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华州大地战火连绵,双王叛乱纷争频仍。
这场由翰皇的两个兄长发起的战乱,打了整整五年。
纵是战力通天之人,也有力竭之时。
大翰柱国公莫承宗手抓剑柄,单膝跪地,身旁尸体成堆。
不远处,近百名攻魂师在迅速吟唱、结印。
仔细辨去,竟都是在唱诵针对单体的高阶攻魂技——噬魂斩。
莫承宗知这百人的目标均是自己,当下勉力用重剑巨辰撑住几近脱力的身子。
“想我大翰近战第一,今天却要被远程法术给了解了!”
莫承宗丹田强聚魂气,发现仅存一成。
“刚才用独孤里九剑太过肆意,看来真的是天亡我也!”
莫承宗所说的独孤里九剑,是莫家祖传的独孤霸王剑法中的隐藏剑法,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使出。
只因此剑法虽然摧枯拉朽,震慑天地,奈何对魂气的消耗太过巨大,极易让人脱力昏厥。
原本独孤霸王剑法配合神剑独孤无败,足可以一敌千。
但是此刻独孤无败却在莫承宗的四子——莫敌之手。
莫承宗的本意是想藉由神剑的传承,把肩上的重任和荣耀传给自己的儿子。
却间接造成了自身独孤霸王剑法无法施为得淋漓尽致的后果。
看到父帅即将一个人硬抗近百个高阶攻魂技,莫敌心下大骇:“就算父帅是戌阶魂境修阶,面对这近百人同时放出的噬魂斩,也只怕会魂飞魄散!”
复又看了下自己手中的独孤无败,兀自悔恨:“如若这剑在父帅之手,尚能解封半数剑魂去应对。可如今剑却在我手,该如何是好?!”
眼看近百攻魂师的手印即将完成,莫敌把心一横,把自己的修阶从未阶魂境强行破阶至戌阶魂境!
虽然强破三层修阶所带来的内力反噬让他口中渗血,但是好个人如其名的莫敌,愣是要把独孤无败剑身之上的半数剑魂解封!
“切勿强行解封!”看见儿子强行解除剑魂的封印,莫承宗是又惊又恐!
惊的是壮哉莫敌!不愧是炽烈军的好男儿!
竟不靠御魂师加持,仅凭自身聚气瞬间强提三层修阶!
恐的是哀哉莫敌!如此强提修阶本身就会带来魂气反噬,还强行解除独孤无败的禁制,这只会带来一个可怕的后果——
“你会兵解的!”
莫承宗对着莫敌一边大声疾呼,一边想飞身去阻止后者的逆天行径。
无奈全身无力,双腿如同灌铅,难移半步。
莫敌这边,剑身剧烈颤动的独孤无败,周身发出“嗡嗡”的悲鸣。
突然悲鸣声戛然而止!
随之整个喧嚣的战场也是突然一片寂静,静得仿似能听见针头落地的声音!
动作被放慢了数十倍的莫承宗,听见了莫敌凝重的呼吸,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刹那间,三百三十三个剑魂自独孤无败之身破体而出!
剑魂倾泻而出的瞬间,战场恢复了厮杀之声。
三百三十三个剑魂夹杂着风声、悲鸣、低语,化为巨浪,以澎湃奔涌之势,朝双王叛军的近百名攻魂师呼啸而去!
转瞬之间,这近百名攻魂师全部被夺魂而亡!
解除了噬魂之危的莫承受,只凭纯武技便将冲上前来的零散叛军杀得片甲不留。
看到父帅业已脱困,莫敌惨然一笑,一个踉跄没站稳,右膝跪地,口中直觉微甜欲吐。
用手掩去一看,竟是满掌猪肝色的浓血。
自知油尽灯枯的莫敌,心中尚有未完之事,于是他右手撑地,勉力站起。
他把独孤无败高举过顶,对着父帅莫承宗高声喊道:“父帅!这独孤无败,孩儿我福缘太浅,无福消受!现如今我把它还给你了!”
喊完此话,吴莫敌在剑身上注入最后的魂气,随即猛一运力,手中的独孤无败朝着莫承宗激射而去!
待独孤无败脱力插在莫承宗面前时,哪里还见莫敌的身影。
这少年将军终是兵解消逝,化为一缕魂气消散在这昏暗的战场之上。
空中隐隐传来莫敌兵解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父帅,天上的星辰……美极!”
……
……
“莫敌!”
莫承宗又一次从噩梦中醒来,发觉贴身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
那场纷乱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但是最近却又时常梦见儿子死时的情景。
许是因为明天他的第五子即将到镇魔司报到,内心深处害怕他重蹈莫敌的覆辙所致。
擦了下额头的汗珠,莫承宗缓缓从床榻上起身。
澜州冬夜的寒意,让柱国公略微瑟缩。
于是他披了件裘皮大衣走向炭火,然后便看见了放于剑阁上的独孤无败。
此刻插于剑鞘中的独孤无败,安静得如同处子。
炭火的微弱红光,勾勒出独孤流畅的外轮廓,古朴而厚重。
里面的剑魂自从三年前被释放过一次后,已经很久没有现身于世。
莫承宗轻抚剑身,心事凝重,一是因为方才的噩梦,二是担心五子的命数。
他抓住剑柄,缓缓抽剑,剑身刚出鞘三寸,寒芒和嗡嗡声便相伴而出。
莫承宗赶忙收剑,眉头深蹙:“如今事件太平,无你用武之地了。”
他缓步走到屋外,远处发着金光的符印咒阵,把高达十丈的城墙营造得庄严而祥和。
莫承宗口中呢喃:“如若那老魔物不再折腾,莫染一生在此倒也安稳。”
他口中的莫染即是他的第五子,已经身殒沙场的莫敌的弟弟。
大概是符印咒阵的金色光芒给了莫承宗些许宽慰,他重又返回屋中,上床安睡。
……
高墙之内。
一处庭院小屋的床榻上。
一名白发垂腰的老者正在独自下着象棋。
说是老者,也只有他的发色白如霜雪,脸上却不见一丝皱纹,唇上也是连胡须也未有一根。
虽然老者外貌如同青年,嘴中发出的声音却苍老沙哑。
“命定之子终是来了。”
咳嗽几声后,他望着茶水中自己花白的头发,不悲反喜。
“算起来,这个人间体用着也有些时日了,该换了。”
老者拿起自家的一个炮,缓缓放于对面的帅前。
“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