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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月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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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铁锏破霄吕定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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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吕定国的脸上写满无奈,方才的怒意也已渐平歇,他好声好气地说:

    “你要习武,我也可以将这套平风破霄的锏法教你啊。”

    吕少卿满脸不屑,一口回绝:

    “我才不要,纵观大昊这数百年,也没见过哪位舞两个大铁棒的武林高手。”

    “大铁棒……武林高手……你这是准备去当那草莽之辈?!”

    吕少卿摆摆手,回道:

    “非也非也,武林多出侠士,并非都是草莽,我可是要仗剑天涯,快意恩仇。”

    “你……”

    吕定国无言以对,他没想到自己堂堂大昊上柱国,手握十万雄兵,竟然有这么一个心怀江湖,只想率意而为,没有丝毫野心的儿子。

    “你……走吧,走吧,别在我眼前碍事。”

    吕定国终还是无可奈何。

    吕少卿没心没肺地应了一声,扭屁股就走,何善学和胡昂也朝先勇侯作揖告退。

    院中秋风落叶扫过吕定国泛白的须发和长髯,空留下一声不得不尔的叹息……

    片刻后,方才为吕定国收纳破霄双锏的那个武士突然开口:

    “侯爷,少主要习武,白某也能教,何须那毛头小子。”

    那武士旁一直默默站着的一位白衣儒士,也突然开口:

    “侯爷,少主要习文,方某也能教,何须那浑噩老庸。”

    此时,院中的灯火刚刚点起,照亮了立在吕定国身侧方才毫无存在感的两人。

    那自称“白某”的人,面容硬朗,一身软皮练甲擦得油亮。

    另一名自称“方某”的人,落落白衣,隐隐露出八百孤寒的孤傲文气。

    吕定国听闻两人这一言一语,愣了半刻,冷言道:

    “白卫山,方贺达,我请二位来,可不是为了调教那不争气的混小子。”

    二人不语,吕定国压低声音问道:

    “宁州和墕都近日如何?”

    白卫山先开口回道:

    “宁州铁勒派的使节前日已过牛眼山官道,应该会在明日进城。”

    “来了多少人?”

    “仅三十六轻骑,今夜会在稷下城外二十里扎营,只有使节单骑入城。”

    “使节是东阳郭吗?”

    “是。”

    “哼,又是这个巧舌如簧的家伙。”

    吕定国冷哼一声,转身朝向方贺达。

    方贺达微微一揖,开口道:

    “吕后赐夫人的生辰纲已经正威镖局送至侯府,附有一封密信,待侯爷亲启,另外……朝中有一人随生辰纲一起到了稷下。”

    “谁?”

    “是皇帝身边的内臣宁禄的义子,田宝儿。”

    “哦?那个权阉派来的……”

    “是,说是来给上柱国夫人贺寿。”

    “呸,阴阳贱种,他也配?!”

    吕定国鄙夷之意溢于言表,但随即又说道:

    “你好生安排,摸清楚这权阉派来的杂碎到底是想干什么?”

    “诺。”

    吕定国又转向白卫山,说道:

    “你这边也是,将东阳郭安排到城中驿馆,寿宴上不用给他留席位,虽然宁州遣使到我侯府的消息已经走漏出去,但也不要在明面上给人留下话柄,寿宴之后再将他引荐于我。”

    “诺。”

    二人皆领命退下,吕定国却突然将方贺达留住,问道:

    “听说你那位流连教坊的堂侄又来找你了?”

    方贺达闻言心中一凛,没想到这位先勇侯看似从不过问府中大小事宜,但实则粗中有细,连这点小事都关注到了,稳了稳心神,答道:

    “是,同族远亲,想让我帮他在下唐谋个差事。”

    吕定国不露声色,又问道:

    “听说他可是回绝了墕都讲经堂祭酒给他的荐官,怎么会到下唐来谋差事?”

    “方唱晚在墕都时年轻气盛,恃才傲物,如今已收敛了许多。”

    “是吗,那就安排个学政给他做做吧,有才者也该为我所用。”

    方贺达俯身拜道:

    “谢侯爷赏识。”

    吕定国又突然问道:

    “你方才说何善学是浑噩老庸?”

    方贺达浑身一颤,自知刚才轻狂,忙道:

    “方某失言,请侯爷责罚,但……”

    “但说无妨。”

    “但我观那何夫子实在是教人无方,这下唐第一博学的名号实在是有过其实。”

    吕定国冷冷盯着他,直盯得方贺达冷汗涔上额头,才又开口:

    “你们文人自然可恃才傲物,但也不应目中无人,下唐第一博学这名号也不是我封给老夫子的,何家在大昊已享数百年盛名,在朝中文官里也是威望极高,请他做侯府的西席也不只是为了教诲少卿,你实不该出言不逊,况且……他教不好,你就能教好?”

    方贺达闻言慌忙下拜,道:

    “是属下自不量力,万望侯爷不要怪罪。”

    吕定国冷笑一声,心想这所谓文人傲骨真是狗屁不如,刚才还在请罚,现在又让不要怪罪。

    但他还是留了些面子给他这位谋士,俯身将方贺达扶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叹道:

    “方先生,你也曾贵为博学祭酒,既然肯委身随我到这下唐,就不要学那些酸腐文人沽名钓誉,你我可是有大事所图。”

    方贺达感激万分,连连称是。

    吕定国遣走方贺达后,独自一人站在院内,过了好久,心中连连暗骂:

    “白卫山是莽夫,但也可能是藏巧于拙,而这方贺达真可是工于心计……”

    “一个个的,才进侯府几年,我还没老到考虑传袭爵位的年纪,就抢着要去服侍少主子……”

    “老子的儿子,老子才能决定怎么去教,由谁来教,何须他人指点,就算他一辈子就这么荒唐下去,又如何!”

    愤愤之下,吕定国一掌挥出,院内落叶浮尘被掌风扬起,一片氤氲随之扩散,渐渐充斥整个院内。

    片刻后,尘埃落定,明灯亮烛之下,吕定国恍惚看到一丝白发也随着尘土飘在了空中,正慢慢落下,甚为扎眼。

    “难道我,真的是老了?……”

    ……

    此时,号称“铁锏破霄万人敌”的吕定国决然不会想到,自己戎马一生,铁石心肠,因为对自己的儿子还心存的那一点优柔,在十年之后,险些让吕氏满门灭族,就连大昊江山也几要拱手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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