊惧。

    不知是转世为人之后被凡尘七情六欲六妄八苦沾染,使得她变得软弱了;还是受到下午醉酒的影响尚未消退。

    她居然也会心生忧怖。

    她……怕了。

    怕有一日谢予辞知道她这段时间从始至终都有着前世的记忆,更怕他知道一切后,他们再也无法如同现在这般宁静平和的相处。

    她更怕谢予辞会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强行拿回被封印于冥王沟秘境和太虚秘境中的神力,导致他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遇。

    面对前事尽忘的她,谢予辞或许尚且还能暂时放下恨意,冷静自持,平常以待。

    但是,若是面对记得全部过往,将他镇封了九千余年的她,他又怎么还能保持冷静?

    他曾经是一个那样喜欢凡尘之人现如今却因被凡间禁锢了近万载年岁,而言说自己憎恶凡间,厌恶凡人。

    卓清潭心口一抽,她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谢予辞的声音却忽然打破了她的沉思。

    “到底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卓清潭回过神来,她缓缓坐起身。

    一头长长的散开的乌发,瞬间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满满倾覆在她的脊背上,还有一些垂坠于胸前。

    她静默一瞬,忽而低声笑了笑,然后偏头看向谢予辞。

    “谢予辞,在湖心岛上我问你的话,你可还记得?你又可,愿意?”

    谢予辞微微一怔他当然不曾忘记。

    那时她虽然半醉半醒,却十分认真的看着他问:

    “——谢予辞,若我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不会再好了……你可愿意陪我找个山清水秀、没有人烟的地方,了此残生吗?”

    他当时因为疑惑震惊而迟疑,并未及时回答。

    结果那会儿不过半刻,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卓清潭便彻底醉倒睡着,人事不知了。

    不成想,此时此刻,她居然再次问到了这个问题。

    难道她居然是

    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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