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谕就是校长,但赵舒同时也是国子助教,从六品官。
既然是官,自然就带有官场习气,李邺是相国李林甫亲自安排的,李相国在学院读书的孙子虽然也有好几个,但只有这个李邺是李相国专门打招呼的,赵舒当然不敢怠慢。
赵舒呵呵笑道:“是我没有交代清楚,公子是李相国亲自安排的,不用入学考试,直接就读,马上就给公子办入学手续!”
梁思德满脸鄙视,写出那样的歪诗还能进明德学院读书?要拍相国马屁也不能这么恶心吧!
李邺一阵头大,果然被自己猜中了,那首诗没起作用。
他连忙道:“我有几句话,能否单独和赵教谕谈一谈!”
赵舒回头看了一眼梁思德,“梁教授,你先退下。”
梁思德只得退了下去,李邺坐在梁思德的位子上,大大咧咧一摆手,“教谕请坐!”
赵舒心中有点诧异,这位似乎没把自己当做学生啊!
他心中有些不高兴,只得在学生位子上坐下,问道:“可是李相国有什么话要公子转告给我?”
“和我祖父没有关系!”
赵舒脸色微微一沉,心中的不满已经快忍不住了,“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李邺取出高力士的宝寿牌,“教谕认识它吗?”
“啊!”
赵舒惊得站起来,“公子怎么会有宝寿牌?”
“当然是高翁给我的,赵教谕请坐!”
赵舒重新坐下,脸上立刻挤出了一丝谄笑,高力士的面子可比李林甫大多了。
他心中同时也惊诧万分,李林甫的孙子怎么会有高力士的宝寿牌?
“公子有什么话请说!”
“我是替高翁做事的,很隐蔽之事,具体做什么,恕我不能明说!”
“那是!那是!”
“我祖父让我读书,实际上是让我来混一个履历,将来我的履历上就会好看一点,但如果真的读书,我就没法给高翁做事了,赵教谕明白我的意思吗?”
赵舒一点就透,怎么会不明白?对方只是想挂了一個学籍,但没有先例啊!就算是神龙党那群王八羔子,也是会来读书,不会只挂一个学籍。
赵舒着实很为难,想了想道:“这样吧!有事情公子就请假,我保证批准,这样就两不耽误了。”
李邺摇摇头,“赵教谕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请公子明示!”
“我的意思是说,今天考试没有通过,明德学院不录取我!”
“啊!这这让我怎么向相国交代?”
“不需要你交代,我去给祖父说!”
“可是,这个名额放弃太可惜了,明德学院破例给了这个名额,请公子三思!”
李邺心中一动,这个名额可以给李洵啊!
李邺笑道:“我有个堂兄在县学读书,非常刻苦优秀,我把这个名额让给他,行不行?”
“这个必须你祖父同意才行!”
“祖父日理万机,殚精竭虑考虑国家大事,这点小事就不用惊动他老人家了吧!”
“至少你父亲得答应!”
“那就一言为定,我去给父亲说!”
祖父那边他没有把握,但说服父亲,李邺还是胸有成竹。
李邺浑身轻松地走出了明台楼,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
“李邺,李贤弟!”
李邺一怔,回头望去,只见跑来一名年轻男子,颇为眼熟。
“李贤弟,听说你要来读书,我就在想这位是不是你?果然是!”年轻男子跑上前大笑道。
李邺挠挠头,“我这两天记忆不太好,兄长是”
“伱不认识我了,前几天你还给了我一脚!”
李邺顿时想起来了,程咬金的后人,他上次穿一身富贵公子锦袍,今天换了一身灰色士子服,自己居然没有认出他来。
“你是程昌胤!”
“是我,我有话对你说!”
程昌胤指了指旁边,李邺跟随他来到旁边走廊上,李邺笑问道:“程兄不是宫中侍卫吗?怎么也在这里读书?”
“当侍卫的时间很宽裕,父亲非逼我来读书,倒是你,老弟今天是第一天来吧!”
李邺心中有点奇怪,连忙问道:“兄长怎么知道我今天是第一天来?”
“我是听到有人说起你了,所以才知道你今天要来读书,按理你是第一天上学,应该不会得罪人啊!”
“谁说到我了?我得罪了谁?”
“神龙党!”
李邺一头雾水,“神龙党是什么?”
