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刚才的那一掌明显就是要置人于死地。
赵浩提起一口真气,想要修复自身的伤势。可真气运转之下,反倒又是喷出一口鲜血。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赵浩不解,旋即他也明白了一些。
“是那颗药丸!”
“郭舒儿,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敢对我出手?你知不知道这是背叛师门,背叛苍山!”
赵浩不知郭舒儿为何会对自己下毒手,可对方分明是要杀了自己。
郭舒儿笑着,笑容有些冰冷,带着无数的恨意。虽说两人如今都是衣不蔽体,但并不影响两人交谈。
这场景仿佛就是两夫妻正行鱼水之欢的时候,妻子发现丈夫在外头有了别的女人,顾不得穿上衣服便是要质问一番。
屋顶上的虞知也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郭舒儿出手极为干脆利落,显然就是早有准备。
可郭舒儿为何杀赵浩呢?一个女子甘愿献身给一个男子,却是为了杀了他,除了深仇大恨,没有办法解释眼前的一切。
虞知不知其中的缘由,继续看着两人。
虞知对于赵浩的生死并不在意,他不过是想知道郭舒儿的目的。
如今回想起来,郭舒儿有意贴近自己,当初若是自己色上心头,如今会不会就是赵浩这般下场。
郭舒儿弯下腰,缓缓捡起被赵浩扔在地上的衣服,慢慢穿在自己身上,遮掩住较好的娇躯。
“赵浩师兄,你不必挣扎。你这样只会让你死得更快。”郭舒儿娇笑着,可着笑容远没有刚才的诱人。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特地为师兄买下那一颗药丸,一个时辰内,你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有心算无心,郭舒儿为了今夜不惜将自己给赵浩糟蹋,定是要保证今夜的成功。
赵浩也冷静了下来,说道:“你究竟是谁?”
郭舒儿坐在椅子上,眼角噙着一抹阴冷,远不是苍山上活泼诱人的师妹。
“或许,你先得告诉我。齐正初和赵瀚身在何处?你们又打算如何算计那个虞知?”
赵浩眉头一皱,问道:“你是虞知的人?”
话音刚落,郭舒儿雪白的脚尖踩在赵浩的胸口。
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赵浩全身,一阵阵冷汗从他的后背脑门流下。
赵浩没有喊叫,他知道眼前的郭舒儿会在人到之前,将他杀了。
郭舒儿说道:“师兄,现在你没有发问的资格。你只需配合我,我兴许还会饶你一命。”
赵浩不信郭舒儿的花言巧语,可他又别无选择,他只能拖延时间存活,否则郭舒儿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刚才的那一掌已经让赵浩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
赵浩哽咽了一下,开口说道:“虞知自称是探查关于官员被杀的案子,而这几日京都派了一个来北凉上任的官员。齐师兄打算以此人作为诱饵,逼迫虞知现身。”
“你们要暗杀那个官员。”郭舒儿说道。
不知为何,郭舒儿的口气无比坚定,是那种确定齐正初三人就是要暗杀来北凉府赴任的官员的意思。
赵浩也听出了郭舒儿的语气,微微一怔之后,矢口否认道:“不是这样,我们只想除掉虞知。”
对于之前暗杀一事,赵浩确信郭舒儿定不会知道。何必去承认这些东西。
“你们就是要暗杀那个官员。”郭舒儿无比肯定。
赵浩不明白,也不会承认。没有证据的猜测既无力,又可笑。
若是靠推测,靠猜想,大楚的督查院早就可以陈兵苍山,又何必让虞知来北凉府查找证据。
世间不是个一个讲道理的地方,可偏偏有喜欢讲道理。
朝廷上要讲道理,宗门间要将道理,就是买个包子喝个酒也要讲道理。
讲道理,这本应该是稀松平常的事。
可如今却是成了喜不喜欢的事。
在有些人眼中,喜欢讲,便是可以讲讲,若是不喜欢,那就不讲了。
赵浩刚想要再次否认,却听郭舒儿再次说道:“你不必否认。你们所做之事天知地知,总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日。”
赵浩看着郭舒儿,不知在想着什么。
郭舒儿再度问道:“齐正初和赵瀚呢?他们两人在哪里?”
赵浩犹疑,还是开口说道:“我和他们约在青谷见面。这两日间,他们就会抵达。”
郭舒儿沉默,思考着什么。如今的她不像是那个刚入苍山心机颇深的小师妹,也不像在床上与赵浩缠绵,欲求不满的女子。眼前的郭舒儿眼中透着无比的深沉。
谁也瞧不出她在想些什么,只是隐隐给人一种如蛇如蝎的阴狠毒辣。
虞知打量着有些陌生的郭舒儿,心中思绪万千。
“这个时候,京都派人官员北上赴任,这大概是给我的信号,也是一个诱饵。若是我知晓这个消息,一定会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苍山的人只要敢出手,就会被我找到罪证。”
虞知很快就领会了京都那边的意图。“看来江大人急了。也是,我月余都没有什么消息,更加隐匿了行踪,他不急才怪。”
忽然,虞知一愣,又是喃喃道:“要是我不知道这个消息呢?”
