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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壶济世,我只是想长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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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重返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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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担的确可以肯定百姓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

    因为餐桌上除了白花花撒了一把葱叶的面条外,还卧了俩鸡蛋。

    “吃吧吃吧,秋野村是找不着咯。等我这一辈人没了,怕是记得秋野村的人都没几个。”

    老丈端着面碗,张口大口,呲溜呲溜便是两大口面条下肚,脸上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那也不是啥好时候,一点都不稀罕。”

    顾担点了点头,将碗里的鸡蛋分给他一个,说道:“来的时候吃的不少,现在还不怎么饿。”

    “切,假客气。”

    老丈倒也不拦他,将鸡蛋拨弄到一旁,仍是张开血盆大口吞吃面条,那速度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满满一大碗的面条,在他的口中不过是六七口的功夫而已。

    这还不算,面条吃完之后,老丈先是一点头,轻轻喝了两口面汤,像是在尝试温度,确定可以承受之后,如同鲸吞牛饮一般,用筷子抵着鸡蛋,一仰头便将面汤全都喝到了肚子里。

    短短片刻的功夫,老丈脸上已经显得有几分红润,还有一层细密的薄汗。

    注意到顾担那略显震撼的目光,老丈打了个饱嗝,随口道:“当初穷怕了,平时吃饭都这么快,生怕慢一步就被别人抢跑咯!”

    他说的轻松,但这种习惯绝非是一两日的功夫养成的。

    要过过多少心惊胆战,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抢走到嘴饭菜的日子,才会养成这样的习惯?

    哪怕已经过去了二十年都未曾改变。

    顾担不知道。

    老丈却是显得轻松而随意,他将碗放了下来,露出里面的俩鸡蛋,其中一个是顾担给他的。

    用筷子轻轻一挑,便将一个挑起,先是用嘴唇抿了抿,随即轻轻的咬了一小口,甚至闭上了眼睛,恍如用功读书的学童一般摇头晃脑的品尝着鸡蛋的滋味儿。

    顾担曾吃过无数的美味佳肴,无论是在夏朝,还是在哪国,他过去的时候,从来都是被当做座上宾,无不拿出最美味的东西来招待他。

    虽然顾担从未就此要求过什么,但也可以说享受到了超脱尘世的荣华富贵。

    但吃到再好吃的东西,也从未有人露出过如此的姿态来。

    似乎他吃到的不是普普通通的鸡蛋,而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珍馐佳肴。

    “我见您家院子里养了几只鸡,平日里都不怎么吃鸡蛋么?”

    顾担无意冒犯,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鸡蛋可是个好东西,我这老头子哪能随便吃?那都是留给娃娃吃的!”

    老丈随口说道,却是一点也不显得艰辛,反而露出些许狡诈般的笑容——所谓的狡诈并非是污蔑,而是来自于升斗小民自身的智慧。

    “再说哩,鸡蛋好卖,卖出去攒钱可以供孩子上学堂。他老子种了一辈子地,他老子的老子种了一辈子地,到他那一辈儿了,还能让他种地去?日子好不容易好了起来,俺家说啥也得供一个出来,我们能有口饭吃就中了,要那么多干啥?”

    顾担默默的看着他。

    老丈此时的模样绝不卑微,恰恰相反,那被风霜打磨的眼睛几乎是熠熠生辉,爆发出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如今的日子,的确不能称得上富贵,但温饱有余。

    最关键的是,他们有希望在。

    有希望过的更好,有希望供养出一代人,这是比什么鸡蛋、肉都更加珍贵的东西。

    如果没有对于未来的期待,就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王莽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夏朝履行了自身的使命。

    即使尚且还没有做到墨丘一直以来所希望的那样‘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也勉强让民众不至于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对日子重新有了盼头。

    “别说了,你吃啊,等会面都坨了。”

    见顾担一直问,老丈反而是催促道。

    “好嘞。”

    顾担应了一声,学着老丈先前的样子,对着面条狼吞虎咽,像是刚刚从地里挖出来的饿死鬼。

    五六口之后,一大碗面条便应着那吸溜声下肚。

    顾担自己唯一的感触便是,学他这么吃,面条坨还是不坨根本没有任何的区别,完全就感受不到。

    但另一方面,颇为清晰的感触是,肚子里有了东西,暖和了起来。

    “咦,你这怪中嘞!”

