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向沐依裳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
前世的记忆涌上心头。
魔宫里昏暗的光线下,顾流觞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按着她的肩膀,桃花眸子有些迷离的看她,“师尊,你终于是我的了,我要让你只属于我,只能看着我。”
那俊美的少年脸上带着嗜血的笑容,不似在说什么霸道的甜言蜜语,反而像是在行使主宰者的掌控权力。
“顾流觞!”沐依裳愤愤地喊他。
那人却并不恼,反而笑意更浓,更阴鸷。
他的眼睛渐渐变成红色,死死的盯着沐依裳的眸子。
这是顾流觞特有的一种能力,用强大的法力支撑幻术,在瞬间便能将对方变成自己的俘虏。
在沐依裳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无法躲闪了。
她想要闭上眼睛,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
“不!”沐依裳使出浑身解数也只是从喉咙里艰难的发出了这么一个字。
少年的眸子沉了沉,他收起了笑容,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师尊为什么总是拒绝我?”
就在沐依裳心生怜悯的下一瞬,顾流觞修长的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的摩挲着。
他再次用冷冽的声音说道:“就算师尊拒绝我也没有用,我会变成这样,都是师尊害的,所以……师尊要对弟子负责才行。”
说罢,他便垂下眸子,亲吻了沐依裳。
那是顾流觞第一次吻她,沐依裳几乎是瞬间涨红了脸,并非是害羞,而是生气和耻辱。
他在羞辱她,用这种方式,践踏他们之间的师徒情谊,践踏她多年的养育之恩!
或许是顾流觞吻得太过认真,以至于一时间忘记了要维持幻术,给了沐依裳可乘之机。
沐依裳猛地一拳打在那少年脸上。
她使出了十成十的力道,顾流觞的脸立刻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甚至因为突如其来的重击,牙齿咬到了唇瓣,流出血水来。
顾流觞疯魔似的笑着舔了下唇瓣,将嘴唇上的血卷进嘴巴里。
他说:“师尊真是不解风情。”
“阿姐?阿姐?”
沐依裳在沐依寒的一声声呼喊中回过神来。
“什么?”她有些呆愣愣的问。
沐依寒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刚才喊了你好久了,你到底在发什么呆啊?”
沐依裳摇了摇头,打散了脑海中难堪的回忆,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说的也未免太夸张了,我又不是什么男人,阿觞怎么可能把我当成夫君?”
那少年撅了撅嘴巴,道:“反正他就是给我那种感觉嘛,你看他对我,总是凶巴巴的,对那个什么方城主又好像一副很……很虚伪的样子。可仔细一想,他好像很喜欢对阿姐撒娇,还喜欢缠着阿姐,有的时候,甚至……像是个怨妇!”
听他这么说,沐依裳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这是什么话?他才不过一个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什么怨妇,让他听到了,难免要跟你吵架。”
沐依寒吐了吐舌头,也笑了笑,道:“话是这么说,我就觉得他白长了一张漂亮的脸,性子实在是让人讨厌。”
沐依裳心里稍稍松懈了几分,她先前还担心依寒会不会喜欢顾流觞,还好这小子不喜欢他,免得日后让他受伤。
她笑着拍了拍沐依寒的肩膀,道:“好了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先进屋休息休息,这种话日后也不要再说了。”
说罢,沐依裳便径直进屋去了。
她躺在卧榻上,一闭上眼睛就忍不住想到前世的事情,尤其是顾流觞那双嫣红的桃花眸子。
事实上,沐依裳从未觉得顾流觞喜欢过她,只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羞辱她,为了一些她不知道的缘故。
“师尊。”
“师尊?”
“师尊……”
他总是一声又一声的喊她,让沐依裳烦不胜烦。
沐依裳不理睬他,喊了几次之后,他的耐性就没有那么好了。
“师尊,你看着我。”顾流觞又开始对她使用幻术了。
尽管沐依裳不想看到他,却也没办法反抗神族天生的摄魂幻术。
她被迫看向那一身黑色锦袍的少年。
顾流觞的皮肤很白,在黑色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白皙,甚至有种毫无血色的病态的感觉。
“嘶!”沐依裳吃痛地将视线收回,落在自己手背上的牙印。
她将手从那人的手中挣脱出来,“你是狗吗?”
沐依裳一贯温和,更不会说出骂人的难堪话语。
可她在面对顾流觞这个孽障的时候,控制不住说出难听的话。
少年却并没有半点生气,反而很开心的样子。
他脸上挂着笑容,再次抓起沐依裳的手,覆在自己的脸颊上,他说:“我是师尊养大的狗。”
沐依裳抽回手,冷哼了一声,道:“既然你还知道我是将你养大的师尊,为何要做出欺师灭祖之事?”
顾流觞笑了笑,“我没有欺师灭祖,师尊如果不想留在魔宫,随时可以离开,我不会阻拦师尊,也没有强迫师尊。”
“呵!”沐依裳冷笑,“不会阻拦?没有强迫?那你便放了你萧师叔!”
少年嫣然笑着,虽然身为男子,可他的美有雌雄莫辨之感,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格外漂亮。
顾流觞道:“师尊真过分,明明从前对我才是最好的,为什么现在要为了别的男人和我如此生分?师尊难道不知道,弟子心里……”
他的话说了一半,眸子暗了下来。
沐依裳却打断了他,“我沐依裳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养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孽徒,若是有机会重头再来,我一定让你死在街上。”
顾流觞沉默了片刻,突然又狂笑了起来。
他现在真的很像一个疯子,疯到了极点的疯子!
等他笑够了,眼神再次冷了下来。
顾流觞站起身来,在沐依裳动作之前,伸手在她脖颈间点了几下。
沐依裳立刻便动弹不得了。
她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顾流觞!”
