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依裳轻声安慰,“别怕,捂住耳朵,很快就没事了。”
顾流觞小声的嗯了一声,却在沐依裳看不到的背后红了双眸。
果然,还是这种地方的邪魔之气最盛。
前世他修魔之时,锁妖阁已经被摧毁,他仅靠着残余的邪魔之气修成魔神。
如今他在邪魔之气最盛的时候进入锁妖阁,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修行的好机会。
沐依裳知道自己的法术撑不了不多,这里是霜华门数千年来所有捉拿妖邪的聚集地,根本不是她一人可以抵挡的。
她几乎是使出了本体的法力,才能召唤出保护的屏障。
眼下屏障被冲破也只是时间问题,她只能寄希望于凌霜涎去向掌门师兄求助。
三日,最多三日,若是掌门师兄没有想到办法,她便会和顾流觞一起被妖邪吞没,只剩下两具骸骨。
不过,或许这样也好。
她垂眸看了怀里的人儿一眼,想着或许就这样死掉的话,或许就能解除一切危机了。
顾流觞不会成为魔神,霜华门也不会灭亡,一切都会归于平静。
沐依裳轻声在顾流觞耳畔问:“阿觞,你怕不怕死?”
顾流觞眸子里的红色渐渐褪去,他从沐依裳怀中稍稍分离,虔诚的望着她,“我怕,但是如果师尊在的话,我就不怕。”
他紧紧的握着沐依裳的手,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沐依裳笑了,贴着他的额头,道:“对不起阿觞,我不该那样对你,你别恨我。”
顾流觞摇了摇头,“没有恨,我只是好害怕,师尊不要我了,我觉得好难过。”
“对不起。”她笑不出来了。
那人再次摇头,“我不要师尊说对不起,我要师尊向我保证,以后都不可以再抛弃我,就算是死,我也要和师尊死在一起。”
沐依裳怔怔地看着他,道:“傻孩子,你现在年纪还小,等你长大了,等你有了心上人,你便会忘了师尊对你的好,甚至为了心上人不惜和师尊决裂。”
前世他便是如此,为了萧漱玉,对她所做的那些事,每一件都是大逆不道。
可眼前的顾流觞却摇着头,“我才不会,我……我……”我早已有心上人,她不是别人,就是师尊你啊!
我怎么会为了心上人和师尊决裂?
顾流觞垂着眸子在心里说着这些他两辈子都不敢说出口的话。
他再次抱紧了沐依裳,下巴抵在她肩头上,道:“师尊,我想一辈子都在师尊身边,师尊若是有朝一日还想让我走,就直接赐死我。我宁愿死,也不要离开师尊。”
“傻子!”沐依裳无奈的说道。
两人抱了许久,久到沐依裳半边身子都僵了。
她推了推顾流觞,道:“阿觞,师尊累了,你松开些。”
顾流觞不但没有听话,反而抱得更紧了。
诚然,不是他不肯松开,而是此时正是他引锁妖阁中的魔气入体最佳时机,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停下来。
他的眸子也红得吓人,若是被师尊瞧见了,肯定会勃然大怒。
是以,他只能紧紧的抱着沐依裳。
沐依裳以为他在害怕,便也不好推开他,只能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
许久,顾流觞体内积攒了足够的魔气,需要一段时间来磨合,并将其转化成自己的魔气。
顾流觞假装疲惫,身子也都压在沐依裳身上,“师尊,我好累,想睡觉。”
沐依裳扶着他坐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他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似乎是累极了。
沐依裳让他躺在自己肩头,“睡吧,阿觞,好好睡一觉。”
顾流觞嗯了声,便没了动静。
隐约间,顾流觞感觉到沐依裳的手从他衣领探了进去,让他立刻绷紧了神经。
他自是知道师尊要做什么,眉头一紧,便聚集体内的魔气在他今早刚割开的伤口上侵蚀,让那处伤痕看上去更为严重。
果然,沐依裳在摸到鲜血的时候,身子僵了僵。
他的伤口还没有结痂,或者是结了痂又再次裂开了。