    老丈见顾担竟成功学他如此下肚一碗,脸上也有些惊异,“俺孩儿之前想学俺,差点把自己噎背过气儿。”

    “这么吃,尝不出味道啊。”

    顾担擦了擦嘴,说道。

    “是嘞。”

    老丈笑着点头,“当初吃草根就这么吃,不敢尝味道,穷闹腾,习惯咯。”

    “不说这些了。”

    顾担将空了的碗放下,随口问道:“豫州布政使,您听说过么?”

    “你说哩哪个?走的那个还是新来的那个?”

    老丈问道。

    “嗯?”

    顾担略显惊讶。

    他也只是随口问一句而已,田间忙碌的老农还会关心豫州的顶头上司不成?

    上辈子他自己都没关注过这玩意儿啊!

    但没曾想,老丈似乎还真就知道,而且知道的还不止一个!

    顾担说道:“我说的那个叫荀轲。”

    “哦,那个啊,那个厉害,是个好官!”

    老丈伸出大拇指,不吝言辞的赞叹道:“俺家那鸡,都是当官里便宜卖给俺哩,以前哪有这种好事儿啊?咋能不着他!镇里人都夸他嘞!”

    “哦?”

    顾担有些哭笑不得。

    难怪老丈会对荀轲有印象,感情还是因为家里的鸡。

    “大里东西俺也不着,反正听说是带人修桥铺路啥嘞,厉害里很。三天两头往地里跑,俺这地方都来过好几趟,我也瞅着过他,可多人都围上去了。”

    说到这里,老丈指了指自己,“像俺这样,凑过去说话都嫌自己丢人,就没过去。”

    “那应该确实是个好官。”

    听到自己培养的后辈被如此夸赞,顾担也难免有些高兴,颇有种我家娃可算是成材了的感觉。

    不枉他辛辛苦苦的栽培!

    “是好官,是好官。”

    老丈连连点头,“他搁这儿里时候,有啥冤屈都管,俩镇子浇地都能论个明白,俺都服气哩很,就是之后叫皇上调走了。”

    调走?

    那大概是靠着政绩升迁了,毕竟关系在那里放着,王莽对其多有照顾也是理所应当,更不用说荀轲本身就很有能力,算不得走后门。

    “接任的那个呢?咋样?”

    顾担见老丈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太多的失望之色,大概对荀轲走后,换上来的那个布政使也颇为满意,不由得又问了一句。

    如果当真是一个人才,回去也可以给王莽说一下,重点关注一番。

    毕竟在顾担自身的印象里,夏朝好像还是蛮缺人才的样子。

    “那个也厉害,说自己是道家嘞啥,反正也不孬,就是弄里事儿俺也看不懂,反正商人是越来越多了,东西也越来越多了,该是个好官。”

    老丈指了指那西瓜,“那瓜就是他派人弄回来哩,还有其他乱七八糟哩东西,有哩有用,有哩没用,可多一堆。”

    道家?

    顾担想了想,该不会是清平子的那俩徒弟吧?

    邹聃、庄生?

    不过想一想庄生在藏经阁中抱着那神神鬼鬼之书沉迷其中的样子,顾担晃了晃脑袋,应该就是邹聃无疑了。

    这个小家伙他也颇有印象,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敢大言不惭的表示自己是个大才,如果他能表现出足够的实力,就愿意追随他来塑造一场人间盛世。

    原话顾担都还记得。

    ‘吾善观星辰天象,阴阳变化,可敬授民时。’

    如今看来,还真没有说什么谎话,起码才能是真的。

    “还不错。”

    顾担脸上升起笑容,对于这十年来夏朝全新的变化,通过这样的方式有了全新的体悟。

    当初那群还是孩子的家伙,如今也已经成长了起来,开始为人遮风挡雨。

    一直以来,顾担接受了不少人的传承,此时已到馈赠天下之时。

    “叨扰您这么久,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像样的礼物。”

    一席话语之后,顾担也难免有一种归心似箭般的感觉,此时站起身来想了想,从水缸里盛出来一瓢水。

    一滴青翠欲滴的液体落入其中,眨眼间消失不见。

    “这碗水,您与家人分着喝了,不可喝多。”

    顾担告诫道。

    “什”

    老丈正想说话,却忽然发现面前的顾担不见了踪影。

    光天化日之下,整个人就那么忽然消失不见了!

