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冷岑自小跟随父亲学习机工之术,她天赋异禀,小小年纪便有了极高的造诣,在野火机工厂中受许多老人钦佩。
她对父亲被逐出师氏一族的事感到不解与不满,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证明他们父女二人比天工院所有人都更厉害,只是他父亲对这件事好像并没那么热衷。
师冷岑偷跑出家里,隐姓埋名去参加了天工院的招生测试,明明都已经通过测试了,但不知为何中途又被刷下来了。
思来想去,她打算再换个身份后去长安试试运气,但因为近日神都守护者被唤醒了,她也出不了城,只能暂且找个地方落脚,等岁贡之期过去再离开雒阳。
随后便遇上了安厌,这个明明只是初次见面的男人却让她莫名心动不已。
“那余晚,你了解多少?”
师冷岑仔细想了想,随后说道:“我并没见过她,只是听干娘说过。”
她话音一顿,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余晚的身体很差,好像是遗传了她母亲的病,十三岁的时候就在床上起不来了,爹爹和她母亲是旧识,受余晚母亲之托来为她打造一个能让余晚重新站起来的机械……其余的我也不知道了,后来听说她是修士的事被人发现了,被她父亲活活烧死在了家里。”
“当时打造的便是千机灵骨了吗?”
“不是,当时只是个普通的辅助人体的机械,千机灵骨是后面制作的,当时爹爹花费了很长的时间。”
“你父亲也是修士?”
“不是。”师冷岑摇头。“我们师姓之人,天生不能修行。”
还有这说法?
安厌有些意外。
有关余晚的事,竟还和野火机工厂牵扯到一起了,既然有能遮蔽气息的东西,为何当初余晚会被人发现呢?
想这些事似乎也没有意义,安厌现在对这千机骨更感兴趣。
倘若自己能有这东西,便能让自己有一个能够保命的底牌,但这应该也不是什么能够显露出来的东西,它驱动时所散发出的蒸汽,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来。
那专给修士所穿的千机灵骨呢?
“千机灵骨你很了解吗?”安厌继续问道。
师冷岑答道:“千机灵骨,需要一等火磷晶和灵气共同驱动,我仿制它的时候,原本的许多功能都是增幅修士能力的,我用不了便都去除和更改了,它具体的能力我也理解不了。”
一等火磷……
这东西只有国家有。
三等火磷,是用于一些大型重机械,以及尚未普及只有皇室和达官贵人能用的家用仪器所使用。
二等火磷,全部用作军械,玄甲卫的玄机骨、风行驹、风神雀等。
最后的一等火磷……安厌在书上见到的,只有神都守护者会用到它。
安厌忽又想到了什么,野火机工厂不是有个火磷矿吗?
那要弄到一等火磷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
“千机灵骨,你能做出来吗?”
师冷岑一脸自信地说道:“有设计图的话,就可以!”
“那你有设计图吗?”
师冷岑的脸顿时垮了下去,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有。”
她的千机骨,也是偷跑出来前所偷的设计图,难不成还要再回去一趟吗?
可要被干娘抓到,再出来就难了。
但安公子,好像很想要千机灵骨……
师冷岑面露犹豫之色。
“如果,安公子想要的话……我可以想办法的。”
安厌看着眼前的娇俏少女,忽地笑道:“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你就肯这么帮我吗”
“我……我……”师冷岑瞬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小脸微红。
她说不上来理由,心里每次想到安厌,心便跳的厉害,这会是一见钟情吗……
“我是很想要。”安厌这时说道。
“你若能帮我做一件出来,那再好不过了,但你也不要勉强自己,此事只能有你我知道,若有被第三个人发现的风险,那我也宁愿不要这千机灵骨了。”
师冷岑闻言愣了一会儿,随后点头道:“我一定能帮安公子做出来!”
安厌却摇头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若此事会被第三个人发现,那就不要再继续做下去了!”
