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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长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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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雒阳、雒阳,玉楼金阙,诗酒华章,此夜玉笛声回荡,满城尽是牡丹香。

    安厌此刻亲眼见到了诗文中的神都,和前世记忆中的那座古城完全是两幅面貌,也与城门外彻底成两个世界。

    从主街道一眼望去,绿瓦红墙青石路面,遍目都是参差错落的屋宇楼阁,车马粼粼人流如织,贩夫走卒沿街叫卖,热风拂面,商铺的招牌旗帜在飘扬。

    他见到了龙!

    一条黄铜巨龙!

    盘卧在一片殿宇的上方,那是雒阳的中心,巨龙仿佛在沉睡,护佑着整个神都!

    “那是……”安厌有些发怔。

    高统领斜目瞥了他一眼,第一次进雒阳的人大都是这样的反应。

    “神都守护者。”

    安厌想起开城门的蒸汽机械、拉粥车的齿轮战马……

    他心绪有些紊乱,难以平复。

    雒阳城只是匆匆一眼,并没有久逛,安厌被带进了一处清静无人的别院,并被安置在一间房间里,不久便送来了一桶清水和一身干净的衣物。

    他现在这身面貌实在难以见人,安厌也能想象到自己身上所散发的是什么气味。

    将身上的污秽搓洗干净,穿上那身素净青衫,只是头上短发显得像是在扮相古人,看着铜镜里年轻消瘦的脸,这还是安厌第一次在这边见到自己的模样。

    年少了许多,剑眉凤目,虽是张扬的年岁,但眼里并没有什么朝气,睫毛垂下时,仿佛藏匿了许多事。

    门突然被打开,一位腰胯黑剑的玄甲卫士出现在门框,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安厌立即向对方施礼:“劳烦军爷了。”

    这甲士一声不吭,铁面之下只能瞧见一双冷厉淡漠的眼,将食盒放到了饭桌上。

    “玉呢?”甲士突然开口,嘴里发出的是一个清冷的女声。

    安厌身形一顿,意外于这甲士竟然是个女性,思索道:“玉不是已经让高统领见过了吗?”

    “那块玉,你从何处得来的?”甲士再次问道。

    “那是家父所留遗物。”

    锃!

    黑剑霎地出鞘,安厌只觉眼前掠过一道寒芒,冰冷的触感便直抵他的脖颈。

    “胡说!”甲士冷笑道:“分明是你从别处抢来的,心思歹毒之辈,还妄想和余家攀亲?!也不想想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这黑剑锋利,在城外安厌见过它斩杀许多人都只用一剑。

    但安厌倒是不慌,若对方真想杀自己,来时又何必带来餐食,何必带他来这里沐浴换衣。

    “我所言句句属实,是非真假只需见到我那伯父便知。”安厌面不改色地说道。“若我是假冒之人,到时也活不了吧。”

    甲士继续质问:“你既是余家亲戚,为何对城中余姓一概不知?”

    “伯父是家父早年好友,我们远居燕州,互不了解也实属正常,此番来雒阳投亲也是受了家父遗命。”安厌说道。

    那黑剑抵在他脖颈上确是分毫未动,甲士一双眼死死盯着安厌,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最终,甲士将黑剑收了回去,归入腰间鞘里。

    安厌心下也暗松口气。

    “你可知那玉佩的来历?”甲士忽又问道。

    安厌一番沉吟,他觉得这人很是奇怪,为何对自己如此上心。

    “我只知那是家父遗物。”

    只见甲士伸出手,在安厌的面前将狰狞的恶鬼铁面摘下,露出一张精致的脸来,只是眉眼之间过于清冷,双眸似寒潭,令人难以靠近。

    是个美人,只是美人如刀。

    安厌稍有惊艳。

    “我叫余念。”她淡然道。

    余……念!

    安厌心里忽然明白过来,为何对方质问自己先前那些话语,她便是那余家之人。

    余念从怀中又拿出一个物什放在手上,安厌定睛看去,见是同样是一个镂空雕字的白色玉佩,一瞬间他还以为这是自己的不知何时被对方偷了去。

    但很快他又注意到,玉上的字不一样,余念手中的是个“念”字。

    “我姐姐叫余晚。”余念说道。

    安厌若有所思起来,而后也拿出自己那块“晚”字玉。

    “她已经死了。”余念冷冷道。

    安厌这才一怔,刚才那一瞬他还幻想出了许多的桥段戏码。

    余念收起了玉,而后重新戴上了铁面,转身离开了房间,只余安厌一人在那儿。

    他看向刚才余念送来的食盒,有些不太明白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是为了测试自己是不是假冒的吗?

    那为何后来又是那样一番态度呢?