沐依裳看着手指上的红色,满眼都是心疼。
她靠着顾流觞的脸颊亲昵的贴了贴,“对不起阿觞,都是师尊一时冲动。”
似乎在睡梦中的那人呜咽了声,也贴着沐依裳的脖颈蹭了蹭。
他其实并没有睡,只是此刻他的眼睛还是红的,他不敢让师尊发现,只能紧闭双眼来遮掩。
不过,能让师尊心疼他,他倒是十分得意。
沐依裳很想用灵力给他治疗伤口,可此刻她不能掉以轻心,要把所有的灵力都用在抵御锁妖阁的妖邪上。
这时,沐依裳才留意到外面妖魔鬼怪的呼啸声似乎小了很多。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也猜想或许是妖邪打算等她耗光所有灵力便一举进攻,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她和顾流觞啃噬殆尽。
为了能多争取一点时间,沐依裳将抵御的灵力减弱了些许,好让自己能坚持的久一点。
也不知道这时候,掌门师兄到底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青竹一贯对她很好,绝不会坐视不理,只不过……
要在锁妖阁中救人,这种事情在霜华门中是从未发生过的。
当然,也从未有过一个人如顾流觞这般傻的要跳万尘渊。
她这般想着,不自觉垂眸看了一眼紧闭着双眸的人。
此时的脸看上去有气色多了,昨晚那张没有半点血色的脸的的确确吓到了沐依裳。
它真的很脆弱,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破碎的宝玉。
顾流觞能感觉得到沐依裳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牵动着他的心也忍不住咚咚狂跳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顾流觞终于将吸收而来的魔气吞噬后,缓缓地睁开了眸子。
他一睁眼便瞧见了师尊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师尊睡着了。
他稍稍抬了抬眸,视线落在沐依裳那双粉嫩嫩的唇瓣上。
顾流觞忍不住心动,想一亲芳泽。
可这种情况下,外面有些吵闹,说不准什么时候师尊就会醒过来,他不敢这么做。
就只是这么被师尊抱在怀里,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虽然他的的确确是为了让师尊后悔才故意装作失足掉入锁妖阁的,但他也的的确确没想到师尊会追随他而来。
他还以为师尊是真的狠得下心,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
看样子,他可以再用些手段,只要能让师尊对他有所愧疚,师尊定然是不会再丢弃他了。
顾流觞可谓是一石二鸟,这会儿心里美得不成样子。
他巴不得能在锁妖阁里一辈子和师尊这样依偎相处,这样就没有讨厌的人打搅他们了。
一想到萧跃笙,顾流觞便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他萧跃笙算什么东西?
堂堂神族后裔,只要他想,无论是修仙还是修魔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原本他打算这一世慢慢来过,不再修魔,可偏偏该死的萧跃笙要横插一脚。
顾流觞被迫又选择了前世这条不归路。
只不过,如今有锁妖阁的邪魔之气助力,他应当不会再如前世那般丧失本心。
他将手掌覆在沐依裳的手背上,掌心里温热的触感让他心里也跟着暖起来。
师尊,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大概是被他的动作弄醒了,沐依裳睁开眸子,问道:“醒了?”
顾流觞嗯了一声,假装惶恐的贴着她,道:“师尊,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师尊真的原谅我了吗?”
