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梨呆滞,她确实在藏书阁里看过一两本神神叨叨的书。
百年前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前朝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偶遇仙人,仙人看他骨骼清奇,是练武,哦不,是修仙的奇才,便要收他为徒。
落魄皇子很有骨气地拒绝了,仙人死缠烂打,皇子不为所动,仙人继续礼贤下士,皇子终于被感动了,说明原由。
原来皇子有个灯枯油尽,马上要死了的母妃,皇子很有孝心,不愿离开母亲。
仙人听了,挥挥衣袖,掏出一颗仙丹,妃子吃了,立刻原地满血复活,不仅红光满面,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而且还年轻了好几岁,于是皇子愉快地修仙去了。
云梨仿若被雷劈了,这么个狗血剧情难道不是话本子吗,她眨眨眼睛,不敢相信地问:“那不是话本子吗?”
昭仁长公主白了她一眼,“你当藏书阁是什么地方?”
云梨一怔,也是,云家书香传家,最要紧的便是这藏书阁,乃是云氏家族根本所在,收藏的都是经史典籍、名家珍本等,又岂是什么书都能往里放的?
她只觉五雷轰顶,结结巴巴道:“这……这么说,是真的了?”
绿萼气喘吁吁的进来,就见自家郡主一脸的不可置信,她茫然地看向垂手立在一边的大丫鬟红英,发生了什么吗?
红英同情地对她摇摇头,遇到这么个堪比兔子又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主子,也是不容易。
见红英姐姐说没事,绿萼便默默行了礼,悄悄挪去一旁待着,累死她了。
朱嬷嬷的话绿萼自然也听到了,仙人选徒的消息这半年就没断过,她娘和巷子里的左邻右舍时常凑一堆闲聊,升仙大会更是自她懂事起就听大人们说过,自是不觉得有什么,所以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家郡主的震惊。
昭仁长公主睨了小女儿一眼:“也就是你爹不在,否则看他不打折你的小短腿儿!”
说完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这丫头怎么想的,说她不知礼吧,偶尔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说她明事理吧,一些众所周知的道理她又茫然不知。
云梨嘴角一抽,她怎么觉着娘亲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的幸灾乐祸呢?
“父亲可舍不得打他的小棉袄。”一道清亮的童音从门外传来。
云梨转头,就见自家天才哥哥踏着小方步慢悠悠走进来,当年的小爆竹如今一举一动,都温良雅正,仁谦有礼,端的是君子如玉。
她哥今年才刚刚十岁,便已熟读诗书,出口成章,今春刚过了童子试,简直不给人活路;反倒是她,越活越回去,这些年被人宠着宠着,渐渐就真把自己当个小孩子了,撒娇卖萌、耍赖闯祸的事儿,都没少干。
云枫行了礼,瞥见自家妹子一脸的一言难尽,甚是奇怪,狐疑道:“小妹这是,被雷劈了?”
昭仁长公主嘴角一抽,这形容,瞄了眼自家闺女的小表情,别说,还挺贴切。
正在摆膳的橘香手一抖,一碗杏仁饮差点就洒了,绿萼等丫鬟更是低着头,肩膀一个劲儿抖。
云梨一震,顾不得与他斗嘴,扑过去抓着他的袖子再次确认:“哥哥,世上真的有仙人吗?”
云枫扶住她,答道:“自是有的。”
说完看云梨一脸的难以置信,转头望向昭仁长公主,甚是奇怪,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昭仁长公主无奈一笑,简单说明了情况,云枫也很讶然:“小妹不知道这事?”。
昭仁长公主看了持续呆滞的小女儿,无奈地点点头。
呆了好一阵,云梨才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沉吟一番,她又继续打听:“测仙缘是什么?”
不等昭仁长公主说话,云枫便很热心地当起了解说员:“这测仙缘也叫升仙大会,自从前朝周国五皇子被仙师收为徒弟,每十年就有仙师来选徒。各州首府都会有测试点,原则上来讲,而立以下均可参与测试,不过仙缘嘛有就是有,没有多测几次也无用,因而每次参与测试的大都是以前没有测试过的六到十五岁孩童少年”
云梨心中一惊,六到十五岁,刚好十年,而十年一测,岂不是人人都可参加,想到这她转头望向昭仁长公主:“这么说,娘亲你们也测试过喽?”
昭仁长公主点点头,启唇道:“其实所有人都测过仙缘,仙师来之前会提前知会,所有合适的人都会提前赶去各地府城测试。”
云梨震惊,这么轰轰烈烈!
那岂不是人尽皆知了,随即她有些羞愧,她也算是土生土长的梁国人,竟然不知道,好丢脸。
良久,她又好奇道:“这仙缘是怎么个测法?”
一说到这个,她向来沉稳大方,眉目淡然,喜怒哀乐不形于色的公主娘亲竟然面露激动,连比带划地描述,什么bulingbuling的法宝,什么有仙缘的人手一放上去就闪烁着五彩霞光呀,听得云梨虎躯一震,这场景怎么那么像修仙文中测灵根的情形呢?
她吞了吞口水,这该不会是个修仙世界吧?