“师尊的嘴也好冷漠,我不想听师尊说话了。”他说着,指间轻轻动作,沐依裳便立刻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这就是神族对仙者天生的主宰和控制能力!
她根本没办法反抗顾流觞。
顾流觞把她打横抱了起来,直径往房间走去。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沐依裳心里终于慌了起来。
她想挣扎却无法动弹,想说话,却又说不出一个字来。
少年把她放到了卧榻上,脸上仍旧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顾流觞年少时就很爱笑,只不过,不似如今这样的冷笑,而是温润如玉,宛若和风的笑容。
一百年的光景,他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顾流觞坐在她身边,从背后抱着她,让她的头靠在他肩头上。
少年道:“师尊还记不记得曾经答应过我,要一直陪着我?”
他明知道自己用法术封锁了沐依裳的声音,但还是自言自语似的和她讲话。
“师尊一声不响的丢下我,可知道我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
沐依裳一怔,在顾流觞看来,自己闭关的这些年,他都是以为自己丢下了他吗?
不,不是这样的!
她想解释,可无法开口。
“师尊一点也不关心我,一见面就问我要人,这么绝情,我真该好好惩罚师尊。”
惩罚?
还没等沐依裳想明白这个词,便感觉到那人的手落在她腰间。
短短一瞬,沐依裳便感觉到了寒冷。
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耻辱感顿时从脚底窜了上来。
沐依裳看着被扔出去的雪白布料,恨不得杀了顾流觞这个孽障!
她再也无法忍受,冒着一死的可能想要冲破顾流觞的禁锢。
就在她体内灵力开始混乱之际,顾流觞突然解开了定身之法。
他眯起眼睛,道:“师尊不要命了吗?”
少年心头一颤,如果刚才他没有及时发现,或许此刻沐依裳已经筋脉尽断了。
恢复了行动能力的沐依裳却因为方才想要冲破法术,无力的倒在卧榻上。
顾流觞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沐依裳,“师尊还真是狠心,连对自己都如此狠心,也难怪会那样对我了。”
“流觞……”她想说什么,可那人却瞬移消失在她面前。
沐依裳强撑着坐起来,盘腿打坐。
一刻钟后,体内躁乱的灵息才终于平稳了下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觉得顾流觞对自己似乎有些误会。
或许……或许一切都是误会。
沐依裳翻身下榻,捡起地上的白纱衣裹好。
她的手有些颤抖,一半是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另一半是因为……生气!
沐依裳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和自己的怒意,走出了房门。
魔宫真的很大,她出了门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顾流觞去了哪里。
几番打听之后,才终于到了魔神宫。
她站在门口,看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守卫,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殿中的对话。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魔神陛下怎么一副很扫兴的表情?难不成,又是在那个女人那里受了气吗?”
顾流觞冷声道:“她现在不过是我的玩意儿,随我摆布的人偶罢了,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那女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顾流觞的眸子眯了起来,道:“怎么?难道那个姓萧的给你好脸色了不成?”
女人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不太好看的转移话题,道:“你要的女人,我带回来了十个。”
“就只有十个?”顾流觞问道。
女人哼了一声,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抱怨,“你知不知道你要求有多严格,我能找到十个已经不容易了。”
她的解释,顾流觞没有听进去似的,“再找!至少要一百个。”
“一百个?你胃口可真大!”
沐依裳没再继续听下去,单单是前面的那番话已经让她恼火到了极点。
这孽障竟然敢……竟敢把她当成玩意儿!
她狠狠的一拳打在殿门上。
守卫们纷纷戒备起来,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顾流觞匆匆出来的时候,沐依裳已经消失了。
阎漱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道:“看来你的这个玩意儿也不怎么听话嘛!”
“闭嘴!”顾流觞冷声道。
一阵敲门声把睡梦中的沐依裳惊醒。
她猛然坐起身来,揉了揉前额。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梦到前世那些过往了。
都怪依寒,非要说什么奇怪的话,害她又梦到了从前。
顾流觞对她从来不是喜欢也没有感情,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玩意儿。
沐依裳捏紧了被子,从未有人敢这样对她。
房门再次被敲响,门外传来顾流觞着急的声音,“师尊,师尊!”
吱呀一声,沐依裳将房门打开,门外的顾流觞早就急得脸都白了。
这一瞬,沐依裳又莫名觉得,或许顾流觞对自己是有一点感情的,至少此刻的他对自己很依赖。
“师尊,你怎么了?我方才敲了好久的门,你都没开,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顾流觞道。
她抱歉的笑了笑,道:“刚刚睡得太熟了,没听到。”
顾流觞松了口气,道:“师尊真是吓死我了。”
说罢,他便一头拱进沐依裳怀里。
沐依裳被他冲撞的往后退了一步,无奈道:“你这孩子,要把撞倒才算吗?”
顾流觞有点生气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缩进她怀里,隔着衣裳在她肩头上咬了一口。
这一下力道不重,却让沐依裳后背一僵。
方才梦中的记忆再次冲击着沐依裳的神经,她一把推开了顾流觞。
顾流觞有点幽怨地看她,小声喊她,“师尊!”
沐依裳回神,道:“抱歉,你以前从不咬我,今日怎么突然……”
这话让顾流觞眸子一紧,意识到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大概是引起了师尊的怀疑。
他连忙解释道:“就是突然觉得有点生气,师尊老是拿人家当小孩子,小孩子……可不就是要咬人的吗?”
随着这番话漏洞百出,但沐依裳打从心底里希望只是巧合,便也没有过份追究。
“你也忒小心眼儿了。”说着沐依裳戳了戳顾流觞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