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暮此时已经离开绣双城,按照客栈掌柜这份地图上的指引,距离边境最近的一条路是出绣双城后经过大鸿皇朝后前往兑泽州。经过兑泽州和兑泽州以南的地坤州便可抵达烟雨南州东北部的采薇州。据传,那座天下儒士奉为圣地的儒道学宫便在距离采薇州很近的至圣州中土。
少年此番前去儒道学宫,哪怕是最近的路线也足有百万里路,何其遥远。
萧萧秋风肆意地拍打在少年的脸庞上,周清暮在这秋风之中提着剑走了三天。绣双城内的那些变故,他全然不知。
这三天之间,少年也会在道路两旁的树林之中寻一片宽敞地练练剑,锤炼锤炼真气。饿了,就吃些走时在绣双城门口包子铺买的包子和一些他都叫不上名字的野果;累了,就靠在树下休息,喝几口水。
但直到少年在不知时辰的夜色之中走到眼前的城门前,才蓦然发现自己确乎是很需要钱了。
不说住客栈,哪怕是充饥,也实在是很需要钱了。自从离开大周天城与叶先生分别,至今最少已有七日之多。这七日之内,周清暮所经历的倒也算是颇为精彩了。赶路修行,打山贼还被唐家赶出门。可这一路上,周清暮的钱财早已所剩无几。对于周清暮如今而言,虽已是不再需要一日三餐充饥。可每日还是要吃一点东西,心里才算舒坦。他周清暮再如何修炼得当,既非隐于山林的老神仙,也非山寺佛陀。再如何,他终究也还只是个凡人。
钱财,在许多江湖侠士口中,不过是身外之物。可行走江湖,没有钱财也终归是寸步难行。
叶景安与他约定的是三年之期,周清暮始终也还是相信以自己的脚力只要钱财充裕,三年之内也应当是能走到那遥远的烟雨南州了。
周清暮在城头抱着剑坐着休息,心头盘算着明天就去城内找个什么能挣些钱的活计。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做些小工,似乎也挺不错。
就这样,周清暮便在这夜色之中睡着了。
却在这深夜之中,老天爷却极不合时宜给周清暮泼了盆冷水。天空之中,淅沥沥沥地下起了雨。雨水冲刷着少年脚下的土地,正在少年睁眼欲起身找个地方多雨的的时候,头顶的雨水却被一把打造的极为漂亮的油纸伞挡住了。周清暮抬头,只见着一位生得极好看的青衣少女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
恰如从前,某个雨夜之中伤痕累累的自己躺在树下将死之时,那位也同样生的可称绝色的素衣少女从自己头顶飞过面对着眼前的敌人,却转过头一脸不悦却又很快眼带笑意地看着自己。
次日清晨,雨过天晴,阳光明媚,某处客栈之中。
有少年少女在桌前对坐,少年似乎有些不悦,面对着眼前的丰盛的食物却不肯动筷。
周清暮皱了皱眉头:“唐姑娘,你为何要来这里?”
唐子衿闻言笑了笑,却一反常态地摆出了一副世家大小姐的姿态:“本小姐去哪里你管不着!”
周清暮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提着剑起身向客栈之外走去,道:“唐姑娘吃完饭便早些回家吧,在下要走了。”
唐子衿见此颇有些无奈,但并未阻拦周清暮离去,而是低下头吃了几口桌上的饭菜。
周清暮离开客栈后便在这城中左顾右盼着,企图找到什么能挣到钱的活计。直到眼前出现人群簇拥着一面似乎是贴着告示的墙壁,周清暮才停下了脚步。
周清暮站在人群后方,望着墙上的告示。周清暮虽尚且十六岁,但是身体发育地已经虽不比一些成年汉子体格壮硕。至少在身高上,还是不输于人的。
周清暮在拥挤的人群中,努力地看了看告示上张贴着的那一行字。
“天行商会大鸿分会拍卖场将于今日午时开启,全城开放,望诸位前来观赏。”
周清暮见此并无兴趣,转身就欲离开,却在此时险些撞上了身后的青衣少女。
青衣少女见少年颇有些歉疚慌乱的模样,笑了笑:“周公子,你刚刚看过告示上的内容了吧。我今天正好要去呢,可是缺个护卫,能不能委屈周公子保护一下我。”
周清暮闻言挠了挠头:“唐姑娘,你要在下护你周全,自然是没问题的。不过,唐姑娘想必此次前来身边也有厉害的修士保护吧。况且,在下也急着赶路。”
唐子衿见此却是微微一笑:“没有诶,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听说这里的拍卖会好像有什么宝贝,你就陪我一起去嘛。这样吧,我买你一天当我的护卫,给你五十两银子。好啦,快跟我走吧。”
唐子衿见周清暮仍是一脸犹豫,竟是在少年手中放了一个钱袋便直接拉着少年的手臂往城中跑去。
五十两银子!周清暮何时想过这些,他只是觉得有些耽误了自己赶路。不过,听闻唐子衿是独自一人前来,也便跟着她去了。
两人在一处极显华贵的商行前停了步,或许是跑得太快了罢,唐子衿累的气喘吁吁。周清暮望了望头顶那块写着“天行商会”的牌匾,转头将手中钱袋放回到了唐子衿手中,
唐子衿望着眼前负剑少年,不解道:“你还给我干嘛?”