“就是一群权贵子弟结成的党羽,学院各种团体派别很多,什么边军派、尚书派、牛党、鲜卑党等等,有二三十个,但这些派别都没有这个神龙党坏,这帮人平时飞扬跋扈,打人心狠手辣,据说他们手上已经有好几条人命,学校也不敢管他们。”
“他们怎么说我?”
“我听人说,他们商量怎么收拾你,他们知道你今天要来!”
李邺着实奇怪了,自己来这里还不到一个时辰,哪里得罪他们了,而且他们又怎么知道自己来明德学院?
难道是杨家,李邺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就只有杨家,但想想又不可能,杨家也不会知道自己来这里读书。
更不可能是赵舒,自己有宝寿牌,赵舒哪敢得罪自己?
“那就是他们!”
程昌胤向远处广场那边一努嘴,李邺看见一群青少年向学堂内走来,大约有八九个人,都是十五六岁左右,个个衣服光鲜,气势不可一世,分明就是一群不良少年。
“为首那个最高壮的叫做宇文嗣武,和我同班,八月要进宫当侍卫,旁边那个叫元骁,关陇贵族中元家的子弟!”
李邺想了想问道:“这里面有李相国的孙子吗?”
是祖父李林甫安排自己来读书,要么就只有李家人知道。
“有两个,一个是李注,一个是李淮,最边上那两个就是!”
李淮?李邺猛地想起李洵给自己提起过同父异母的兄长,好像就是叫李淮,说此人不善,要自己当心。
如果真是他,那简直太恶了,居然纠结同伙去收拾自己从未谋面的兄弟,这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得出来?
李邺又想起了那天在相国府遇到贵妇人,父亲的正妻,也是一样的凶相毕露,估计他们母子都是一个德行。
李邺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父亲无法把母亲接回府去?
程昌胤拍拍李邺的肩膀,“我在学院也有一帮兄弟,不怕他们,需要帮忙给我说一声,我会全力相助。”
“多谢程大哥,我其实并不在这里读书,今天只是过来看看,我在县学读书。”
“那我就放心了,这帮人太坏太凶残,最好不要和他们有交集。”
这时,上课钟声敲响,程昌胤歉然道:“我得上课去了,改天我请贤弟喝酒!”
李邺笑着点点头,“我们有机会再见!”
程昌胤抱拳行一礼,匆匆回去了。
李邺取了马,随即离开了学堂。
一间空房子里,七八个少年聚在一起。,一个个腿跷在桌上。
“大哥,晚上去教坊吧!”
一名脸色苍白的少年笑道:“我又想那个大胸脯女人了
“估计她的伤还没好,你小子下口太狠,等两天吧!”
他们的大哥便是宇文嗣武,长得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一双细长眼睛,像极了他的姑母宇文螺,他是李淮的表兄,也在明德学堂读书。
他这几年横行霸道,仗势欺凌弱小,到处惹是生非,他的父亲也颇为头大,准备送他进宫当侍卫。
当侍卫几年有了职务后,就能外放地方当武官,这便是权贵子弟的进阶之路,各地武官基本上都是为权贵子弟准备的。
混得最成功的侍卫就是李林甫,最后当上了宰相。
几天前,宇文嗣武听了姑母的哭述后,便决心替姑母讨回一个公道,当然,他不敢去招惹姑父李岱,他只会欺负弱小,他的目标盯住了李邺。
偏巧今天李邺来明德学院读书,宇文嗣武心中便动了杀机?
“三弟,你要那个混蛋的一条胳膊,还是一条腿,还是让他当小宦官?”
李淮目光阴森道:“我觉得当宦官这个主意不错!”
众人一起大笑,“就像那个豆腐西施的男人一样,按住把他的蛋割了!”
这时,元骁快步走了进来,“那个混蛋跑了!”
“什么!”
宇文嗣武顿时怒道:“他不读书了吗?”
“我刚才去查过了,他考试没通过,没有被学院录取!”
“该死!”
宇文嗣武恼恨之极,一脚把椅子踢翻。
这时,另一名小弟李注道:“既然没有来这里读书,那就算了吧!”
“放你娘的狗屁!”
宇文嗣武勃然大怒,一把揪住李注的脖领,恶狠狠道:“你知不知道他是在挑衅我宇文家族的尊严,没有我宇文家族同意,他一个野杂种也敢认祖归宗?”
李注畏惧他的凶悍,吓得低下头不敢吭声。
宇文嗣武推开他,又回头问李淮道:“他家住在哪里?”
李淮点点头,“听我娘说,他住在永和坊,去问一下就知道了。”
李注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他还是沉默了。