房间里,赵浩暗中想要运转真气,然而体内的真气仿佛冻结了一般,丝毫不听使唤。
郭舒儿说得对,这一个时辰之内,赵浩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舒儿师妹,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能不能放过我?”赵浩求饶道。
郭舒儿眉宇间尽是冷色,瞥了赵浩一眼,笑道:“师兄,你绝对你还能活着回去吗?”
赵浩冷不丁地一颤,死亡的恐惧已然笼罩在他的心头。
死亡不可怕。手起刀落便是另一个人生。
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时间,一分一秒,不知那一刀会何时到来,是锋利的一刀,还是极尽折磨的千百刀。
赵浩就像是一头待宰的年猪,等待着被屠杀的命运降临。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赵浩声音低沉地问道,他想要死个明白。
京都秋府。
自秋若若要了流萤之后,事情便是多了许多。
大楚很大,流萤也很多,这都需要秋若若一一去了解,慢慢去熟悉。
这些日子,秋若若夜以继日,一遍遍地熟悉整个流萤的运作。传信、命令、情报梳理事无巨细,她打算一一经历。
这几日,书房的烛火也从未熄灭过。
书房外,两道身影望着书房中那娇小的身影。
秋渔说道:“爹,若若还小,这时将整个流萤交给她,是不是太早了些?”
秋渔未执掌过流萤,但知道流萤的存在。
流萤存在的时间比他活着的时间更久,其中不知人数几何,可只要是世间之事都在流萤的监察之内。
但世间有多大?执掌这般庞然大物又需多少精力?
和知天下事,断天下人的神隐阁不同,流萤无时无刻不在了解世间的一切,各州府各郡县,无一例外。
秋劲风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要是争气点,我何必将流萤交给若若丫头?”
秋渔不敢说话,他不爱读书,没从秋劲风身上遗传下半点文人的心眼子。偏偏喜欢武道,自小修行也混成了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
流萤不需要武道高深的执掌者,流萤的执掌者必须是才智无双、运筹帷幄的谋略家。
秋劲风又何尝不心疼秋若若。
可是,流萤是秋若若亲口要的。
“既是若若要了,再如何辛苦,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秋劲风的目光从秋若若的身影上挪到书桌那一摞摞书信,最后落在秋若若身前那一案卷上。
秋若若要了流萤,关心的只是北凉府的事。
更准确地说是,虞知的事。
案卷来自督查院,是虞知看过的那一份,是北上赴任官员被杀的卷宗。
烛火映照下,卷宗上笔迹清晰,字字句句都落进秋若若的眼中。
“天启十七年六月,郭永年前往北凉府任同知,路遇凶兽,郭永年,其妻梁芸,其女郭娴一家三口葬身山林,尸骨无存”
郭舒儿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匕首,锋刃闪着寒光。
“师兄还记两年前的暗杀吗?我记得那是一个盛夏,北境山中树木很茂盛,蝉鸣声甚至有些聒噪。”
赵浩顺着郭舒儿的讲述,开始回忆两年前的那个夏天。
“两年前,那是天启十七年,时间不算久,师兄定然会记得郭永年的一家三口。”
顿时,一幕幕画面如走马灯似的在赵浩脑海中闪现。
天启十七年,盛夏比往年更加炎热,蝉鸣声也更加聒噪。对于其他人而言,这只是一个比往年更加烦躁炎热的夏天。
而对于郭舒儿来说,那是一个支离破碎的盛夏。
“郭永年”赵浩看着郭舒儿,越看越是觉得眼前的女子和郭永年有几分相像。
“你是你是郭永年的女儿。”
这本该带进棺材里的记忆被一点点挖掘出来。
郭舒儿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声无比悲凉。
“那应该是你们第一次暗杀大楚的官员,竟是让我活了下来。”
“不可能,我明明将你们扔进了虎穴,重伤的你们根本不可能逃出来。”
郭舒儿握着匕首,蹲在赵浩身前。“或许这就是天意。我的父亲和娘亲死了,死在了虎口下。可是他们给我创造了逃生的机会。即便是重伤,我也从虎穴中逃了出来。我听着虎穴里老虎的嘶吼,逃了出来。”
说着,郭舒儿一刀刺在了赵浩的腿上,血流如注。
可赵浩却发不出半点惨叫声。
“当时,我爹娘没有惨叫。我知道他们自愿葬身虎口,只为了让我能过活命。我知道他们怕我听到他们的惨叫声忍不住回头。”
“于是,我拼命跑,拼命跑。不知跑了多久,总之我活了下来。”
说话间,郭舒儿一刀又一刀都刺进赵浩的身体里。
惨叫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永远也出不来。
赵浩看着郭舒儿的面容,越发觉得熟悉。这不正是两年前躲在那妇人怀中的少女吗?
随着最后一刀刺进赵浩的心脏,赵浩的脑袋重重地垂落,再也没有了呼吸声。
“记住了,我是两年前的郭娴。两年后,我找你们报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