云梨简直欲哭无泪,一直以为自己拿的是宅斗剧本,她这儿正苦练技能呢,现在却告诉她,拿的有可能是打怪升级的剧本,这不是坑人嘛。
虽说娘亲一直强调仙缘多么多么难得,整个梁国也就那么十来个人,但不知为何,云梨却有种感觉,自己一定有仙缘,说不出缘由。
坐在秋千上,云梨满脑子都是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还是仙的青衣小姐姐把她推下悬崖的场景,她们会再见的,她有预感!
不过,她得做点准备。
想到这,云梨跳下秋千,撒丫子朝隔壁跑。
威宁侯府军功传家,府里有专门的练武场,云梨三天两头过来健身,府里的下人早习以为常,也不拦她。
轻车熟路地窜到威宁侯府的练武场,远远便看到练武场中一个身着蓝白劲装的小男孩在练剑。
一柄湛蓝长剑在他手中上下翻飞,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时而骤如闪电,破风而去,落叶应声而裂。
剑光凝练,招式娴熟,行云流水,看得云梨直咋舌,师兄虽然熊了点,武学天赋却是真心不错。
小男孩,卫临,威宁侯府小公子,就是云梨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那个漂亮小豆丁。
威宁侯世子卫子期五官俊朗,高大精壮,穿战甲的时候更是俊逸非凡,一柄长枪挥得虎虎生风,英姿飒爽宛若杨二郎临世。
每每看得云梨哈喇子流一地,三岁时死缠着卫子期认了师父,跟着学了些花拳绣腿,顺便多了几个师兄。
当然,她才不会说,其实是她嫌弃什么临哥哥、恪哥哥太过肉麻了,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卫临打小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上树爬墙,打架斗殴全能看到他的身影,五岁便是锦泰坊一霸,如今更是领着锦泰坊一帮混小子四处打架占地盘,正在向京城一霸努力中。
练剑的卫临回身见她来了,便停了下来,云梨挤开递帕子的小厮松砚,笑得谄媚:“用我的,用我的!”
卫临伸出的手一顿,凤眼一斜,挑眉道:“又有事求我呢?”
被一语道破心思,云梨尴尬了,不由讪讪道:“没事我就不能关心关心你呀。”
卫临接过锦帕擦了擦汗,扔在她手上,认真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云梨:“……”
清了清嗓子,假装没听到,厚着脸皮问:“咳咳,是这样的,我就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一两个月就能练成的武功?”
说完身子微微前倾,一脸期待,修仙嘛,不就是打怪升级,用仙法干架和用世俗武功干架,说到底都是干架,总有共通之处,现在没有仙法秘籍,先练个武功适应适应。
卫爷爷可说了,师兄是武学奇才,武功一点就透,虽不爱读些经史子集的正经书,武学秘籍却没少看,小小年纪已经是移动的武学百科全书,找他准没错!
卫临白了她一眼,绕过她大步流星向前走,淡淡道:“马屁功。”
云梨:“………”
“那有没有好学的武功?”云梨不死心,追上去继续问。
“胸口碎大石。”
云梨不气馁,准备再接再厉:“师——啊!”
卫临一把将她拽到身后,躲开院门外飞进来的不明物体,安全后,云梨看向地上的不明物体——银色祥云暗纹的黑色靴子。
多么熟悉的一幕!
“你还敢躲!”
果不其然,下一秒,门外熟悉的怒吼由远及近,威宁侯吹着胡子,满脸盛怒。
“小兔崽子,胆儿挺肥呀,竟敢带八皇子逛青楼!”
卫临淡定地躲开威宁侯再次踹上来的脚,慢条斯理地解释:“孙儿冤枉,询世子跟八皇子抱怨,寿王带了瘦马回来却不许他骑,孙儿见他们对瘦马理解有误,好心提醒他们去青楼寻找……”
“瘦马!”威宁侯拔高了声音打断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再次抬脚踢了过去,小兔崽子,小小年纪不学好,还知道瘦马。
卫临反应也是迅速,下意识一个闪身就避开了飞来的一脚。
随着他的避开,威宁侯这才看见他身后目瞪口呆的云梨。
作为一个网文古言爱好者,云梨自然知道青楼,瘦马为何物,奈何一个六岁的小女孩,特别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孩是不应该知道这些滴。
威宁侯看见云梨也是一愣,随即抖动脸上的肉,硬生生挤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小郡主也在呀。”
夭寿哟,这些话咋当着天真烂漫的小女娃说了哟,威宁侯只觉老脸都丢尽了,暗暗祈祷云梨没听见那些话。
他刚才那么大声,云梨就是想装没听清也不行呀,瞥见他脸上的尬色,她转了转眼珠,一脸好奇道:“瘦马?很瘦的马?还有青色的楼呀?卫爷爷,询表哥他们为什么要去青楼里看瘦马呀?其他地方不行吗?”
威宁侯打死卫临的心都有了,强压下尴尬,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咳咳,寿王府新盖的马厩用的是青砖,里面养了几匹很瘦的马,所以你表哥们说要去…青…楼里看瘦马。”
云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