师冷岑又仔细想了想,生出一个念头来:安公子是在为我着想吗……
她心尖一颤,又郑重地点头道:“我会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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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相府。
宫中有天使来,余惊棠亲自携江氏去迎接。
来人是位女官,余惊棠也认识对方,是天后身边的内舍人。
余惊棠想要跪地见礼,女官见状忙上前搀扶,开口道:“余相爷,天后这是给您侄儿的旨意,先请安公子出来再说吧。”
余惊棠心里倒并不意外,之前天后就说要给安厌个官做,便命府中总管王贵去叫安厌过来。
其实若无安厌,这恩典本该加到他的儿子余焕霆身上的,但他让余焕霆去长安求学,并放言出去,他儿子考不中进士便不能做官。
女官笑意盈盈地说道:“下官还要为余相爷道喜,相爷之侄年纪轻轻便能被天后看重担任要职,实是前途无量可喜可贺啊。”
余惊棠稍作沉吟,问道:“敢问天使,是何官职?”
这是正式下达的旨意,余惊棠这样问其实有些不大合规矩,但他地位特殊,女官凑近她些小声说道:“六品起居郎。”
“……”
让女官意外的是,余惊棠听闻后却并不显任何喜色,但她情知这位余相爷素来不苟言笑、面色冷硬,便继续笑道:“相爷也该清楚,这官职虽只有六品,但胜在能跟在天后近侧、直达天听,相爷之侄尚不足弱冠,能得此官位也是天后厚恩了。”
厚恩,确实为厚恩了。
余惊棠面色不悲不喜,拱手道:“天使先进客厅喝杯茶等候吧。”
“叨扰了。”
将宫中来人都安排好后,余惊棠走出客厅并叫来江氏,吩咐道:“你去到院门口等着,拦下王贵和安厌,让安厌直接回去,并让王贵说安厌染了风寒病重。”
江氏闻言后有些发懵,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离开客厅到院门口去了。
在那儿等了有一会儿,才见到王贵领着安厌朝这边走过来。
“夫人。”
“伯母。”
江氏初是淡然地应了一声,看着躬身施礼的二人,目光在安厌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想到那日在云湖中心小岛上的事,不由面色微微发红。
“夫人,老爷召见,我们先进去了。”王贵说道。
“等下。”江氏回神后连忙叫下。
随后她又轻咳一声,平静道:“贤侄,老爷让你先回去。”
安厌愣了下,心里感到奇怪,他才从新宅回来不久在文棠阁看书,被王贵找到后马不停蹄往这边赶,从王贵那里听说是宫里传旨来了,可能要封他做官。
但看江氏在这儿刻意等他们,思索过后便也听话地拱手离开了。
他的事,自然余惊棠说什么便是什么。
等安厌离开后,江氏才又将余惊棠的嘱托给王贵说了一遍。
客厅里。
余惊棠正和宫中女官闲叙,宫中女官不住地夸赞着余惊棠侄儿如何如何。
直到王贵出现在了客厅入口。
“怎么就你自己,安厌呢?”余惊棠皱眉道。
王贵走到客厅中央,一脸愁容:“老爷,安少爷他不幸染了风寒,此刻正卧床不起。”
余惊棠惊诧道:“风寒?让医生看没有?”
王贵道:“孙老先生已经开了药,不过说安少爷的病情会传染,安少爷的贴身仆从也都生了病。”
余惊棠皱眉道:“怎会这样。”
他看向女官,一脸为难。
宫中女官这时起身笑道:“倒是不巧了,先让安公子养病就好了,我等就先回宫中复命了,相爷留步。”
宫里一行人便又纷纷走出了客厅,余惊棠让王贵去送客。
离开相府后,传旨女官身边的女郎抱怨道:“白跑一趟,这安公子早不生病晚不生病的。”
宫里女官却轻笑:“这哪是生病了,分明是咱们这位相爷是不想让自家侄子领这个官。”
一旁女郎不解道:“为什么,起居郎是多好的官啊!虽然只是从六品,但倘是没靠山的,想做还没门路呢。”
“这就不知道相爷是怎么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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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厌并未回自己住处,而是在外宅客厅和自己所住院子必经之路上的一处凉亭坐下了。
他没等多久,又见王贵出来了,王贵见到安厌后也是一怔,忙走过来说道:“安少爷,老爷喊您过去。”
安厌轻轻点头,随后跟着王贵一同去了刚才的客厅。
此刻余惊棠一人在那儿坐着喝茶。
“伯父。”
“嗯。”余惊棠面色一如既往地冷硬,让人看不出喜怒。
“坐吧。”
安厌落座后,挺直了身子,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你这么快过来,是没回去吗?”
