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则申先前攻击自己时确实能使用类似魔气的东西,自己会判断他是魔修也是因为那黑气和小说中他的设定。
但是魔修无法死而复生,魔修不会有一颗与众不同的心脏。
修士也不会,修士摘了心脏会死,寻常修士吃了丹药也长不出来,不是人人都是江素这种吃灵丹妙药长大的再生怪。
所以,陈则申是个假魔修!
他本就是凡人!是没开灵窍,用了它法获得的能力!
陈则申闻言没再挣扎,现在的情形就是他的身体背靠在墙角,但头面是冲着墙面长的。
简而言之,又丑,又怪。
就是丑八怪。
江素想到这里不经意的笑出了声,“噗——”
陈则申看不到江素的脸,也能想到这女的是个什么神情。他咬了咬自己的后牙槽,真正的咬牙切齿道:
“再给我一刀!”
只有把头割下来,重新放正才能恢复原状。
少女微微勾唇,懒洋洋的走上前,一手抓住他头上的发髻就往后拽。她站在这人的身侧,同他面对着墙的双眼对视。
“你想让我割你的头呀。”
“可以,求我啊——”
她的眼底是九月八的肃杀,是生命的萧条。
陈则申微微皱眉,没有片刻犹豫,干脆道“求你。”
是兄弟就来砍我?
他脑瓜子都长反了,他要什么骨气???他这辈子每天都在做的事就是一个忍字。
忍不了这反骨期的小丫头片子,他二十多年白活了。
这才哪到哪。
江素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挑了挑眉,手起刀落就又将这人的头颅重新割下。
鲜血喷了江素半身。
她嫌恶的看了看自己染血的青衣,手里使劲攥着他的头发提溜起来,举在空中左左右右品量了一番,咂吧着嘴,重新放到尸体上。
这回是正着放的,头颅精准的对准人体的正中线。
放好后江素搓了搓自己的手,给自己掐了个净身决,心里有点激动。
引灵气入体汇聚于双目,认真的看着陈则申脖颈处的血管连接,气血津液是如何冲破阻碍重新长好。
果然是医学奇迹。
陈则申重新睁开双目,没有太大的表情,扭了扭头,手抚上自己的脖颈处,断口重新接好,一息后连疤痕都摸不见。
他吐出长长的一口气,挂上标准的微笑,桃花眼微眯,对江素友善的道:“多谢江姑娘。”
怎么会这么好脾气?江素可不信。
“接下来就由我来割江姑娘的头了。”
“……”
陈则申记仇,不然他也不会暗中隐忍筹谋多年只为复仇。现如今江素傻傻的将他复活,自己不杀了她真是……心气难消。
医修而已,杀了再找就是。
下一秒,这位容颜如玉的公子哥眼露凶光,伸出五指冲江素面门袭来。
江素冷静的看着他,待五指近在眼前时,冲他莞尔一笑。
陈则申的手腕被一双粗糙宽厚的手掌握住。
方折的威压同杀气一齐释放,陈则申大惊失色。
“你是谁?!!”
什么时候自己的密室中来了这种修为的人!这起码有化神以上的修为。
江素翻腕,手掌对着陈则申。法器绾青丝从少女的手心射出,碧绿的灵线缠上陈则申的身体,不出一息就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如同一个人蛹粽子。
方折没有回答他。
“你该不会认为是我把你复活的吧?”少女嘲讽道。
“我本来是想把你的肚子剖开。”
江素转身泰然自若的坐在椅子上,对于方才陈则申的突袭只当是猎物的垂死挣扎,她平静的问道:“陈城主,你的心是怎么回事。”
“……”
陈则申咽了口唾沫,他被耍的没脾气了,这个医修给人诊病时也这样吗?
“如你所言。假心,假魔修。”
他的脸上不见波澜,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身体被束缚的紧,清瘦的身形尽显,倒有几分文人风骨。
不过这次轮到同为乐子人的江素两眼放光。
“陈城主,讲一讲。”她轻快道。
“……”
那日他好像也是这样吃江素的瓜,不过自己有给江素松绑,现如今她竟不给自己松。
“早些年死了,被师门中的师兄捡了回去换了个石头做的心,是石心人。”
他叙述的语气没有对自己曾经死去的愤怒,也没怀念,过往恰如云烟虽随风而逝。
“你的师门?是那位……姚……?”江素听李涯提起过,这人是个什么貌丑的内阁大臣。
“姚臻。我的师父,真正的师父。”
陈则申这次眼里出现了一丝落寞,看乐子的江素准确的抓住了这一点,吃瓜就得吃到人的动情处!
他没有停下的打算,缓缓将过往道来。
“我年少时拜师内阁大臣姚臻,那年我娘刚死,是他教我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我因此断了愤愤之情,读书万千卷,博古通今,考取功名,名扬中都。”
“人怕出名,树大招风。在我入朝为官的当日,我师父被人以秽乱朝野的名义上奏,不日下狱。”
“斩首当日,我亦被人暗杀,以匕首刺穿心脏。幸而师门中有习了仙术的师兄赶来,为我换了个石头心,我才得以活下来。”
“接着我就请旨去外城,远离了权利中心。”
鲜衣怒马少年时,他没有过,他的少年时周围都是旁人的污言秽语,咒骂嘲讽。
春风得意马蹄疾,他有过,可惜就得意了一天,第二日师父就被拖到菜市场砍了。
师兄赶不及……为时已晚。
他觉得自己活的挺无趣的,所以才格外喜欢看别人的乐子,快乐啊都是建立在痛苦上的。
江素觉得陈则申一定没怎么听过书,这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让他讲的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
关键之处一个没讲,内容平铺直叙,怎么会有人讲故事讲的这么烂啊!!!
她的吃瓜的好心情都没了!
少女小嘴一撇,颇为无语的眨了眨眼向四处看。
长叹一口气后,机械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年少时母亲惨遭人杀害,你的师父姚臻教你放下仇恨,还倾囊相授将你培养的满腹经纶学富五车,旁人嫉妒你师门皆为学究,谣传你和你师父之间的不清不楚,然后将你师父上奏,他因此被斩首,你被暗杀。”
“你有个师兄是修士将你救活,给你换了颗心。紧接着你来外城储蓄力量,妄图在旧人的眼皮底下,一日倾覆大厦。”
“是这个意思吧。”江素的手指不经意敲了敲桌子,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
陈则申轻挑眉间,显然对此有些意外,自己说的潦草模糊,敛轻去重,这人竟然重复的捋清了关键。
“是。”
“那我问你,别人只是传谣你师父与你不清不楚,他又为什么会被下狱斩首?”
这姚臻就算私下生活再乱,也和旁人无关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值得要了命。
陈则申沉默了一息,唇齿张了又闭。
“因为我……因为我也入朝为官,官员之间不清不楚,是为秽乱朝野,师徒不伦,按法当斩。”
他的声音很轻,如同羽毛落地划弄心房,将过往的血色尽数藏在白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