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
“小心烛火,关门防盗!”
‘梆!梆梆——’
更夫走远了,李邺翻身起床,他不敢走正门,而是从窗户跳出去,再翻过院墙就出去了。
唐朝母亲和木大娘什么都不肯说,他只能从朋友那里寻求真相。
社庙就是城隍庙,距离李邺家不远,站在院子里就能看到飞檐和蹲兽。
刚走进庙门,他忽然听见后面有奔跑声,不等他回头,他便感到身后有风声,他本能一闪身,快得无以伦比,后面人扑了个空。
扑他之人正是白天见到小胖子,他见李邺在发呆,挠挠头道:“老李,你来社庙做什么?”
李邺还在震惊之中,他刚才这一闪身,竟然横移了一米五左右,自己怎么办到的?
而且闪身速度之快,对方距离他只有半米都没有扑中。
他隐隐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武艺!
李邺回过神,忽然眉头一皱,不对啊!
“你不是约我晚上来这里见面吗?难道这里不是老地方?”
小胖子摇摇头,“不是啊!我们的老地方是马球场,不是这里。”
“那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们在马球场等你很久了,怎么也等不到你,我就去你家,远远发现你翻过墙,偷偷摸摸跑来社庙方向,我就跟在你身后。”
李邺更加糊涂了,老时间老地方都对不上,难道是木大娘搞错了吗?
这时,又跑来两个少年,一高一矮,长得都挺瘦。
“老胖,找到他了吗?”
“在这里呢!”
小胖子走上去低声对两人道:“可能真是裴婶子说的,他脑子被打坏了。”
两人苦着脸道:“那怎么办?这下我们死定了。”
他们声音虽然很低,但李邺听得清清楚楚,他摆摆手道:“我没事,就是有些事情记不得了,我只记得老胖,你们两个我忘记名字了。”
瘦小的男孩跑上来,拉住李邺胳膊道:“老李,我是小黄毛,他是乌鸡郎,都是你起的名字,想起来了吗?”
月光下,李邺见小男孩头顶有一撮黄毛,另一个又高又黑,腿细得跟鸡脚杆子一样。
他‘噗!’笑出声,这两个外号还真贴切。
“我们去财神殿吧!”
小胖子在前面带路,财神殿在侧面偏殿,四人翻窗进了偏殿,这里供奉着一尊泥胎塑像,旁边有字:财帛星君。
这位财帛星君就是唐朝百姓眼中的财神了。
他们从供桌下找到几个破旧蒲团,盘腿在蒲团上坐下。
李邺想起大娘说过,他有十几个小弟,可眼前只有三人。
“怎么只剩下你们三人了?”
“都散了!”
小胖子叹口气道:“自从你被打伤后,我们也认怂了,不敢再去马球场,但那帮家伙不肯放过我们,见我们一次就打一次,打得我们像狗一样四处逃窜,小七郎被他们打断胳膊,全家搬走了,我们就指望你赶紧康复。”
李邺听得一头雾水,干笑一声道:“我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连我娘都不认识了,你们给我说说,他们是谁?干嘛要打架?”
三人都知道他忘了事,七嘴八舌抢着说,李邺这才渐渐明白了。
他住这个坊叫做永和坊,是长安有名的贫民区,孩子们没钱读书,整天聚在一起瞎玩,自己打架最猛,力气大得惊人,而且讲义气,不欺负弱小,自然而然就成了孩子们的瓢把子大哥。
永和坊的西面有一个马球场,白天军队要练习打球,下午回营,士兵走后马球场就成了孩子们的天堂,但附近几个坊的孩子也会跑来玩,孩子们打架抢地盘就成了家常便饭。
但从去年秋天开始,来了一群富家子弟,霸占了马球场,每天傍晚练习打马球。
李邺他们不肯让,双方也打过几次架,结果矛盾越来越深,就在半个月前的一次冲突中,李邺被富家子弟带来的武师打成重度昏迷,几乎丧了命。
李邺哑然失笑,他还以为自己受伤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来是和一群少年打架。
“老李,刚才你一闪身,我就知道你恢复了,明天我们抄家伙和他们干吧!”小胖子凶相毕露,满脸横肉。
“和他们干,打死这帮狗杂种!”小黄毛和乌鸡郎也捏紧拳头道。
自己的前身会不会热血沸腾,慨然答应,李邺不知道,但现在的他不会了。
李邺现在的身体只有十四岁,可他的内心已经二十一岁了,早就过了头脑冲动,惹事生非的年龄。
唐朝的母亲总说他是游侠儿,开始他还沾沾自喜,以为是游侠,木大娘解释后他才知道,游侠中的游是游手好闲的意思,侠不是指侠义助人,而是惹事生非。
一句话,游侠儿就是游手好闲、惹事生非的小混混。
是啊!已经十四岁了,还整天和别的孩子打架抢地盘,不是小混混是什么?
“打来打去没意思,还不如找点事情做,挣点钱花花!”
三人面面相觑,张小胖急道:“老李,大哥,你也认怂了?”
李邺摇摇头,“只是觉得整天打架没意思,想找点事情做,或者去逛逛书店也行,我们附近有书店吗?”
“逛书店?”
三人听得匪夷所思,一起摇头,“坊里没有书铺!”
一阵强烈的困倦袭来,李邺打了个哈欠,“太晚了,先回去睡觉吧!我们明天再聊,你们可以直接来找我。”
他站起身走了几步,张小胖忽然恶狠狠骂道:“窝囊废,没卵子的太监,你连狗都不如,我们真瞎眼了!”
李邺大怒,困倦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转身一把揪住张小胖的脖领,将他拖了过来,“我欠你什么,你这样辱骂我?”
张小胖怒视他道:“你被他们用卑鄙手段差点整死,居然能忍气吞声,当然是没卵子的太监!”
“什么意思,什么卑鄙手段?”
李邺冷冷道:“原原本本告诉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放开我!”
李邺松开他衣襟,却发现自己居然把这个至少一百五十斤的胖子拖了十几步远。
张小胖似乎习惯被他拖拽了,他整理一下衣服道:“他们打不过你,就和你赌斗,每人打对方三下木棍,站不稳就认输,你和他们还签了输赢状,双方认赌服输。”
“然后呢?”
“然后他们让你先打,他们出来一个武师,你用木棍打了他后背三下,武师站不稳走了两步,然后轮到他们了。”
张小胖说到这,咬牙切齿道:“他们竟然偷偷换成了铁棍”
“铁棍?”李邺眼睛骤然眯成了一条缝。
李邺心事重重回到家,他刚翻进院墙,却发现母亲裴三娘拎着一根哨棍站在院子里冷冷看着他。
“我想恢复记忆,小胖告诉我很多事情!”
裴三娘目光变得柔和起来,把哨棍放到一边,她走上前抚摸儿子的头道:“娘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坚持让你读书?”
“我读过书?”李邺惊讶道
“七岁时你读了一年,木娘劝我继续让你读书,我却觉得读书只会让人变坏,还是练武最有用,将来不会被人欺负,可现在我悔之莫及!”
“为什么?”
裴三娘眼中燃起了怒火,“如果你读了书,你就不会蠢得去签那个狗屁认赌服输状,让老娘打官司都打不赢!”
李邺望着眼前的母亲,他眼睛有点莫名的酸楚,半晌他低下头道:“我不会再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