“我觉得伯父应该会再喊我过来。”安厌道。
“你倒是伶俐。”余惊棠淡然道:“刚才宫里来人,是天后封你官了。”
“嗯。”安厌也平静地回应。
“你不好奇是什么官吗?”
“天后封我什么官无所谓,伯父让我做什么官,我才做什么官。”安厌恭敬道。
余惊棠却皱起了眉头:“诛心之言!”
安厌并不在意地说道:“此话自然只有伯父能听到。”
余惊棠一番沉吟,说道:“天后给的官职是起居郎,从六品,能在天后近前、宫中行走。”
安厌心神一动,天后近前……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听起来很不错。”
余惊棠道:“是很不错,即便是我儿子焕霆要做此任,也得老夫主动去向天后讨要才行。”
安厌思索道:“伯父是觉得,这官给的太好了吗?”
余惊棠沉默了会儿,才轻轻点头:“我起初所想,让你做个五品散官。”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若你领了此官,便是老夫受了天后厚恩……”
安厌忽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向着余惊棠恭敬一礼:“伯父放心,侄儿只做伯父让侄儿做的官,心中绝无他念,伯父您贵为当朝宰相,侄儿难道还放不下一个小小六品起居郎吗?”
余惊棠不由一怔,看着安厌心里宽慰许多,但又板起脸来:“什么叫小小六品起居郎,这般眼高手低未来要如何入仕?”
安厌嘿嘿一笑道:“伯父教训的是,侄儿谨记。”
“……嗯,你回去吧。”
“侄儿告退。”
余惊棠看着安厌离去的背影,心想自己这位侄子是个和焕霆完全不同的人。
最初还觉得他不学无术,此番看来,倒也是个心思敏锐之人,未来能在官场上好好辅佐焕霆。
余惊棠又转身进了客厅里间,在桌案上提笔写了封信,叫来王贵道:“差人送到闻人府上去。”
王贵看着自家老爷递来的写着“闻人云谏亲启”的信,当即恭敬地双手接过。
“是。”
等到王贵也走了,余惊棠才长舒了口气。
看着桌案上笔墨纸砚出神。
他心里暗道:这是在劝我收手啊……天后,你还要护他到什么时候。
翌日。
安厌还在熟睡,便被香云敲门的声音叫醒。
“安少爷!”
安厌从床上起身推开门问:“怎么了?”
香云的神色有些慌张,吞吞吐吐地说道:“安少爷,有人……不是,是宫里的……宫里有人找你,让您听旨!”
宫里?
安厌诧异不已,他立即想到了昨日的事,他往院子里看去,发现一对女官,一个个面色肃然地站在那儿。
他忙问道:“老爷在吗?”
香云摇头:“没有,只有她们,这些人好像是直接往我们这儿来的。”
安厌凝眉思虑了一番,说道:“你去让张全把宫里来人的事通知老爷,我穿好衣服就出来。”
关上房门后,安厌一时间心念飞转。
昨日宫里便来人传旨了,但被余惊棠给拦了回去,听王贵说还招了他病重的由头。
而今又来是什么意思?还特意绕开了余惊棠。
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门,见到一群服饰精美的女官整齐站在那儿。
为首那人见安厌出来,淡然开口:“安厌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