    独独留下了那一瓢水放在那里,证明先前所见并未是一场错觉。

    老丈呆立当场。

    虽有归心似箭之意,顾担还是按捺着自己的心思,以并不快的速度,用最普通的车马,向着皇都奔行而去。

    沿途之所见,足以证明豫州的那位老丈并未说假话。

    欣欣向荣,万物竞发般的光景犹在眼前,再货真价实不过。

    络绎不绝的商队挤满商道,还有明显身着其他国度服饰的人夹杂其中,隐约可见。

    其中不止是单有商队,还有过来朝圣的学子。

    是的,朝圣。

    顾担打听到,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王莽为墨丘竖了一个颇大的雕像,就在皇都之中。

    据说雕像的底座上还刻着两行字。

    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对于世人而言,墨子已经故去,但感念他恩德的人还有很多。

    甚至不止是夏朝国内,就连大祈那边,顾担都见到了墨丘的神庙和长生牌位

    底层民众或许没有那么聪慧,见识也短浅,但并不代表他们不知道谁对他们好。

    也是因为这种原因,很多从底层成长起来的学子,年龄大了些,有了余财之后,便想来到夏朝,感悟一番墨子走过的路,缅怀一下那位至圣先师。

    这一举动甚至引发了一股风潮,各国子弟不来转转,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瞻仰墨家,仰慕墨丘。

    甚至在即将抵达皇都的时候,顾担还看到有身着大祈服饰的学子,走一步就要跪下磕一个头。

    刚开始顾担还以为谁如此胆大包天,将人逼成这个样子。

    找人一问,自称是瞻仰墨子的德行,但自知无法比肩,便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敬仰,彰显自身的虔诚。

    对此,顾担的评价是:墨丘要是知道你这么做,非得过来给你两巴掌。

    人不应自贱。

    墨丘自己也从未自诩过什么圣人,甚至他从未动用过自己的名望来完成什么事情。

    弑帝也好,阵斩大青指挥使也好,帮羽州守城也好,乃至最后源河决堤之下的宗师之怒也好,从始至终,墨丘都仅仅只代表自己和墨家。

    他欲伸张天下的道义,却不会将天下的道义放在别人的身上,更不会借此要谁对他顶礼膜拜。

    只是因为人间的苦难他看到过,所以要做些什么,就是为了他们能够站起来活着。

    这才是顾担由衷欣赏墨丘的原因,也是愿意出山的根本原因。

    因为有着那样的人如此努力,所以才会唤醒心中的道义与仁德。

    这份道义与仁德不需人人都去做,恰恰相反,大部分人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不去给别人添堵,便已经足够。

    可如今,墨丘已经成为了他们口中的圣贤。

    圣贤喊的多了,便好似已不是人了。

    捧上神坛,表达敬仰,以离奇的方式来彰显自己的无知与幼稚。

    这,到底是因为感悟到了其中的德行与道义,还是一场活生生的闹剧呢?

    顾担若有所思。

    行走在凡尘之中,亲眼目睹之下。

    鲜花着锦里,新的问题也在时刻诞生。

    这就是活生生的人间啊!

    只要还没有抵达那最终的,如同梦幻仙境般的大同之世,便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问题会出现,按下去一个,新的又会冒出来。

    幸运的是,如今夏朝还很年轻。

    还有很多的时间,去纠正自身的错误和道路。

    还有无数才俊,待在合适自己的位置上,充满野心的想要大展身手,施展才华。

    一路的见闻之中,顾担回到了他阔别十年的地方,满心感慨。

    小院周边,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顾担随手推开小院的门,目光一扫之下,恍若有天雷滚滚而来,劈头盖脸,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堂堂大宗师,当世可称无敌的家伙,此时宛如雕塑般立在自家门前。

    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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