周清暮却是摇了摇头:“唐姑娘,你一人在外,身上还是多些银两的好。周某拿着这些问心有愧,你还是收着吧。”
唐子衿笑了笑,将手中钱袋放回了周清暮手中:“好啦,你忘了我家是很有钱的嘛,不缺这一点的。况且,待会儿你还要好好保护我呢,就不要什么说什么问心有愧了。”
说罢,唐子衿直接将自己的手缩在袖子里,似乎是不给周清暮还回来的机会。正当周清暮望着唐子衿这番行为哭笑不得的时候,唐子衿竟是将另一边的手伸了出来,给站在门口的一位似乎是此地一位管事的红衣女子递了张令牌。令牌工艺极为精美,其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唐”字。
于是就这样,周清暮又稀里糊涂跟着唐子衿地被这位红衣女子带到了这商会的二楼。红衣女子在二楼的某处极为豪华的包厢前停了下来,伸出手示意两人进去。
唐子衿大大方方地带着不知所措的周清暮走了进去,映入周清暮眼帘的便是一张漂亮的桌子,桌子上摆着切好的灵果,两边则是两张舒适宽敞的椅子。桌子的正对面便有着一方拉开的帘子,站在此处木栏前往下望去便是一个极为豪华的拍卖场。
周清暮何曾见过如此华贵的地方,他曾经也远远的见过一眼拍卖场的风采,可那只是小镇上几家大户人家举办而已。与眼前的拍卖场想比,几乎是天地之差。
唐子衿是大大方方地在右边的椅子上坐下,可一旁的周清暮却是显得极其的不自然了,站在一旁束手束脚。
唐子衿见此只好起身将周清暮拉过来,在左边的椅子上坐下。周清暮坐在这里,却依旧是感觉到浑身的不自然,如临大敌般不敢轻举妄动。
唐子衿将手撑在桌子上,望着周清暮那般模样,故作市井女子般道:“周公子,这里的灵果是不要钱的,赶快多吃几个。否则的话,我爹这个令牌可就白用了。”
“哦,好。”周清暮闻言转过身,不知是真的听进了这番话还是想解脱一下那不自然的状态,拿起一块灵果放进嘴中。
唐子衿见此情景,扑哧一笑。
“反正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早,要不你练练剑?万一待会儿真的有什么危险,你或许要得心应手些?”
本是打趣之言,谁曾想周清暮真的提剑到身后的空地一招一式的练了起来。
唐子衿望着少年那舞剑的身姿,脸上再也没有了先前那般世家小姐的姿态,而是又仿佛变成了那位烟连池边坐着的沉默不语的青衣少女。那清澈之中蕴含着一丝失落的眸子之中,仿佛只剩勤苦练剑的少年。两人就这样,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直到某一刻,唐子衿笑着对正在练剑的少年问道:“周公子这般人,想必心中一定有一位放在心尖上的女子吧?否则,也不会这般勤苦练剑吧?”
周清暮闻言停止了正舞剑的动作,站在原地一愣。
心尖上的女子吗?
周清暮不知道,他一直认为自己修行是为了找到父母当初被杀的真相。可当他念及此处的时候,脑海里总是会不经意地冒出某位素衣少女在某个时刻说的那句“行啊,我等你努力变强来报恩”。
但是当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的时候,便被少年连连否决了。自己是要报恩没错,但自己绝不会是因为林姑娘而努力变强的。
林程双见少年楞在原地,又眉眼弯弯地对着周清暮道:“我只是逗逗周公子而已,周公子千万千万不要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哦。”
此言一出,周清暮立马回过了神,随即也不再多想,又一招一式地练起了剑招。只是,先前一直望着周清暮练剑的唐子衿,此时却不再看他,而是转过身望着此时仅有寥寥几人的一楼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