    看着手中的镂空白玉,这里面似乎也带了许多的故事,只是自己不知道,那安禄也未必知道。

    安厌吃完了饭食,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受多了,恢复了许多气力,精神也少了些疲累。

    重来一世,要在这儿好好活下去。

    望着窗外的晴空白日,安厌心里思绪万千。

    临到傍晚,才有人叫安厌出去,他又见到了余念。

    不过此刻的余念已经换了身装束,不再是此前那身遮住全身的玄甲铁面,而是一身修身的束腰衣物,她身段气质极佳,体型修长,乌发全束在脑后,挺立在那儿不像个小姐,倒像个公子哥。

    “余小姐。”安厌上前问候。

    “嗯。”余念却只是淡然给了回应,转身出了院门,门口街道上停了辆马车,以及一位马夫。

    她的话很少,但许多事不消用话语来说,安厌也能明白其意。

    二人坐在马车里,气氛静得有些诡异,这车辆华贵,内里的坐垫十分软和,余念则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闭目养神。

    她的气态的确是个军旅中人没错,无事的安厌撩起帘子欣赏起了外面的街景。

    行人熙攘,茶铺酒肆更是热闹非凡。

    马车在一处府邸侧门停下,即便是侧门却也显得极为尊贵大气。

    安厌心中暗忖,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伯父”,地位非同寻常。

    此前高统领那句朝廷大员,让他心里一直在估量,能大到什么程度。

    “余小姐,敢问我那位伯父……”

    “是这儿的主人。”余念似乎早就知道他想问什么,安厌话未说完便直接道。

    “余惊棠,官居凤阁内史。”

    她提及此人,语调仍旧平淡。

    凤阁内史?

    安厌仔细思索了一番这个官职,在前世大唐它的原身好像是中书令……宰相!

    还真是大官!

    侧门打开,里面的门仆见到余念后吃了一惊,连忙躬身施礼:“大小姐!”

    “嗯。”

    余念直接迈步走了进去,安厌见状跟在其身后,心里诧异于刚才那门仆的称呼。

    余念不是说还有一姐姐吗,为何称呼她为大小姐?

    门仆看着远去的二人,心里疑惑,小姐怎么带了个男人回来。

    这余府大得非常,仅是外院的规置便极尽奢华,亭台水榭、假山绿柳,更有无数奇花异草供人观赏。

    安厌知晓古人的规矩,内宅他可进不了,那是府中女眷生活的地方。

    一路上的见到仆人无数,纷纷向余念行礼,而后又用好奇的目光偷偷打量着安厌。

    安厌被带到了会客厅,余念唤来管家。

    “不在?”余念凝起眉来。

    “老爷今日去闻人府上。”管家应道。

    “什么时候去的?”

    “申时去的,当时老爷行色匆忙。”

    余念看了眼天色,日挂西头,已经酉时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仆人们给坐在那儿的安厌奉了茶,闻着杯中的香气,安厌倒突然有些不适应,今日早上他还是从一片恶臭之中醒来,而今已成了相府的座上宾了。

    余念转身刚欲说话,忽又听见门外甚远处传进一阵笑语。

    “阿念回来了!”

    一道明媚倩影闯进堂中,这是个贵气逼人的美艳妇人,头戴珠钗,身着彩绣,丰腴的身段撑着沉甸甸的饱满胸襟,带笑的杏眼似乎藏了钩子,能把人的三魂六魄勾走。

    美妇人一进客厅,目光便停在了安厌的身上,面一笑,眉眼淌露出的媚意不由让安厌心头一跳。

    “我听说阿念还带了个男人回来,果然是长得标致俊俏。”

    闻其言是早就知晓安厌在此,但身为女眷却毫不避讳,她身后还跟了个怀中抱着雪白京巴犬的丫鬟。

    面对美妇人的取笑,余念轻轻蹙眉。

    “他叫安厌,是家中远亲。”

    “见过夫人。”安厌起身施礼,心里猜测这应是余念的一位长辈。

    美妇人眨了眨下美目,诧异道:“远亲?”

    “等他回来了就知道了。”余念只道。

    #

    皇城,西苑。

    奢华典雅的殿内静谧非常,香炉中飘出缕缕白烟。

    玄仪真人盘坐于蒲团之上安神打坐,她换了一身纯白的道袍,更显圣洁端庄,脸上面纱仍未撤去。

    年轻的女侍悄声走入,来到她身侧轻声开口:“师尊,今日那安厌已经被带进余府了。”

    女侍的话并未得来回应,她盈盈一礼又转过身悄声离去。

    少顷,玄仪真人才缓缓睁开清幽的双眸,从一旁坐榻上拿起一本书籍。

    书册翻开,有折痕那页标注着两个醒目大字:

    极阳!

    她目光闪动,嘴里轻念着:“可惜一具绝佳炉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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