沐依裳笑着摇头,“不是做梦,相比于这个,我们现在能不能活下去还不一定呢。”
顾流觞却道:“只要有师尊在,肯定会化险为夷的。不过,如果师尊因为我死掉的话,我会生生世世都愧疚的。”
“如果我们能活下来,你以后什么都要听话,能做到吗?”沐依裳问。
她不确定此番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但她能肯定的是,如果离开锁妖阁,她就必须要重新担心顾流觞是否会重蹈覆辙。
相比之下,虽然这样不应该,但沐依裳还是怀着一个念头,或许只要两人死在这里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受了锁妖阁中邪魔之气的影响,顾流觞总是一副蔫蔫的样子,不是闭目养神,便是在睡觉。
沐依裳怕他这样下去会出问题,喊过他几次。
顾流觞都只是嘤嘤着甚至连眸子都没有抬一下,“师尊,我好累,让我再睡一会儿。”
她不知道自己担心的小徒弟是为了遮掩自己修魔的眸子,这才只能出此下策,装作病恹恹的模样。
第四日,沐依裳的灵力已经支撑不住了。
看样子,掌门师兄还没有找到有效的办法能救他们出去。
再这样下去,只怕是妖邪早晚冲破屏障冲进来,啃了他们。
沐依裳紧紧握着顾流觞的手,道:“阿觞,我们现在必须寻找出路,你跟紧我,若是遇上什么危险,一定要乖乖躲在我身后。”
顾流觞点了点头,担惊受怕的攥着沐依裳的手,甚至和她十指相扣。
沐依裳并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只一心都防备着随时可能冲过来的妖邪上。
她收起屏障,但由于灵力消耗太多,连维持人形都不太足够。
顾流觞眼睁睁看着她头顶冒出两只毛茸茸的白耳朵,又可爱又柔软。
他个子比沐依裳高出不少,一垂眸,便不由得被那双耳朵吸引了视线。
但很快,顾流觞的视线往下挪了挪,注意到沐依裳身后那条蓬松的大尾巴。
顾流觞的怔愣,让沐依裳抬眸看他一眼。
她很快就意识到他在看什么,颇有些难为情道:“我灵力不支,变不回去了,你别看了。”
身为师尊,在弟子面前这幅状态,着实是不太端庄。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她那好徒弟的脑子里想得东西更不正经!
顾流觞强忍着想要摸一摸耳朵和尾巴的冲动,瞥开眸子不去注意。
沐依裳四下打量了一番,此处大概是锁妖阁的最高层。
锁妖阁的结构是下宽上窄的,而上空是只能入不能出的入口,因而新被扔进锁妖阁的妖邪便会落在此处。
相比于最上层的结界,反而最低层的结界较为薄弱,很多强悍的妖魔便往下层聚集,盼着能有一个冲出去的机会。
是以,锁妖阁中形成了从上至下,盘踞的妖邪越来越厉害的情况。
相反,较为宽敞的下层被修为高深的妖邪占领,越往上应当有越多的小妖魔扎堆。
可沐依裳所见之处,几乎没有妖邪出没,这让她有些不解。
反常的情况,让沐依裳紧紧的握住了顾流觞的手,道:“阿觞,小心些,这里很古怪。”
顾流觞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躲在她身后,跟随她往前。
两人沿着最上层绕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往下的楼梯。
沐依裳牵着顾流觞的手往下走去,却发现下面一层也几乎没有什么妖邪。
这让沐依裳眉头紧了紧,不好的预感更是蔓延开来。
进入自上而下的第二层,沐依裳总算是发现了几只邪祟。
只不过,奇怪的是,那些妖邪都瑟瑟的躲在角落里,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似的,一动也不敢动。
沐依裳上前,抓住了一条小蛇妖。
那蛇妖几乎是在被沐依裳触碰到的一瞬间便整个人笔直的僵硬了。
沐依裳皱眉,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上面这两层竟然几乎没有妖邪?”
蛇妖仍旧跟木棍似的僵着,一言不发。
正当沐依裳想问和蛇妖一起蹲在角落的小鬼时,那蛇妖竟然趁她不备,在她手腕上咬了一口。
若非此刻沐依裳几乎耗光了全部灵力,也不至于连这样笨拙的攻击都没有留意到。
反倒是顾流觞眼疾手快,一拳打在那蛇妖的心口。
只一瞬间,那蛇妖立刻没了气息,随即化成原形,变成一条死蛇。
此时沐依裳才发现,那条蛇的七寸已经被顾流觞捏断了。
沐依裳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娇娇弱弱的小徒弟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那人已经慌慌张张地捧起她被咬的那只手。
两个深深的血孔有些乌黑,顾流觞不假思索地给她吸出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